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婳儿前几年还算得上端庄,怎的如今反倒轻狂无状起来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大家闺秀?”
薛氏赶紧低头:“老爷教训的是,婳儿也是最近在家里闷的难受,难得出来……说来还是我教管不力,老爷放心,妾身会于此事上心的!”
看着薛氏一脸愧疚,柔声细语地说出这番话,林承恩心里的怒火才平息了几分,当下叹道:“你明白就好,如今她也是要出嫁的人了,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你别仗着世子夫人是你表姐就大意了,她以后嫁出去,是担着咱们侯府的脸面的,再者说,本来苏百川就对她不上心,若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哼,你们自思量吧。”说完,他便一拂袖,进了里间。
薛氏叹了口气,安抚了如婳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看着房内摇曳的烛火,她不甘地攥了攥拳头:此番被人摆了这么一道,却无从查起,也不敢详查……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如婳哭哭啼啼地到了偏房坐下,红绡赶紧上前帮她更衣梳洗,又捧了热水为她烫脚,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
虽然自家娘亲说此事是宫中贵人所为,但她还是怀疑如筝,或者说,是找不到报仇的方向,便索性算在如筝头上,心里才舒服些。
“林如筝……你等着,我定然不会饶过你!”她这样恨恨的低语,看的旁边红绡一阵胆寒:“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其实二小姐如今在家里的地位,定的亲事都比小姐您差远了,您又何必……”
“住口!”如婳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和她命里注定就是要死磕到底的,让我放过她,想都别想!”
红绡那里还敢多嘴,赶紧一缩脖子福身退下,留下如婳自在那里运气。
翌日,各府家眷都早早起身,准备离开雍顺宫,行宫内渐渐热闹了起来。
如筝拜别了恭王和两位王妃,在天襄阁宫女的护送下回到了松风听绿阁,拜见过老太君之后,便回到自己院子里,看着浣纱收拾东西。
辰时,蒙恩伴驾的大臣们带着家眷辞别了明德帝,按照顺序步出春晖萱襄台,在内园门外等待蹬车。
如婳昨日惊寒交加,今日早间起来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此时紧紧跟在薛氏后面,难得地低下了一贯高傲的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如筝看她好笑,面上却不显,只是扶着老太君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低声和如诗说笑。
过了一会,如筝回头瞄了一眼如婳那里,只见她周围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位世家小姐,人人都是脸带笑意,似乎是在低声寒暄着什么,如筝凝神一听,小姐们却都是在“问候”如婳昨日“迷路”之事。
京师世家大族里的命妇小姐们,平日里听多了后宅的腌臜事情,谁不知道“迷路”是最常用的借口,如今看到如婳丢丑都丢到皇家来了,便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故意上来揶揄她,偏生还都打着关心的幌子,薛氏和如婳也说不出什么,只得一遍一遍陪着笑解释,如筝仔细打量了一下如婳,果然看到她眼中似是含着泪,当下心里一阵好笑,转过了头。
回到侯府,如筝和如诗一起伺候着老太君歇下了,便回到沁园,沏上热茶坐着聊天。
如诗先是赞了如筝在宫宴上的表现,又掩口笑到:“昨日你没在,倒是错过一场好戏……”她细细地将如婳“迷路”之事和如筝讲了一遍,说到晚间如婳屋子里传来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时,如筝终于憋不住和如诗笑成一团。
如诗眨眨眼睛,看着如筝笑到:“筝儿,此次她被耍的团团转,是不是你的手笔?”
如筝伸手指指外面,笑到:“姐姐说笑了,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呢……”却是重重点了点头。
如诗也会意的笑了笑,转念想到此事不是她一人能做到的,必然是涉及到皇室中人,便也没再多问,只是伸手挑了个大拇指,姐妹二人又笑了一阵。
午后,慈园传来消息,四小姐又“病重”在静园闭门修养,晚间夏鱼去慈园给灯影送了一次花样子,回来便坏笑着伏在如筝耳边说到:“小姐,打听到了,老太君罚四小姐每日抄写一遍《女戒》和《女则》都要用正楷,且不准丫鬟们代笔,估计四小姐啊,有一阵子好忙了!”
如筝笑着点点头,端起茶品了一口:每日一遍,还都要正楷,怕是手都要写断了吧……
她这样想着,走到书桌前,慢慢磨了一池墨,拿起一只狼毫,饱蘸了墨汁刚要落笔,却突然想到前一日写的那封信,心里顿时一沉:没想到直到现在,自己还是对那人的字体仿得驾轻就熟,如此逼真……
想想前世那无数个独守孤灯的夜晚,自己就靠临摹他的诗稿消磨时间,如筝心里却没有再浮起之前那种熟悉的心酸……
也是,既已隔世,何必再忆?
她释然的笑笑,心里突然一动,脸上便飞起了霞,咬唇走到妆台前找出妆匣底层那封信,小心地打开放在桌上,开始一笔一划地描摹起那上面的端丽楷书来。
直到把砚台里的墨都用干,如筝才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放下了笔,举起自己写的,再看看苏有容的书信,她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苏有容的字比苏百川的好临很多,他的字明晰,端正,没有苏百川那样飞扬的气势和多变的笔锋,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已经让她学的有模有样了……
又看了看,如筝却愣了一下,远离书桌打量着桌上两张字纸,突然笑了:自己还是太自负了,以为学的七七八八的字,如今离远了端详,才发现还差了很远,她收拾起字纸,歪着头想了想,才明白,其实反倒是苏有容的字更难仿,字体虽然简单,那种深藏在字里的风骨,却是恐怕穷自己一生,都仿不出的……
看着手上的信,她又想到“字如其人”这句话,可不就是么,看上去简单,直爽,内里的味道,却是让人猜不透,想不清的……
她脸色绯红地收好了信,也罢,今后每天都仿一篇吧……早晚,能写的像的。
☆、118佳音(上)
宫宴风波虽然被皇家轻轻放过了,如婳在行宫出的丑还是随着正月里各大世家的拜访宴饮而慢慢传播开来,这个暧昧不明的消息,如同一壶上佳的俨茶,激起了那些居于深宅后院,整日里百无聊赖的世家女子们十足的兴趣,各种版本的留言和猜测悄悄地传遍了京师贵圈,终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林府,静园里养病的如婳,便“病”的更厉害了。
正月十五,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身为林府当家主母的薛氏却没有安安生生地留在府里安排家宴,反而一大早便让人备车,匆忙赶往了安国公府。
听张叔报上了这个不合常理的消息,如筝心中一动,先是叫夏鱼安排可靠的小丫鬟到静园附近盯着,又叫来雪缨吩咐了一番,雪缨便带着如筝为舅舅舅母准备的节礼,回了武国候府。
薛氏到底还是赶回林府安排了午膳,一家人陪着老太君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席间如筝冷眼打量薛氏,果然从她带的很好的面具里看出了一丝忐忑和焦心,当下便对雪缨将要带回来的消息更加期待了。
午后,如筝陪着老太君和姐妹们说笑了一阵后赶回沁园,一进屋,便见雪缨神秘兮兮地笑着上前说道:“小姐,表小姐让我问您好呢……”
如筝知道,定然是琳琅知道了些什么,赶紧带着雪缨进了里间。
一进门,雪缨就俯身对如筝低声说道:“小姐,表小姐让奴婢告诉您,如今盛京都传开了,说是国公府苏二公子知道了四小姐在行宫的事情,和世子爷吵着要退亲,一开始世子爷仿佛是不肯,那苏公子赌气离家住到了国子监里……如今还不知要闹成怎样……”
如筝听了她的话,心里先是好笑,又是一沉,虽然如婳得到报应,她心里痛快,但苏百川此举背后的打算,却是她心里的隐忧,想想薛氏今天的行为,再仔细斟酌了一下如今两府的关系和薛氏廖氏的打算,如筝明白,如婳的这门婚事怕是不可能再变,如今也不过是风波一场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扬声唤入夏鱼,笑着问道:“静园那边,今日有什么动静没有?”
夏鱼福了福身答道:“回小姐,静园今日并无异样,除了夫人早间匆匆出府那一趟,其他都还算正常。”
如筝沉吟了一下,轻声笑了:“呵,合着那一位是准备欺上瞒下,悄悄把此事混过啊……”她唇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哪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揭过了呢?婳儿若是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被蒙在鼓里,岂非太过可怜……”她抬头看看夏鱼:
“去……把国公府苏二公子听了坊间传言要退亲的事情,悄悄散出去,务必要让咱们的四小姐活的明明白白的才好!”
她话音刚落,夏鱼眼睛一亮,笑着福□:“小姐,奴婢省得了,定不辱命!”说完,便转身要走,却被如筝喊住:
“慢着……此事除了你选定的小丫头和你们四人,便不用让其他人知道了。”
夏鱼听她这么说,心里一动:“小姐,那待月姐姐那里……”
如筝笑着看看她:“不必刻意瞒着,我自有计较。”
夏鱼点点头,自下去安排,如筝便觉得有些乏了,脱了外衣上床歇着。
申时不到,如筝歇觉起来,便听静园方向一阵乱,哭声骂声竟然都传到了自己的沁园,可见是如何的沸反盈天!
不用她刻意去打听,夏鱼一会儿便带回了消息: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午间四小姐得了国公府退亲的消息,哭了一阵子,便进屋插门一脖子吊在了房梁上,幸亏丫鬟们发现的早,没死成,缓过来之后又大哭大闹,摔东西骂人,如今连侯爷都惊动了,老太君也派人问了几次,夫人正焦头烂额着呢!”
如筝听着听着,便笑的坐在了凳子上,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呵呵,上吊?丫鬟婆子日日环着的,上吊能死得成?若是真想死,就该一剪子刺到喉咙上才是!上吊……她也不过如此!”
如婳这一番闹,把假病给折腾成了真病,老太君得知她自缢之事,不过是淡淡地问了情况便让薛氏放心,如婳虽得了一顿排揎,惹了一番笑话,却错有错着,老太君一封亲笔书信,退亲之事便被压了下来。
消息传到沁园的时候,如筝正在缝着一个玄色的扇子套,浣纱说了慈园传来的消息,却没有走的意思,如筝抬眼看了看她,笑到:“想问我为何要给她通风报信?”浣纱点点头,咬唇说到:“小姐,奴婢的确是不明白,小姐您为何要将事情闹大,若是四小姐真的被退了亲嫁不成,咱们不正好素净了么?”
如筝笑着摇摇头,拿起一把银色的丝线比着:“静园那位是绝不会允许退亲之事发生的,苏世伯看上去强硬,却事事都听廖氏夫人的,只要两位夫人一使劲儿,便是苏世伯也是拗不过的,更何况苏子澈?到时候一顶“忤逆”的帽子压下来,他还不是要乖乖就范?”她选好了丝线,穿好针,开始在扇套上绣花:
“与其让此事不声不响地过去,还不如闹将起来,不让咱们的四小姐自己出上几分力,将来她岂非要遗憾?况且……”她抬头看看浣纱,眼神却像是放到了很远的远方:
“你以为……嫁不成便是这世间最苦的事了么?”她摇摇头,换了一根线:
“嫁了人,却无法心意相通,无法举案齐眉,日日相对无言,相看两厌……才是这世间最苦的事情。”
浣纱看着自家小姐,虽然知道她是在说如婳的事,心里却突然涌起一阵奇怪的心酸,当下忍不住柔声说道:
“小姐说的是,但奴婢也知道,小姐有了三公子,此生是肯定不会受这种苦的!”
她一句话,反倒让如筝心里一惊,摇摇头甩掉了自己奇怪的心思,仰头笑到:“是啊,我是不会受这种苦的!”一个“再”字没有出口,心里的酸已经被暖意冲散:
是啊,此生的自己,怕是和那种日子再也无缘了……
退亲的风波平息了,如婳的病便一直断断续续地养着,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如筝知道她这次大概是真的病了,也好,成亲前能变得纤浓有度一些,成亲后也好看点……
她这样想着,看看手里的玄色扇套,上面银色的梅花绽放在枝头,显得清雅别致,拿过那把压箱底的爱妃竹扇,如筝又一次打开看看上面熟悉的图样,又合起,略带不舍地放在扇子套里。
字也好,画也好,明明不是十分出色,甚至还有点粗疏,却总是带着那样一丝让人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沉沦……
二月初,春暖花未开的时节,如松的婚事热热闹闹的办了,如筝随着老太君去坐在家亲席上观了礼,看着自己大堂兄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兴奋和憧憬,听着傧相那声响亮的“礼成~”如筝的心情也飞扬了起来,忍不住想到将来自己的婚礼,是否也如此时一般,充斥着欢声笑语,吉乐声喧……
新婚三日,宋氏还特地带了小夫妻来拜见老太君,一家子又热闹了一天,只是连病恹恹的如婳也被薛氏硬拖着来“沾喜气”,扫了大家三分兴致。
清净了没几日,宋氏却又一大早风风火火地赶来,如筝得了消息又转回慈园请安。
带着浣纱刚刚走进慈园,便听里面老太君一阵朗笑,如筝心里一喜:自家祖母可是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看来大伯母带来的,怕是大好的消息呢!
这样想着,她快步走入里间,上前给老太君和宋氏请了安,还没来得及问,便被宋氏一把拉到身边:
“我的好筝儿,你若是不来,伯母也要叫人去请你了!你可真是我们的小福星啊!”她一句话,说的如筝愣愣地笑了:“大伯母,您……”
宋氏笑着拍拍她手,又转向老太君:“母亲,您看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她回头看看如筝:“筝儿,昨日清河王家来人,向你大伯父提亲了,为他家嫡出的三公子求了你大姐姐,如今家里一商量已经应下,不日官媒便要上门了!”
听她这么一说,如筝是又惊又喜,瞪大眼睛笑到:“伯母,这可真是太好了!”
宋氏点头笑到:“可不是说么?你大哥哥成亲以后,我日日思虑的就是诗儿的亲事,我们来京师时日尚短,你大伯父虽然和同僚相处不错,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她转向老太君:
“谁料想,我这里还自忧虑着,那边王家却突然派人来求亲,老爷一听是清河王家的嫡子,也是满意的连连颔首,又是高门,又是清贵,简直就像是比着他心思找的亲事似的!”
老太君想到自家长子的性子,再想想他笑着颔首的样子,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是啊,继恩这次怕是最欢喜的呢!”
宋氏点点头到:“可不是呢,只是我们还奇怪呢,这王家平日也不在京城走动的,怎的就看上我家诗儿了?思来想去也闹不明白,把诗儿叫出来一问,小妮子才红着脸招了,竟然是在筝儿的庄子上和那王家的老三偶然见了一面,就让那孩子上了心,八成是求着父母来提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点开评论,又有殿下反映节奏慢,男女主还不结婚……
看看别人的文,再看看自己的文,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个有文笔的作者……
其实某奚是个很笨的人,笨到嫡女庶嫁这篇文从起意到动笔,光构架大纲就用了一年……渣出一个六万字的大纲来……
动笔之后,又改了最少两遍大纲,让情节更流畅,更合理,更好看,这是我力求达到的效果,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收效甚微。
不得不承认,我的文笔和思路,真的是很拙计,嘿嘿……
如今我能做到的,大概就是认认真真码好每一个章节,不弃坑,不刻意拖拉,不骗人,不放各位殿下的鸽子,这些小事了……
突然有一点落寞……想想前面还有的大半部行程,觉得真的是任重道远,自己又是那样的渺小啊!
想要提升自己,就去围观了一下大神,发现自己差距真的是很大,看我文的大人们,会不会觉得委屈呢“焚蛋被你骗进来看这个渣文!有这个钱钱还不如去看些爽的……”这种心情,也许很多大人都会有吧……
抱着学习的态度,去看了看一些火文,的确是几十章就结婚了……
那些神文里的女主,换老公,宅斗,宫斗,种田,金手指,叱咤风云
其实我也很喜欢那样的女主!只是……
我的筝儿却做不到那些,她只是慢悠悠的宅个斗,斗完了抬头挺胸嫁个人,过过小日子,生几个小宝宝,不用变心,不用贰嫁,所以我才把她谈恋爱的过程写的得那么长……
也许叱咤风云那种更符合现下人们的口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先后或同时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还能让每一个男人都死心塌地,得到的九死不悔,失去的痛心疾首,那样的人生,也许真的是更加精彩的……
但是我真心写不出来那种文,那种人生在我眼里是太遥远了,那样的新婚夜,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那样的主人公,也不是我的菜
我文里的筝儿,可能有些弱,有些笨,有些不够爽快和狠厉,我只是把她写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在重生之后,依然是在夹缝里挣扎求生,没有翻云覆雨的手段,也没有金手指,好运气,甚至做不到步步为营,她只是一个太普通,太普通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