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曼法师,注意你的言行,够上十字架的了。”
“明白,我发现有意思的东西了。”
扫视着混乱的人群,除了阿拉伯人外哈特曼似乎还看见了两个趴在地上的朝圣者,还有,三个极其有意思的身影。那么精致的长袍,不像是商队才有的货色,特别是那个被一个人遮掩着的娇小身影,这才是最有意思的猎物……
“god wills it!!!消灭这队该死的强盗!”
口中高喊着神的旨意,哈特曼放下了铁护面,用靴子上的马刺狠狠踢着坐骑的肚子。是哪个财主的侧室,还是什么尊贵人物的亲戚?露出一丝笑容,骑士的黑马猛然发出了鼻息,像是一堵黑色的墙般直冲向远处那聚在一起的三个身影。
马蹄扬起了白色的砂粒,月色下的骑士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有着等边红十字的白斗篷在夜风中展开,露出了那闪耀的银色锁子甲。
“不知量力的爬虫……”
在杀戮中纹丝不动的守在主人身边,一把掀掉兜帽的巴特兹,露出了阴寒的神情。面前这个骑士气势汹汹的直冲而来,却根本不知道,他扑向的正是死神的怀抱。
“第一戒律。”
“切,真是无聊的提醒。”
身体里刚刚燃起的杀戮欲望,转眼间便被身后这句微弱的提醒所扑灭,厄尔尼诺不由失望的啧了啧嘴。看来,那位主人还是要自己严守这无聊的六道戒律,不给这趟低调旅行产生什么意外的破绽。
面前的骑士已经连人带马的冲到眼前,那超过一吨以上的重量产生了极其可怕的冲击力,扑面而来的劲风卷起了厄尔尼诺的发丝。
蓝色的眸底闪过了一丝血红的杀机,看着眼前那飞舞的剑锋,金发的年青人灵巧的转身间,已经将剑鞘底端狠狠捅向了骑士的腰眼。腰间就像是被钉头锤狠狠一击,痛哼一声的骑士立刻从马上滚了下来,重重扑倒在了沙粒中。
嘴里充满了一种血腥味的苦涩,肋骨发出了钝重的折断声,昏天黑地的哈特曼根本无力起身,面甲已经被人掀起,看见了一张金发蓝眼的英俊面孔。
“忏悔吧,为了你这一生的罪恶与过错。”
“不,你是欧洲人?不,这是误会!!!”
对方腰间响起金属出鞘的声音,哈特曼立刻看见了一柄闪亮的短剑划向了自己的喉咙,顿时杀猪般的吼叫起来,他根本没想到在这种阿拉伯人的商队里会碰上欧洲人,更没想到是个轻松就把自己打下马来的高手。
屈服于死亡恐惧的圣殿骑士,已经没有丝毫的骑士风范,扯开喉咙拼命的求饶。完全忘掉了刚刚正是自己不顾信条,不经任何宣战就直冲杀过来。
“我是圣殿骑士的范?哈特曼,这是误会!!!高贵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是欧洲人!!!”
“ei nino,住手,别把剑放在上帝仆人的身上。”一个纵马的骑士直接被巴特兹拖到地上,重重在胸口踩上了一脚,一直隐藏在他身后的娇小身影突然站了出来,“这应该是一场误会。”
“阿拉伯人里有欧洲朝圣者!!上帝的仆人们,小心你们的刀剑!”
似乎得益于那个清脆的声音,喉咙处寒冷的刀锋好像慢慢移开了,感觉捡回小命的哈特曼扯开嗓子大吼了起来。正在四处砍杀的骑士们,小心翼翼的减缓了速度,在这几个人周围来回绕着圈。
整个商队里的男人差不多已经被杀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几个女人伏在地上拼命的嚎哭,已经没有目标可以挥剑的他们,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这边。
“我是拉尼娜?冯?弗里德里希,神圣罗马帝国弗里德里希家族的长女,因为对圣地的憧憬,而带着两名发誓效忠骑士,男爵厄尔尼诺、子爵巴特兹来到这片土地。”矮小的身影离开了巴特兹的庇护,用清脆而又平静的声音表达的自己的身份。
“尊贵的小姐,真是令人惊叹的虔诚之行。”
翻腿轻快的踢下了高大的马背,伯恩露出极其钦佩和感叹的神情,这神态的转换,简直比任何舞台剧演员都要来得高明。刚刚的杀人凶手现在已经变成了圣徒,用最标准的礼节,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是什么原因让您和您的两位骑士与盗贼一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我……”
重重响起的马蹄声突然踩碎了缓和下来的气氛,一骑黑色的影子突然从黑暗中冲出,直跃过了篝火,马蹄带起的旋风卷出了纷飞的火星。
“快住手!!说了这是场误会!”
伯恩失控的声音尖锐的就像是在惨叫,马上的骑士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飞舞的长剑折射出了刺眼的寒光,马匹带出的旋风几乎吹起了拉尼娜的衣袍。所有能够阻止他的骑士都策马守在外围,只剩下那名叫巴特兹的贵族还守在她身前,而单凭个人力量在马匹的冲击力面前,简直就像是就像张脆弱的薄纸。
“完了……”
事出突然的举动根本让人无法阻止,就算不是被长剑砍中,光是他坐骑的重量就足够把那个娇小的身影撞到粉身碎骨。看着那名发狂的同僚,狂怒的伯恩不由同时闭上了眼睛,如果袭击一个商队还好解释的话,杀死一名神圣罗马帝国贵族的结果,会让两个人都上火刑架。
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另外两名贵族和剩下的女人全部灭口,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们逃脱审判。就在伯恩将近绝望的时刻,一个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画面,却展示在了两人的眼前。
巴特兹竟然对着面前高大的马匹挥出了右拳,沉闷的撞击声中,势如奔雷的黑马顿时翻倒在了砂堆中,就这样被他一拳打碎了半个面骨。口吞白沫的马匹不停挣扎着,踢起了大片的沙尘。
“就这么干脆的摔断脖子吧,蠢货!”
在心底死命的诅咒着那名莽撞的同僚,伯恩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神情,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神力的人守护在他身边,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大力神赫格里斯。在这样的冲力下,马上的骑士就算不摔断脖子,也得断上几根肋骨,干脆就这么摔死的话,普可以把过错全推在他的身上。
诡异的是,马上的骑士竟然像是知道会这样,摔倒在地的时候竟然做了一个漂亮的翻滚,手里的长剑挥出了一个漂亮的直刺。
“刺客?”看着地方头盔中闪动的红芒,巴特兹已经挡在了拉尼娜身前,用胳膊夹住了对方的手臂。猛然发力间,红白相间的断骨刺透了血肉和肌肤,直接突出衣外。
“你的纹章是什么?”
还没等他的问题结束,被他夹住的刺客已经发出了野狼般的狂啸声,猛然扯断了手臂,向着黑暗的沙漠中狂奔而去。那凄厉的啸声,加上疯子般疾跑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呼号着的恶魔。
“耶酥基督!”
看着那渐渐模糊的扭曲身影,伯恩就像是见鬼似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那已经非人般的速度,还有关节歪斜的动作,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外貌。
手里握住了大剑的剑鞘,刚刚想要冲出的巴特兹却又立刻停下脚步,退回到了原地,将憎恨的目光投向了在一边打哈欠的厄尔尼诺。
自从宣誓效忠以来,这个家伙就永远是这一付吊儿郎当的样子,如果他能追上去的话,肯定能把刺客抓住。在搞不清楚是不是还有其他刺客的情况下,巴特兹就只能乖乖的守在拉尼娜身边。
“他是谁?”
“我马上问清楚。”
阴沉的询问声中,看着巴特兹双眼的伯恩不由打了个冷战,眼前男人的眼神就像是野狼般凶恶。看着他轻轻搭住剑柄的左手,伯恩立刻转身询问那个骑士的身份,却没人能够说清楚。
“应该是10天前刚刚来到圣地,加入我们的巡游骑士,我们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是法兰克某处的骑士。”
“10天前吗?那是差不多和我们同时间出发……”
看着周围骑士那混乱的面孔,巴特兹冰冷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难道是有人提前知道了这趟旅行?事先派出刺客混入了圣殿骑士当中?
摇了摇头的男子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再好的追踪者,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跟踪这只商队,更何况是连续跟踪好几天。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派出了大量人手埋伏,就等待着撞上自己的机会。
“小姐,是不是我们返回比较好,或者……”
“不,巴行兹,我们继续原定的行程。”兜帽的阴影下,拉尼娜似乎笑了,语气显的如此坚决,根本不容许巴特兹的半点反对,“在那个仪式前,我一定要亲手取回‘它’,这是我必须做的责任。”
“请万分小心,我的主人。”
恭敬的向她低下了头,巴特兹轻轻吻着拉尼娜的袍角,表明着自己的忠诚。为了33天后的典礼,她必须来到这里亲手取回某样东西,唯一让巴特兹不满的是,没能带上足够数量的护卫。
很快圣殿骑士们就围拢了过来,低头向这位贵族表示着自己的歉意,希望能够护送这位虔诚的小姐前往耶路撒冷。
“那他们又怎么办?耶路撒冷的主人不是和他们签订了条约,骑士却可以像强盗般的袭击这个商队?” 商队男人的鲜血还没有干涸,女人们还在哭泣,看着这场像是戏剧般可笑的表演,厄尔尼诺不由发出了冷笑声,提醒着周围那些彬彬有礼的骑士,“前面似乎听到了你们的理由,但我却可以向我的家族纹章起誓,他们是一群无辜的商人。”
“这绝对是一场意外,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消灭一股马贼,而且确信就是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停顿,伯恩的声音显得公正而又自信,完全让人挑不出半丝的破绽,“我想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意外。”
“你是想说我们这三位贵族和强盗混在一起?让我们各自的家族蒙羞?”平时那个总会用羞涩眼睛看着自己的阿拉伯姑娘,现在正扑倒在父亲的尸体上哭泣,厄尔尼诺不由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还是想说,你们连强盗和商队都分不出?或者是这高高的货架阻碍了你们的视线?”
“我想,这是场意外。”拉尼娜平和的声音打断了厄尔尼诺的追问,有意无意的把左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这里的事情,我想他们会处理的,有什么理由让我们怀疑上帝使者呢?”
“呵,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如此,我早已经习惯了……”
除了那声冷笑和“算了”,厄尔尼诺的回答已经低到没人能够听清了。不知道是在告诉别人,还像是在安慰自己,年青的贵族从地上捡起沾满砂粒的长袍,抖掉了上面的细砂。
“是的,我们会负责查明一切,如果的确是错误,会尽力补偿他们的损失。”看着手下将女人们驱赶向了另一边,讪笑着的伯恩向着拉尼娜低头,亲手替她牵来了一匹骆驼,“请到我们那可怜的陋室去,让我们这些可怜的远征者,尽一下地主之谊。”
iv、圣地中的魔女
“国王坐在王座上!”
“国王坐在王座上!”
身下是冰寒彻骨的感觉,被声音所惊醒的拉尼娜猛然睁开了眼睛,环视着面前这座灰暗空洞的宫殿,身披黑色宫装的她,就坐在那高达数十米的台阶之上。
四名身披黑甲的武士守在她的四方,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巨戟,龙头灯架上的惨淡白火,映照着眼前灰暗的一切,就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不……世间剩下的并不只有黑与白……
迷朦灰暗的淡雾在宫殿中游走,成千上万的身影,整齐有序地排列在灰色的地毯两侧,就像是一群不会移动的石像,侧头望着这高高的王座。
充满了兽性般的凶恶、充满了恶魔般的阴邪、充满了臣仆般的畏惧、又像是充满了仇人般的痛恨……
无数双通红的眼瞳,就像是流淌的鲜血般黏稠而又刺目,在迷雾中闪动着模糊的光华。
“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
那一双双鲜红的双眼,汇成一片赤色的火焰之海,充满压迫性的望着王座之上。拉尼娜不由高声大叫了起来,那些红眸却不断地膨胀起来,变得越来越大。
坐在冰冷石头王座之上的少女,拼命地试图挣扎,却发现无数的带刺藤蔓就像是绳索般紧紧捆住了她的身躯。锐利的尖刺已经扯碎了黑色的纱衣,在那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了赤红的血线。
“你是我们的天命之王,为了我们而诞生,国王,必须坐在王座之上!”
不知从哪里而来的低沉叹息在她耳边响起,带来了阴冷的气息,十三名全身被破烂黑袍掩盖的身影出现在她周围。阴冷的白火映照出了黑色罩帽下的腐烂面容,那充满尸臭气息的五指,深深陷入了她这柔嫩娇小的身体之中。
无论如何挣扎,那漆黑、腐败、腥臭的气息都将她紧紧包裹,吞没,在她的耳边只剩下了那低沉而又整齐的吼声……
“滚开!!这是敕命!”
象疯子般的尖声大叫起来,猛然坐起身的拉尼娜睁圆了碧蓝色的眸子,视线死死地盯着前方。
木制的家具上挂着轻柔的纱幔,充满东方风情的房间中,摆放着雕刻着华丽花纹的摆设,一股迷离的轻烟从铜盘中升起,给房间里染上了淡淡的轻香。
豆大的冷汗不住从额上滑落,滴到了裸露的肩膀上,拉尼娜看着窗外那明亮的阳光,才发觉自己又陷进了这个已经重复无数次的梦魇之中。
“是的,殿下,我立刻滚开……”
房间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又沉稳的声音,手里紧握住剑柄的巴特兹正站在那敞开的大门口,神情有些尴尬地望着拉尼娜。作为从小到大都以最佳副官为培养目标的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敕命来命令滚开,这超出规格的意外欢迎,顿时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个齿轮松脱了。
“是梦,并不是我的本意。”
望着衣着散乱却又手里紧握着双手大剑的副官,拉尼娜缓缓垂下了眼帘,眼神里飘过了一丝与那女孩外貌完全不相符合的阴沉。看来自己在梦魇里又再次失控地哭叫,才会把这个忠心耿耿的骑士给引了过来。
“敕命撤消,巴特兹。”
“殿下,敕命是要用在正式场合的,无论何时,需要我做何事的话,只要一个小小的命令就行了。”
湿漉漉的金色长发,垂在光洁柔滑的肩膀上,轻丝制成的睡衣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单薄的衣料里隐约透出了娇嫩蓓蕾的痕迹。眼前的女孩就像是被包裹在丝绸中的稚鸟般,显得是如此无助,巴特兹从桌上轻轻拿起一条披肩,盖在了她的身上。
“殿下?又是噩梦吗?”
从向她效忠的那一刻起,展现在他眼前的形象就是永远的精确,永远的一丝不差。从少女的脸上根本看不见她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自我……
传闻中,这个少女在百年前还是一个没有六识的躯壳,视觉、听觉、触觉、甚至连思维都没有。她就像是一个精致到了极点的人偶般,只会静静地坐着,靠着仆人强送入口中的鲜血维持着生理的基本运作。
欧洲最高贵血统的直系继承人,竟然是这样一个空洞的存在,曾经引来过无数的非议和怀疑。直到三年前,才在无数通灵师和启蒙师的围绕下,慢慢拥有了“所谓”的人格。
之所以称之为“所谓”,正是她的这种自我来得是如此虚伪,无论是语言措辞、对事理的判断、还是行为的节奏,都和那些老师灌输给她的知识一毫不差。甚至在贵族圈内有了这么一个可笑的传闻,她甚至比仆人们还要准时的如厕、洗漱和入眠,每天做这些事情的时间都没有半分差异。
作为梵卓下属的卡帕多西亚族直系成员,受到家族排挤的巴特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她的副官。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更加莫名其妙地,陷入了现今这个尴尬麻烦的漩涡当中。
“巴特兹,我的胸口很沉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这是不是应该称之为压抑的这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