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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筝定了定神,也不欲和她争执,便又默念起崔明轩的名字,摇响了签筒,再落地时,却是一个“上上”签。
  如筝心里一喜,又看看手里的中上签,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解了签。
  解签的法师拿过如筝手里的签,从身后的签文袋里拿出解文,念到:“施主求的是第十三签,中上,签文有言‘自小生在富贵家,眼前万物总奢华,蒙君赐紫金腰带,四海声名定可夸。’签文主吉,恭喜施主了,不知施主要求的是何事?”
  如筝咬唇说道:“求征人平安。”
  那法师莞尔一笑:“那便更好了,此签乃是龙门得通之象,凡事有变则大吉,囚人逢赦病即安然,龙门得遇,名遍名都,施主所问之人,定能遇难成祥,亦可建功立业。”
  如筝这才转忧为喜,又请他解了崔明轩的签,更加都是上吉之言,当下喜得她掏出荷包又添了许多香油钱,自将两个签文并护身符分别放好,回头去找如柏和如书,如柏约了如杉去拜文殊菩萨求文运,如筝便牵着如书的手出了大殿。
  一桩心事放下,如筝笑着拉了如书在寺里逛着,如书看自家姐姐心满意足的,知道她是得了好签,当下也替她高兴,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地便走到了后园,浣纱和雪茉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看自家两位小姐说着体己话。
  一路且游且行,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上次遇到叶济世的禅房边,如筝和如书笑着感叹了一番人事变迁,刚要离去,却听旁边松林里一阵清幽的箫声传来,如筝的面色陡然间变了变。
  如书察言观色,凝神谛听,很快便猜出了松林里是谁,当下笑到:
  “姐姐,不如……你到松林里去觅一觅知音,我给你望风?”
  如筝面上一红,啐了她一口:“望风,你我是啸聚山林的强人么?”虽然这么说着,她却还是禁不住箫声的诱惑,仔细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叮嘱了如书不要离开,自带了浣纱闪进了松林。
  如筝循着箫声在松林里前行,一面走一面安慰自己“我不过是要把护身符送过去罢了……”。
  远远地看到林中那个玄色的熟悉身影,如筝的脚步便顿了顿,浣纱识趣地停下福身笑到:“小姐,奴婢在这里等您。”
  如筝红着脸点点头,掏出之前求的签文和护身符,仔细塞在梅花荷包里,又拢在袖中走了过去。
  看到林边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向着自己走过来,苏有容心里一喜,箫声便乱了,索性便将它斜插在背后大带里,笑着迎了上去。
  如筝含着一个微笑走到他身前,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经过了在崔家那一番告白,如今再见他时,心内既甜蜜,又羞涩,还有些慌张。
  终究还是苏有容先开了口:“筝儿……你冷不冷?”他一言出口,自己先笑了,如筝也被他的笨拙开场逗得莞尔一笑:“尚可。”
  苏有容点点头,拉着她走到刚刚站的地方,从旁边矮松树杈上拿过自己的竹青色半臂,把如筝连人带斗篷裹了进去,才笑着一指旁边立着的一个玄色长锦袋,笑到:
  “昨儿你铺子的掌柜到我家,给我拿了这个,我就想啊……”他笑着走过去从袋子里取出那把唐刀:“我还真是有福气,刚刚发愁没有合手的兵刃,你便给我送来了……可见咱们是心有灵犀啊丫头。”
  如筝抬头看着他满足的笑颜,心里一暖,笑到:“世兄也忒夸张了,偌大的国公府,还没一件你合手的兵刃,你是故意说好话,哄我开心呢……”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筝儿,咱们都定亲了,你还不改口?我之前教你的都忘了?”
  如筝想到在中都那一节,脸色绯红,却还是小声叫了一声:“子渊哥哥。”
  苏有容满足地点点头,举起长刀看着她:“我还真不是逗你开心,这真的是一口好刀,我家那些,都太轻了……”
  如筝听他说“太轻”禁不住想到刚刚在车上如柏说他射箭的事情,当下便仔细看了看这把自己都没验过的刀,笑着抚上漆黑的刀鞘:“这个……很重?”
  苏有容点点头,手上略松了松,如筝便觉得手一沉,忙用双手去托,却也十分费力,下一瞬,苏有容便笑着从她手里拿回刀:“就这么沉,二十八斤。”
  如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刀:“二十八斤!我看你拿的到轻巧……”
  苏有容乐不可支地将刀放好:“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你哥哥我天生神力~”
  如筝咬唇看着他,想到他即将上战场,刀兵无眼的,心里还是一痛:“子渊哥哥,到了东夷,你要当心……”她走进几步,垂眸看着他胸前银青色的云纹衣襟:“刀剑无眼,即便你武艺高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你要万分小心才是……”她又想到如柏刚刚说的那番话,眼前一亮,急急说到:“柏儿告诉我,你箭法很准,不如便在城头拿箭射那些东夷人,不要到战场……”说着她自己也语声渐低,脸一红,咬唇看了他一眼:“我胡说的,你莫怪……”
  苏有容看她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乐不可支地笑了几声,伸手把她揽在了怀中:
  “傻丫头,打仗哪有不上战场光躲后面放冷箭的……”笑着笑着他又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你也要信我,我既然答应了你会好好回来,便绝不会失言的,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再说,还有凌三哥和子扬兄他们呢?放心……”
  听他这么说,如筝略放下心,也笑着点点头:“嗯。”
  苏有容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笑到:“既然我的小筝儿这么不放心,为兄的便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法,也省的你担惊受怕的,可好?”
  如筝惊喜地抬头,笑着重重一点头:“好!”
  苏有容笑了一下,俯身拿起长刀,笑着揽住她向着松林深处走去。
  浣纱轻轻“诶”了一声,见自家小姐似完全把自己给忘了,心里又好笑,又发愁: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呢?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原地等着!
  如筝随着苏有容前行几百步,眼前便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寒风中仍然青翠的竹林,竹林深处便是一片空地,一看就是人为整理出来的。
  “这是寺中武僧练习拳脚棍法的地方……”苏有容这样解释着,带她到了空场边上:
  “你站这里看,别上前。”说完他便笑着拍拍她肩膀,拿起墨鞘的横刀,走到场中间。
  如筝兴致勃勃地看他将玄色行衣的前襟撩起塞到腰间大带里,伸手拔出了那把二十八斤的长刀。
  如筝瞪大眼睛看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只见他将刀鞘立到旁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下一瞬便沉了面色,周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如筝以前也听琳琅霜璟她们说过什么“杀气”“剑气”之类的词,却一直无缘得见,此时看他,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苏有容凝眸看着雪亮的长刀,右手握住刀柄前面靠近护手的地方,左手扶住刀柄尾端,双手在身前挽了一个刀花,陡然间,林中的风都似为之一变,看的如筝一阵心跳。
  待苏有容将长刀舞起,挥砍劈刺,银白色的刀光映着他玄色的衣衫飞舞在碧绿色竹林的映衬下,如筝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之前看到霜璟的舞剑,真的只是“舞”而已……
  苏有容的刀法,即使是在她这个外行人看来,也根本和“舞”或是“优美”之类的词沾不上边,只是流畅,凌厉,迅猛,杀气腾腾,却带着她从未接触过的一种美感,那是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男儿浩气……
  如筝静静地看着他将长刀挥舞生风,时而双手劈砍,时而单手突刺,想象着若是在战场上,他身边的敌人会是如何的心惊胆寒,心里就莫名安定了下来,唇边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看着林中的竹叶被他刀风带的漫天飞舞,如筝才知道他为何让自己在林边远远地看着,又过了一会儿,苏有容挥刀跃到远离如筝的竹林边上,双手横刀于身前,像是收势的样子,却突然挥刀横砍,一阵清脆的断玉声过,三颗茶碗粗的劲竹应声而断,慢慢地向后倒了下去。
  如筝看的目瞪口呆,再回过神来时,只见他已经笑着拿起刀鞘,利索的收到入鞘,走到自己身边,又恢复了那和风细雨,温润如玉的样子:“怎的,放心了?”
  如筝猛地点点头:“放心放心,柏儿说得对,该胆寒的,是那些东夷人!”
  苏有容听她这么说,仰头朗声大笑到:“好,不愧是我的筝儿!”说着,又帮她裹紧了外衣:“走吧,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