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筝前世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却也知这是极痛苦的一件事,想着琳琅素日里扎了手都要掉几滴泪的怕疼劲儿,忍不住心道:果然是为母则刚。
等到上灯时分,里面还没有动静,如筝忍不住进到里间看了看,只见琳琅脸憋得红红的,身下的床单都被拧的皱成了一团,旁边三位谢氏夫人脸色还好,可眼中也露出了焦急的神情,如筝上前轻轻问了一句,大谢氏只说是无妨,像是发动的太早了,有些吃力,如筝早先还念着凌家未必愿意用来路不明的药物,此时却也顾不了许多,掏出一直拢在袖里的瓷瓶,递给了大谢氏,细细说了来历用法,大谢氏面色一喜,接了便递到了小谢氏手边,给琳琅用了一粒。
见此情形,如筝心里一暖,又暗怪自己小人之心。
用了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琳琅的脸色变缓和了些,说话也有力气了,稳婆便叫她接着用力,琳琅挣扎了半天脸色又白了,旁边稳婆伸手摸了摸,口中笑到:“好了好了……小公子的头……”却突然改了面色,琳琅躺着看不见,屋里立着的几人可都看清楚了,小谢氏面色一沉,对着谢氏使了个眼色,便拉了那稳婆出去,如筝的心也陡然狂跳了几下,踱到门口凝神听着,只听门外那稳婆小声对小谢氏说到:
“二夫人,怕是不太好了,少夫人这一胎是倒生胎,头上脚下啊!”
☆、224、年关下
这句话一入耳,如筝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死死抓住门框才没露了相,眼圈却早已红了,她如何不知倒生是多么凶险的事情,如今却赶在了自家表姐身上。
虽然前世她记得琳琅这一胎是平安生下了,可自她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她也不敢确定今生是否还如前世一般,只得在心里蘀她念着佛,勉强维持着神色如常。
又过了不知多久,如筝隐隐听着似是打了二更,琳琅的孩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自己也从拼命忍着到声嘶力竭地叫,再到喊不出声来,听得屋里众人心痛如绞。虽说她从发动到现在算不得很长时间,可她这样孩子卡在半途,却是十分凶险,小谢氏顾不得什么旁的,便连针灸都让大夫用上,可见是真的为了这母子什么都不顾了,可孩子却还是牢牢卡在那里,任两个稳婆怎么揉,都不见再动。
霜璟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自躲进了外间,琳琅从人缝里看见如筝,苍白着面色唤了她一句,如筝便赶紧上前坐在她身边,却被扑鼻的血腥味冲的眼睛又是一酸。
琳琅勉强对如筝笑了笑,言到:“母亲和娘都不告诉我,你说,我是不是不行了……”
如筝终于忍不住落下泪,又赶紧擦了:“表姐胡说什么呢,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再用力,没事的!”
琳琅却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她声音渐低,如筝赶紧附耳过去,却听她小声说到:
“母亲和伯母都宠爱我,一会儿稳婆问时,她们定然会说保大人,到时候你要告诉她,我要保孩子,你听懂了么,我要蘀夫君保住这个孩子!”她目光突然乱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转头看着床边三位谢氏:“娘,母亲,一定保住孩子!我无妨的,我要这个孩子!”她几乎是嘶声嚷出这句,不知是情绪太激动还是真的已经脱了力,喊完这句她便双眼一闭,竟然昏了过去,大夫扎了几针也无效,旁边稳婆便起身匆匆一福,让几位夫人早作决断。
谢氏已经伤心的没了注意,小谢氏却是斩钉截铁地说保大人,如筝想着刚刚琳琅那个神情,心里不敢想孩子没了她会怎样,扑上去伸手挡住了稳婆的剪子,也顾不得手上划了口子,自扑到琳琅耳边喊道:“崔琳琅!表姐!你给我听着,你要这个孩子就自己把他生下来,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你懂么?你想想凌表哥的性子,若是知道你为了给他生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怎样!表姐你醒醒啊,安儿在叫你呢,安儿在喊娘亲呢,你的安儿还没睁眼看看你呢,你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了!表姐!”
她素日里温婉,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此时声音却回荡在房内,几乎算的上是振聋发聩,三位谢氏和刚刚冲回来的霜璟听她喊得凄楚,已是都落下泪来,此时床上琳琅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咳嗽了几声,如筝赶紧趁机又给她服了一粒药,咬牙催着她使劲儿。
琳琅喊了几声,如筝依稀听着竟然是在骂凌朔风,却莫名觉得心酸,床尾的稳婆吸了口气,惊喜地喊了一声“出来了”,如筝下意识往那边一看,却正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被稳婆慢慢拉了出来,身上还沾着血丝。
如筝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的,此时心里却只有喜悦,回头看看一脸苍白却笑着的琳琅,怜惜地蘀她擦去唇边咬出的血迹:
“表姐,你真是好样的!”
此时,稳婆熟门熟路地轻拍了孩子几下,那小小的人儿便打开嗓子嚎了起来,端的是十分洪亮,听着孩子哭了,三位谢氏这才真心松了一口气,又让稳婆和大夫赶紧看琳琅的情形,两个稳婆仔细查了琳琅情形尚好,没有血崩的危险,大夫又给她服了些丸药,琳琅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小安儿,便带着一丝甜笑睡了过去。
如筝轻轻放开她的手,慢慢起身,头却突然一晕,还好旁边霜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谢氏赶紧让她到一旁休息,如筝坐在桌旁缓了缓,又舀帕子把受伤的手遮了,看一屋子人急匆匆地忙着琳琅母子,窗外也早已天光大亮,便起身简单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府。
此时谢氏上前拉着她的手,哽咽到:“筝儿,前次你们遇险,你救了你表姐一次,此番又救了她们母子,舅母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筝儿,你是你表姐命里的贵人,舅母也要多谢你……可怜见儿的忙了一宿,还没用点早膳……”旁边大小谢氏也是一通留,如筝笑着辞了,又安抚地拍拍谢氏的手,笑到:
“舅母快别这么说,这是表姐自己的福泽,凌家和咱们崔家,还有谢家列祖列宗都保佑着她呢,如今舅母和两位表姨母还有的忙,我也帮不上什么就不叨扰了,改日等安儿洗三满月,我是定要来讨酒喝的,也沾沾表姐和安儿的喜气儿~”
在三位谢氏和霜璟感激的目光中,如筝慢慢走出了琳琅的院子,想着刚刚惊鸿一瞥下的小安儿,那样酷似琳琅的相貌,却长着和凌朔风一样的眉眼……
她又一遍感叹了造物之神,也更加懂得了子嗣对女子的重要,不止是依靠和血脉,还有与自己心爱的夫君之间那种斩不断的连系,全部借着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存于世间,延宕成一生的慈孝深情。
看着车窗外淡青的天色,如筝心里又叹了口气,自己何时才能也有一个孩儿呢……
折腾了一宿,如筝实在是太过疲累,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倚着浣纱睡了一觉,醒了反而觉得头更晕,脚更沉,浣纱看自家小姐实在是辛苦,便提议让她直接回寒馥轩,自己去主院回禀,如筝却摇摇头,坚持自己走到春晖园,向老太君请安。
一进堂屋,便看到廖氏也在,如筝赶紧上前给二人行了礼,又将凌府的事情报上,却略去了琳琅生死一线之事,只说是生的辛苦,自己放心不下便赔了一宿。
廖氏笑着点点头,不冷不热地点拨了几句,如筝知道她是在怪罪自己行止略有些不当了,可她心里却是一片坦荡,要知道,凌府上下现在可是一个男主子都没有。
老太君显然是和如筝想到一块儿去了,先是夸了她几句姐妹情深,又笑到:“如今凌家男丁举家出动想来两个侄媳妇也是慌了神儿了,这时候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筝儿你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如筝见老太君向着自己,也不假意推辞,只是谢了老太君和廖氏体谅,便转回寒馥轩,一头栽在床上一通好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午牌时分,如筝慢悠悠地起身,觉得身上轻巧了许多,便下了床叫环绣进来帮自己梳头,又梳洗了,换上身燕居的衣服用了几口午膳,筷子还没撂下,便见夏鱼笑着三步并两步地跑进堂屋,匆匆一福身说到:“小姐,主院传了话儿来,说是凌二夫人到了,还带了厚礼来谢小姐,老太君让您赶紧去呢!”
如筝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小谢氏能腾下手来谢自己,显见琳琅身子定然是没有大碍,当下便催浣纱赶紧给自己找了大衣服,抄了个手炉就奔了主院。
刚进堂屋,便听里面老太君慈祥的笑声:“大侄女儿啊,不瞒你说,这几个小辈里我最爱的就是我家筝儿,这孩子又明理,又慈心,还聪慧有福气,生把几个亲的都比下去喽。”
听着老太君这样的溢美之词,如筝忍不住脸红了,犹豫了一下才挑了帘子进去,给二人行了礼。
小谢氏一把拉起她,轻抚着她的手,声音里就带了一丝哽咽:“好孩子,快别多礼,昨儿忙糟糟的,我们也是吓坏了,竟然都没正式谢谢你,若是没有你,琳琅和孩子可就……”说到这里她掏了帕子试了泪水,又笑了:“刚刚琳琅醒了,第一句便是问你,知道你回去了便叹了一句说表妹又救了我一次。”
如筝听得琳琅已经醒了,心里也是一喜:“表姨母,表姐和安儿都好么?”
小谢氏点了点头,笑到:“好,都好,看着琳琅那凶险劲儿,恢复起来倒是也快,喝了些补药和鸡汤现在都能坐着跟我们说话儿了,安儿更了不得,这刚落生一天居然就要奶喝,喝干净了琳琅的奶水,还不撒口呢,一哭起来,满屋子人都震得耳朵疼……”
她一番话说的老太君和如筝都是忍俊不禁,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好,好,朔风的血脉果然结实,以后也是好将才!”
小谢氏见她提到凌朔风,面色便是一缓:“是啊,当初琳琅有喜的时候,朔风那孩子高兴地傻了似得,如今安儿落生,他却不在旁侧……”说着叹了口气,如筝见她有些感伤,忙上前笑到:
“表姨母不用叹气,等表哥得胜还朝,安儿正是最会哄人儿的时候,还不把表哥欢喜得更傻了?”
谢氏被她逗得笑眯了眼:“就是筝儿这话,等他回来就欢喜了!”
谢氏又和老太君说笑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临走还念着一定让老太君和如筝参加安儿的洗三礼,老太君满口应了,让如筝将她送出了二门。
送走了谢氏,如筝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笑着进了春晖园的堂屋,老太君便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如筝慢慢给给她按揉着腿,老太君便抚着她的手叹道:
“我们筝儿是个施恩爀报的厚道孩子,若不是凌家侄媳妇过来谢你,祖母还不知道竟是你几句话把你表姐从黄泉路上喊了回来,如此沉稳果决,不愧是凌妹妹的孙女儿。”她低头看看如筝微红的面色:“好囡囡,你积下这样的德,将来必然会有福报的!”
如筝羞得不敢抬头,手上却未停:“祖母,您可别听表姨母夸大其词,孙媳不过是人小不管不顾,当时也不知是怎么的壮着胆子喊了几句,许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保佑,这也是表姐自己的福泽,我可是不敢居功!”她知道老太君一向最喜欢这种行善积德的事情,便是自己心里也是十分畅快的。
祖孙二人又说笑了一通,合计了洗三那日要带的东西,天色就晚了,如筝告辞回了寒馥轩,略用了些晚膳梳洗了,躺在床上心情却慢慢沉了下来:如今,夫君和凌家两位表哥……怕是快出关了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又泛起一丝酸楚,忍不住下地打开衣柜,在几床被子下面摸了摸,拽出一件中衣,那是苏有容临走之日穿了一阵子就换下来的,如筝舀了它回到床上,搂在怀里,虽然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温度,但那淡淡的沉水香气还在,如筝贪婪地嗅了嗅,眼泪便落在了衣服上。
“子渊……夫君,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回来!”喃喃说出这么一句,她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不想,日子还要过的,便是老太君那句话,为军眷的女子,定要比平常女子强才是,琳琅闯过来了,自己也定能……
三日后,如筝陪着老太君在安儿的洗三礼上着实热闹了一番,许是这大军北征之后第一桩喜事真的成了各府留下的夫人们心底的慰藉吧,这一天观礼的几乎站满了屋子,收生姥姥面前的铜盆都快装不下了,喜得她说吉祥话儿的调子都高了不少。
如筝看着才三天就明显滋润起来的琳琅母子,心里也是一阵感慨,虽然顾忌着人多姐妹二人没能多说上些话儿,可从琳琅看自己那感激的眼神和看安儿那种慈爱幸福的目光中,如筝还是读出了她很多的心思,待宾客走的差不多时,如筝还是趁着琳琅不备,往安儿的小枕头底下塞了个成色上好的碧玉如意,才在琳琅一阵“哎”声中笑着跑走了。
过了安儿的洗三礼,眼见就是大年三十了,国公府和京师各大世家一样,这个年过的十分简素,家宴上,面对着又清净了些的桌子,老太君又是一阵感慨,好在大姐儿机灵,上前找太祖母要吃食,才混了过去。
陪着老太君守完岁,如筝自己回到寒馥轩,虽然浣纱崔妈妈她们都围着,如筝却还是觉得刺骨的冷清凄凉,心里一阵难受便草草赏了众人,自到崔氏灵前又坐了大半个时辰,祝祷了一番,对着菩萨默默给苏有容和北征军念了几遍保佑平安的经文,才回房歇息了。
大年初二回了娘家,如筝倒是乐了一天,如书如文围着叽叽喳喳的,如棋也抱着半岁不到的儿子来凑热闹,几个姨母围着一通逗笑,那小人儿倒是随了如棋的好性子,见人只是笑,爱的如筝她们又摸了许多小物件儿给他玩儿。
如筝看着早已超过自己许多的如柏和如杉,听他们在国子监里刻苦攻读的事情,他们兄弟间和睦无隙的样子让她心里一阵欣慰,如筝冷眼看看府里下人们的情形,明显比薛氏在时顺当正派了许多,心里也暗自叹服徐氏理家的本事,私底下问过了老太君和如柏,二人也都是赞不绝口,如筝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虽说还是听了林侯几句训斥,如婳也一直是阴阳怪气的,如筝还是觉得这个大年初二过得挺顺心。
如筝便在这样喜忧参半的心情中渡过了明德二十六年的这个正月,她知道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却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疾风暴雨将在这一年里泼向她,泼向京师,泼向大盛。
☆、225、破关上
☆、225、破关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大人,某奚今日遭逢人生中一大痛事,欲孝亲不待……
我家正直善良,忠信孝慈,一生悬壶济世外祖父大人,缠绵病榻数月后今日撒手人寰,全家陷入悲痛之中,于某奚本心来说,很难静下心来写今天,不过我外祖父大人素日教育我们多就是为人要讲信义,故答应了诸位大人要日某奚,今日还是勉强爬上来了,虽然可能我六神无主之下,会有些微错漏,不过有细纲垫底,各位大人不必担心我此次质量。
今后三天,我也会力争按时奉上,但家有丧事,很多事情都不好预料,因此先与各位大人打个招呼,若今后三日中某奚有断,请各位大人见谅,我家大事结束之后,我会将断章节以双形式补偿,多谢诸位!
奚别离拜上
没有苏有容身边这个正月,让如筝觉得无趣又漫长,整个正月寒馥轩都没有什么年味儿,不过是应节该做些什么就做,也都是崔妈妈操持,如筝便是日日不落地请安和祝祷。
正月十五这一天,如筝看着院子一角天空中隐约现出烟花,不禁想到了去岁随苏有容护城河便看烟花时情景,眼泪便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又被她匆匆抹去。
熬过了正月,眼前便是二月初四,苏有容生日,如筝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和卫氏蘀他遥祝了一番,这一年,除了老国公和老太君赐下了五色笀面和一番勉励祝福话,三房夫妇也带着礼物来坐了坐,三夫人将如筝拉倒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陪着卫姨娘用了些笀面,如筝看着自己三叔和三婶娘脸上关怀和笑意,心里想着这才是至亲骨肉,世间事从来就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虽说没抱什么希望,如筝还是有心等着世子院会不会有什么表示,却直到入,还是清清静静,如筝忍不住心里冷笑了三声,挑了灯笼亲将卫氏送回了凌霜阁。
京师各大世家翘首等待着边关捷报,没想到先等来却是回雁关被破,北狄人大举南侵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时,如筝正寒馥轩里为苏有容绣着一个扇子套,当场便愣住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儿来,虽然她前世也知道此一战边关曾经被攻破,但却并不知道是哪一个关隘被破,今生听苏有容细细讲过三关形势,她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数儿,却万万没想到,先被攻破竟然是东西有两关拱卫,又据剑门之险而守回雁关。
想着回雁关戍守凌家人和大房父子二人,如筝心里便是一“咯噔”,赶紧撂下手里活计奔了主院。
春晖园也已是一片慌乱,如筝还没进堂屋,便听里面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隐隐还有老国公斥责声音:“废物!如此险峻关隘居然让他给守丢了,他也配姓苏!”
如筝知道老国公定然已经知道信儿了,心下一阵揪痛,当下便挑了帘子进去,对着老国公和老诰命一福身,见老诰命满脸泪痕,赶紧上前掏了帕子帮她擦拭,又转向老国公福身到:
“祖父息怒,那北狄人强悍狡猾,如今三关形势不明,究竟是怎么破也是尚未明了,再说,以孙媳愚见,北狄人冲破三关也未必能得了好出去,他们咱们地盘上,人生地不熟又是孤军深入,如今边镇也不似从前了,还有恭王殿下军守着,定然会无事,想来大伯父和大哥如今也追击北狄人路上,祖父不要苛责他们,也不要动了肝火伤了身体,咱们便先静观其变,孙媳以为,形势定然很便能被控制住,只是不知大伯父和大哥是否安然……”听了她这一番话,老国公也叹了口气:“是否安然,不过是听天由命,看他们造化了!”如筝红着眼圈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大房父子戍守回雁关出事,老国公也不是不心疼,不担忧,只是他们这些老帅眼里,国,总是比家要重些。
老诰命拉着如筝手,眼泪便落了下来:“公爷,就是筝儿这话,清言和海纳已经够不易了,如今生死祸福不明,你还生他们气作甚,如今就该让清辞进宫去打探消息,看看究竟是……”
老国公此时却少见地对老诰命吼了一声:“你懂什么,真是妇人之见,如今一家一人安危有什么要紧,国难当头还顾得这个!”他又回头看着如筝点了点头:“容儿媳妇倒是个明白,难得你能说这样条条是道,不愧是我苏家孙媳,你说对,如今咱们该静观其变,若是其他两关守得住,北狄人倒是进了咱们口袋了!”他这么说着,又一拍桌子:“容儿媳妇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就是这个理儿!”他突然起身冲着外面喊着:“苏忠,苏忠!”老长随刚一挑帘子,老国公拉了他往外便走:“跟我回前院,我要给圣上上折子!”他这一阵风一阵火,唬地老太君又叫嚷着让他穿大衣服,如筝眼疾手抓了旁边衣服架子上披风好歹赶着给自家祖父送了过去,又折回身来陪着老太君。
老太君拉着如筝手,眼泪一串一串地掉:“这帮没良心,如今便光顾着自己仕途安危,要么就是高高挂起!”她轻轻抚着如筝脸颊:“除了我筝儿,没人来陪我这老婆子,可怜我言儿,我海纳……”如筝听着也十分心酸,搜索枯肠劝了她一通,想到苏有容,心里也是一惊,却不敢让老太君看出来。
祖孙二人枯坐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突然一阵喧嚷,却是三老爷声音,如筝赶紧上前蘀他挑了帘子,三老爷进屋匆匆行了个礼说到:“娘,儿子刚刚找了兵部里相熟朋友打听过了,此番回雁关被破是北狄人从旁边一个险要处绕过去,由背后叩关,关卡中守军一时不备才着了道,如今大部分守军都撤了出来,跟着凌家老帅辗转追击北狄人呢,想来我大哥和海纳也定然是无事!”
他一言出口,喜得老太君手抚胸口念了几声佛号,又让他赶紧去报老国公,三老爷却说已经去过了,这是专程来回老诰命,老诰命连连点头,叹道:“还是我清述贴心,不再朝里倒是把消息给娘打探回来了。”三老爷讪讪笑了一下,又安慰了老太君几句,便又匆匆出去打探消息了,如筝陪着老太君到佛堂上了一柱香,才回了寒馥轩。
待她自己屋子里坐定,才发觉自己心跳有多,虽说不是雁陉关出事,却也毕竟是战场上大变故,此时她心里渀佛住进了两个小人儿,一个说着宽心话,一个却不停嘀咕着战场上险恶形势。
如筝整个早间心里都是惶惶然,午间烦心连午膳都没用,心心念念盼着三老爷能再带回些战事方面消息,又怕他带回不是什么好消息,浣纱见她心神不宁,便一直守着她,不时说些宽慰话儿。
午后,如筝心神刚刚定了些,想着将那个扇子套做完,便听外间一阵请安声,却是如婳到了。
如筝知道她来定然是没有好话,心中一阵愤懑,略思忖了一下,便抬头对浣纱小声说:“我窗根儿里那几盆水仙,一会儿你让周妈妈帮我看看,是不是开败了,该扔了?那几盆迎春也松松土。”
周妈妈是这寒馥轩掌院妈妈,浣纱自然知道这些杂事不时她干,当下便明白了如筝心思,自想因子去请周妈妈去了。
如婳进了堂屋,如筝也迎了出来,礼数做足地对她福了福,脸上却没什么好颜色:“二嫂,未曾远迎,失礼了。”
如婳倨傲地笑了一下,自走到八仙桌子旁坐下:“无妨,我也知道你心里乱着呢,这些小事便不必计较了,你也坐下,我今次来便是来找你聊天,给你宽宽心,嗯?”
如筝点了点头,坐她对面,又吩咐丫鬟们上茶,她抬头看着如婳满脸写着都是“幸灾乐祸”脸,心里腻烦中又带着一丝鄙夷:回雁关被破本是国难,如今多少大盛儿郎前线卖命,而她,居然能将这样事情舀来做打击自己由头,当真是狗屁不通,无知透顶。
如婳却不知如筝心中所想,只是看她神色不定,心里一阵欢欣,想着此番终于能说些让她堵心难过话,便浅笑着捡着那些锥心之语说了一通,如筝虽然不欲她面前失态,却也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看着窗外浣纱和周妈妈影子晃了有一会儿了,便再也不压抑着自己惊慌和伤痛,借着如婳这点儿因子,伏桌上哀哀哭泣起来。
如婳却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心里一阵爽,当下也不欲多呆,起身假惺惺地叹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反正此番被攻破是回雁关,不是雁陉关……”
如筝却突然抬头瞪着她,眼中除了伤感还有浓浓恨意:“二嫂此话却是错了,回雁关也好,雁陉关也罢,戍守都是大盛儿郎,战火所及之地,杀伤都是咱们手足,便说家下,大伯父和大哥还回雁关,如今祸福不明,二嫂怎能出此糊涂之语!”
如婳见她言之焀焀,心里也是一沉,生怕被她抓了什么因子告了状,当下便起身说道:“三弟妹,我一个妇道人家会说什么话,我好心安慰你,你到反咬一口,罢了,你自静静心吧,我先告辞了!”
如筝泪眼迷蒙地看看她,也不顾什么礼数,又伏桌上哭了起来,如婳看着无趣,自拂袖走了。
她一走,浣纱便赶紧进来好歹劝着如筝止了哭,如筝这一番哭泣虽说是有目,却也是发自真心,哭了这一会儿便觉得口干头痛,昏昏沉沉略擦了把脸,就上床睡了,晚间却发起了低热,晚膳也没用,唬地崔妈妈差点就要让人请大夫,好歹被她拦了,自让秋雁煮了些发散药膳喝了,蒙着被子睡了一大觉。
第二日,如筝早早醒来,身上虽然还是有些紧巴巴,热度倒是退了,刚梳洗了用了早膳,主院便传了话儿来,让各院夫人少夫人小姐们都到主院去,老太君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