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动听的声音又响起,似是在嗔怪着谁:“你听听,他声音艰涩,中气不足,断断是被你给打坏了,赶紧去把师弟捡进来,我给他看看!”
苏有容刚感动的要说话,门内一个清冷如霜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十的威势:“无妨,他死不了……若是连我三成功力都扛不住,死了也不可惜。”
上官铎……你这个混蛋……苏有容索性也不撑着了,慢慢滑坐在地上,等着屋里的贤伉俪出来把自己“捡回去。”
半盏茶不到,天字号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团火红色闪了出来,苏有容只觉得衣襟一紧,便被来人拎着扔进了屋内。
屋里,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八韶华的少女笑着看看他,灵秀清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小渊子,你师兄下手没轻没重的,你莫怪他。”
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无妨的,师嫂,是我不对。”说着他回头看看身后的红衣男子:“师兄……”
那红衣男子冷冷地俯视着他,目光犹如利剑扫过他全身,苏有容却并未觉得别扭,反而对着他那张英气逼人又棱角分明的脸呲牙笑了一下:“才数月不见,师兄功力又大见长进,小弟佩服。”
红衣男子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怎的连我三成功力都化解不了了?”说着便越过他,自坐在八仙桌旁:“滚过来让你师嫂看看,免得一会儿死这里脏了我的地方!”
苏有容知道他说的难听,实则是关心自己,便也不以为忤,笑嘻嘻地过去坐下:
“无妨的,稍后我自己……”他话未说完,那红衣男子剑眉一扬,手如闪电般攥住他右手,运功探了探,冷笑道:“就你那点可怜的内力还给人运功疗伤,作死么?”
苏有容被他探出虚实,面色一红:“你管我!”
红衣男子却也不生气,唇角噙着一个冷笑,当下按住他右掌,苏有容只觉得一阵霸道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冲进自己体内,虽然心里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还是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娘:
“上官铎!停!上官……师兄,饶命,你内力太霸道了师兄……”他急的满头大汗,旁边青衣的女子看他可怜,便对着上官铎笑到:“夫君,算了吧,一会儿我给他一瓶药……”
上官铎虽然霸道,却一向最听自家娘子的话,当下便收了功,苏有容也顾不得矜持,一头趴在桌子上:“我……先歇歇……”
一旁的青衣女子——田小兮满脸怜意的看着他,她早已习惯了自家夫君和唯一的师弟这样特别的“亲近”方式,暗叹了一声,回身去取药箱了。
苏有容好容易缓了缓,虽然浑身难受,但却不得不承认刚刚上官铎那些内力已经起了作用,当下对着他感激地笑了笑:“师兄,你查的如何了?”
迴梦楼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能让你这么上心,八成不光是替我揪出叛徒这么简单吧,别绕弯子了,直说,只要不坏我事,我可以帮你。”
听他这么说,苏有容面色一喜:“嗯!还是师兄疼我……”
上官铎被他这话说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别犯贱,照直说!”
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接过旁边自家师嫂递过来的药吞了两粒,把如筝和薛氏的事情一五一十向着上官铎说了,末了又说了些自己的分析。
上官铎略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此事倒是不难,我也曾下令各处的人手严守楼规,应该不会再出现刺杀你说的那人的事情,上次那桩事时何人所为,我大略心里也有数了,近日我便会动手,你要不要祝我一臂之力?”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还请师兄务必要带上我!”
上官铎轩眉一扬,露出一个狂放恣肆的笑容:“你不是一向对这种事情避之唯恐不及么,今次怎么上赶着帮我杀人?为了一个女人……这点出息,呵……”他摇头笑着,苏有容面色一红,又恼羞成怒,刚要发作,看到旁边的田小兮,脸上又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唉,我说师兄啊,你可别再当自己还是那个千里独行一剑红的上官铎了,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排揎我,当心惹了师嫂不快,新婚燕尔的,师嫂若是罚你跪搓板,说出去你一世英名可就尽毁喽~”
上官铎脸色一冷,旁边田小夕却笑得更甜了:“哪有不快,夫君说什么我都爱听……”她一言出口,旁边上官铎脸上就现出一丝少有的温柔,田小夕又接着说:“你来帮你师兄,我也是很高兴的,你那小筝儿定然也是个很可人怜的女孩子,改日带出来让我看看呀?”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好,又转向上官铎:“行了,看在师嫂的份儿上,今日我就不跟你计较,等你准备动手了就告诉我吧,我先回了~”
上官铎赶苍蝇似得挥挥手:“快滚!”苏有容便嘻嘻哈哈地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单更,还算量足,各位大人中秋快乐!
别离 敬上
☆、164背叛(六)
如筝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醒了便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想着早间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心里涌上一阵如梦似幻的感觉,她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才推被起身,唤了浣纱进来梳洗。
梳洗完毕,秋雁又端来些粥点,如筝稍微用了些,不一会儿,谢氏知道她醒了又亲自带人送来了药,如筝谢了舅母,喝了药,便到前面去给崔侯请安。
一家人坐着说了会话,前头便来人禀说叶太医散值回来了,崔侯赶紧让人请了叶济世进来,给如筝把了脉。
叶济世伸手搭上如筝的脉,先是欣慰地笑了笑,又露出惊讶的表情,许久才笑着收回手:
“我倒是没想到,林小姐身体恢复能力却是比常人更佳,如今伤处淤血已经全部化去,应该是不会留下什么症候了,方子却要改一改,待我开了新的方子,还是按方用药即可。”说着就掏出笔墨开了新的药方递给崔侯,又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如筝看着崔侯和谢氏惊喜的表情,知道这定是昨日那事情的缘故,心中一阵甜蜜。
心里算了算日子,如筝起身对崔侯福了福:“舅舅,快到中元节了,我想带着柏儿去祭奠一下娘亲,前几年还都是在府里……今年我想亲自到娘亲坟上去。”
听她这么说,崔衍先是叹了口气,又微笑道:“好,你们有心了,想来阿衡也是很想你们的……”说着他又转向谢氏:“夫人,那你便给他们准备一下吧。”
谢氏点了点头,如筝又起身郑重谢了,一家人的心情便多了几分沉重。
七月半中元节,如筝早早起身,推谢了崔家人陪伴的好意,自带着如柏和浣纱她们到了崔氏的坟上,如筝带着如柏亲手为崔氏摆好了祭品,二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头,又清理了她坟上的杂草,才屏退了浣纱等人,对着如柏说到:
“柏儿,今日当着娘亲,我也不再瞒你,姐姐相信你如今已经大了,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她看着如柏微红的眼圈,嗅着空气中隐隐飘来的纸灰味道,沉声说到:
“咱们的娘亲,并非愁病而亡,而是被薛采茵那个毒妇下毒害死的!”
听了她的话,如柏猛地瞪大了眼睛,抢上一步:“姐姐,你说什么?!”
如筝郑重地点了点头:“如今,我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不仅如此,还有很多次咱们遇险,也都是她一手布置,我也大略掌握了些人证物证,在我出嫁之前,这些定然都要揭出来,我今日告诉你,不是让你冲动去做什么,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久就要和薛氏算总账,你心里也要有数,等你伤好了,便回国子监去,无事不要总回家,等我动手之时,定然也会通知你的。”一口气说完这些,如筝沉静地看着如柏:“柏儿,我说的这些,你懂么?”
如柏想要开口反驳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低头握着拳头思索了一阵子,再抬起头,眼睛里便闪着寒星般的光芒:
“姐姐,我懂了,明日我便会回国子监去,闭门苦读,今年乡试,我定然不会让姐姐和娘亲失望的!”
如筝欣慰的点了点头,笑着拉起他手,对着崔氏的墓碑说到:“娘亲,您看,柏儿也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女儿一定会替您看好他,也会照顾好自己的,更会给您报仇雪恨,您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我们,报仇报怨!”说着,便落下泪来。
如柏看着自家姐姐伤心落泪,心里一酸,走上前去拽着袖子给她拭泪:“姐,别哭了……”
泪眼朦胧中,如筝看着面前熟悉的弟弟,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母亲刚刚去世时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从来不带绢帕,总是拽起袖子给自己拭泪,只是那时他还要翘起脚跟使劲儿伸着小手,而现在,他已经高过自己一个头了。
这样想着,她就微笑了,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远处下人那里一阵话语声,抬头看时,却是苏有容提着一个食盒慢慢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如筝疑惑间,苏有容已经走到了眼前,她上前见了礼,却不知该从何问起,苏有容也不多说,自到崔氏坟前将食盒中的祭品一一摆上,又退回来跪下,像如筝她们一样行了大礼。
如筝心里一热,赶紧上前扶他,苏有容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我听子扬兄说你来给岳母大人祭扫,我就想着差不多也该让她看看我了,就来了,你不生气吧?”
如筝眼眶一酸,泪水就又落了下来:“说什么呢,我怎会生气?”又被他早早就改了的称呼羞红了脸。
苏有容笑了一下,又转向崔氏的墓碑:
“世伯母,小侄是苏有容,国公府不成器的三子,小时候也曾到您家玩儿的,只是那时候我又干又瘦的,八成您是没注意我……”他一句话,让旁边的如筝一下子破涕为笑,如柏也笑了。
苏有容又接着说:“本来早该来看您的,再过不到半年我和您的掌上明珠筝儿就要成亲了,小侄也就忝颜唤您一声‘岳母大人’……”他深深一揖:
“岳母大人,我知道您一向最疼筝儿,我和您一样,也很疼爱她,这些年筝儿吃了不少苦,但是她觉得都是值得的,我也是这么想,如今您的大仇即将得报,小婿知道,您欣慰的同时一定也担心筝儿的安危,今日小婿就在这里向您保证,此次之事,我也会参与其中,安排布置,定然不会让筝儿吃了亏去,待事了结,我就将她迎进府里,从此风刀霜剑,就再与她无关,我不敢说能给她什么荣华富贵,但却自信能保她一世安稳,今日便在岳母大人灵前立誓,我苏有容今生今世,必爱重筝儿,尽我所能不令她愁苦悲痛,保她喜乐安然,若违此誓,便叫我殒命疆场,尸无葬埋!”
他一言出口,惊得如筝赶紧去捂他嘴:“说什么呢,也不忌讳!!”
苏有容回头看看她嗔怪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你可以啊,当着岳母大人就敢打我……”
说的如筝脸一红,又立起眉毛看着他,惹得苏有容一阵笑:“行了,违了誓才会被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旁边如柏也笑着走上来:“就是的姐姐,今日姐夫这一番保证,娘亲也可以安心了,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一定正在欣慰地笑呢。”
如筝微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苏有容:“子渊,谢谢你……”又转头看着如柏:“多大人了别没正形,胡乱叫什么呢!”
如柏摇着头叹了口气:“唉,人家改口你就笑,我改口却要挨你骂,真是,眼见我就不吃香了……”说完就在如筝犀利的目光下笑着走出去几步,自招了丫鬟们来收拾。
苏有容将如筝拉到一边,低声说到:“筝儿,今日我去崔府找你,是想跟你说你对付你家夫人的事情,详细的你回去可以问子扬兄,我就大略告诉你,如今我师兄已经开始着手惩治背叛他的人,到时候你被刺以及薛氏夫人联络迴梦楼叛徒之事便都会有明证,另外崔家也开始在生意上打压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店铺,到时候她生意受阻,你府上账目便会现出端倪,那时你再推出你收集的那些证据,定然可以一鼓作气将她打垮,此事不会耗时太长,最晚到入冬,便会见分晓,我来就是告诉你,莫急,这段时间要保护好自己和柏儿,等我和子扬兄的消息。”
如筝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听你们的……只是,你刚刚说此事你也要参与,是同上官楼主一起处置叛徒之事么?”她略带隐忧地看着他,去年黑衣杀手那件事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苏有容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当下笑着摸了摸她头:“放心,既然我师兄来了,那就是万无一失,我不过是给他打打下手罢了,没危险的,倒是你自己,深宅大院的传递消息不便,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再受伤了。”
如筝点了点头,看着她笑了:“嗯,咱们各自保重……”却不知该接着说什么。
“嗯,各自保重,等着成亲那一天……”苏有容坏笑着低头,声音里便带了一丝魅惑的味道:“我,可是有点等不及了……”说完,也不等如筝反应,自笑着和她拱手告辞,在她嗔怪又羞涩的目光注视下,慢慢离开了。
回到崔府,如筝向崔侯报了祭扫的情况,陪着崔侯和谢氏用了午膳,午后崔明轩自南大营返回,又找如筝说了找麻烦的地痞之事,如筝知道,这个证据,也算是齐备了。
翌日,如柏向崔侯告辞回了国子监攻书,如筝的伤也大好了,便腻在琳琅院子里陪她绣了几日嫁妆,笑的谢氏打趣自家请了个好绣娘。
这样松泛了几日,就在如筝不放心家里想打发秋雁回去打听的时候,外院有人来报,说是林家的人到了,要接她回去。
彼时,如筝正坐在琳琅闺房里帮她挑选首饰,闻言不惊不喜,淡淡问了一句:“哦,来的是谁?”
那小丫头到:“回表小姐,来的是贵府大夫人,还有几位妈妈。”
如筝这才露出笑容:“哦,原来却是大伯母到了。”
琳琅也知道宋氏一向是向着如筝的,也陪着笑:“老太君请了大伯母来接你,怕是你家已经安排好了呢。”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便叫浣纱来收拾,自带着丫头先到了主院和崔侯禀了,崔侯叮嘱了她若是想住,随时都可以回舅家,如筝感激地点了点头,自到了花厅见宋氏。
如筝走入花厅,笑着给谢氏和宋氏行了礼,宋氏便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看,眼圈就红了:
“可怜见儿的好孩子,又消瘦了,都怪大伯母不在府中……让你受这般委屈!”
如筝看到自家大伯母真情流露,心里也是一暖,却反倒出言安慰她:“伯母,侄女儿没事的,不过是拙嘴笨腮的,被父亲误解,教训了几下,也是我娇,倒躲到舅舅家来了,反连累了大伯母要来接我。”
宋氏见她说的轻描淡写的,心里更加不落忍,笑着叹了口气:“你自说的轻巧,崔夫人可是都跟我说了,我筝儿此次伤的这样重,你爹还真下得去手……”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笑着看看谢氏:“让亲家夫人见笑了。”
谢氏笑着摆摆手,请她二人坐了:“亲家夫人快别这么说,筝儿也是经常和我提起您的,总说大伯母如何心疼她,待她好,我和侯爷也是十分感激您和林大人的……此次,可是贵府老太君让您来接筝儿的?”
宋氏点了点头,笑到:“正是,不瞒您说,筝儿和柏儿这次遭了罪,老太君可是心疼坏了,恨恨地训斥了侯爷他们夫妇俩,我那弟妹本来身子就虚,愧疚之下病势便沉重了些,如今已经在院子里养起了病,母亲便将我招进府,住在景园统管着阖府的庶务,另叫了三弟妹和侯爷的贵妾徐氏帮着我,这几日家下宁定些了,母亲她老人家就天天念叨着筝儿,虽然知道她在舅家也一定是过得舒心快意的,却还是想早点见到她才安心……亲家夫人莫怪。”
谢氏笑着点点头:“亲家夫人快别这么说,老太君一向最疼筝儿,我和侯爷都是知道的,如今老人家想孙女儿,筝儿也正是想祖母了呢,我这就让他们收拾,将筝儿送回去。”
宋氏赶紧起身谢到:“那边多谢亲家了,我此次也带了筝儿的车过来,车驾就不烦劳贵府了,我们稍后便出发。”
谢氏点了点头,就去安排,如筝也起身和大伯母说明了,跟着谢氏回到主院和崔侯一家辞了行,随宋氏上了回家的马车。
☆、165背叛(七)
刚一进主院,如筝便看到老太君正在门口等着自己,赶紧上前几步跪下:
“祖母,孙女儿不孝,惹祖母担心伤怀了……”
老太君赶紧拉起她:“我的好囡囡,可别跪了,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如筝赶紧起身,忍回眼泪笑到:“嗯,托祖母的福,吃了叶先生几副药,已经全好了,祖母不要担心。”
老太君这才露出一点笑颜:“好,好,快进来让祖母看看。”
如筝扶着老太君进了里间,被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终于放下心,祖孙坐着说了会儿话,老太君又留如筝用了午膳,告诉她近几日的学规矩都暂停,才放她回沁园休息。
如筝回到沁园坐定,崔妈妈便带着丫鬟们来给她请了安,如筝了的午后定会有不少人来探自己,便让浣纱夏鱼给自己梳洗了,躺在床上歇了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