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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衡说,“即使你不传,我看很快也会传出来的。灵仙的票友一大帮子,京里多少闺秀都爱他的戏,这下被香安郡主打了,恐怕不少闺秀都在心里厌恶她了,不过说起来,赵致礼同她成亲也才三个月,她就能将事情闹成这样,真不知道她和赵家到底是怎么闹的,难道一点郡主的体面也不在乎了?”
  许七郎说,“也是赵致礼的错,家里的老婆管不住,又要在外和灵仙在一起。”
  季衡看着许七郎笑话他说,“等你将来娶妻,你可不要娶太凶悍的老婆,不然以你这多情性子,恐怕也要后院起火。”
  许七郎又被他说得红了脸,“我哪里是多情性子,再说,我就不娶妻,又如何。”
  季衡说他,“你不是多情性子?那是谁在为灵仙打抱不平?你不娶妻这种混话,也能和我赌气说出来?让我娘听到,你爹娘听到,他们还不得把你拉到庙里去驱邪。”
  许七郎哼了一声,“不和你说了,你根本不明白我,又总说话气我。”
  季衡不依不饶道,“你这什么意思,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说我不明白你,你要我明白你什么。我前两天在你床头下面翻到龙阳书,我提醒你啊,许达川,你好的不学却去走偏路,到时候我娘没法对你爹交代,你这是要弄得两家不合,而且,就我和你的交情,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许七郎眼睛里要冒出火来一样地看着季衡,咬着下唇,像是要发火,但是瞪了季衡一阵,他又偃旗息鼓了,翻身躺到炕上不说话。
  季衡倾身去看他,又伸手拍他的脸颊,“你这是和我冷暴力呢,是不是。我说,你还真喜欢上灵仙了?他可是个伶人,拥趸一大堆,而且我看他对赵致礼感情不一般,你可没有任何一点胜算。”
  许七郎突然翻身过来,将季衡的腰一把抱住,然后将他压在了炕上,居高临下的瞪着他,说,“我说了没有。根本不是这样的。”
  季衡由着他居在上方,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说,“那你最近怎么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我看你要说这不是相思病我根本不信。我家好好的七郎,因为一个伶人就变成这副模样,你说我怎么不气恼。你以前那样子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许七郎被他说得鼻子一酸,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脱了力,将身子趴在季衡身上,脸埋在季衡的颈窝里,轻声说,“衡弟,我恐怕还是要回扬州去准备考秀才。”
  季衡愣了一下,伸手抱住他,说,“要去就去吧,大男人志在四方,建功立业,可别将满腔心思都放到儿女私情上去,那样没什么意思。”
  许七郎沉默了,想了一阵后,就点了点头。
  68、第五十一章
  这一年元宵节,宫里没有设宫宴招待群臣,不过太后娘娘却设了家宴,招待了娘家人。
  赵致礼携着妻子香安郡主杨钦萱进了宫去拜见太后娘娘。
  前两天香安郡主打了小灵仙的事情已经早就在京里传开了,虽然不至于是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有些消息来源的人家都知道。
  京中的这些太太奶奶闺秀们,日日里都是闲得无聊的,对于任何一点八卦都不会放过。
  香安郡主和一个伶人争风吃醋,让奴才打了小灵仙,这种事已经算是大八卦了,怎么可能会不在短时间内传开。
  这才三天时间,连宫里的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这件事。
  太后没见过小灵仙,不过之前就召见过香安郡主几次了,香安郡主是个傲气的主,在太后跟前也不会服软,太后自然对她并不喜欢。
  这次太后借着天冷头疼,没有在宴会上坐太久,自己就回了房去,却召了赵致礼去问话。
  赵致礼这日穿了一身官服,十七岁的少年,早就身量颀长,俊眉朗目,带着行伍世家的子弟才有的飒爽英姿和干净利落,对太后行了礼,就规规矩矩站在下位听候吩咐。
  太后的两个兄弟,永昌侯没有嫡子,定国侯也只有赵致礼这么一个嫡子,赵致礼对太后来说,自然是不一般的。
  毕竟,太后自己没有儿子,赵致礼同她年轻时又长得有那么几分相像,别人说,姑姑看侄子,越看越欢喜。
  太后虽然贵为太后,但是也改不了这些普通女人的心思。
  太后观察了赵致礼一阵,就叹了口气,说,“你同钦萱就真的一点也过不到一起去吗,你这才成婚多久,就在外面养着戏子,你好歹也是侯府世子,怎么就一点规矩也不守。”
  虽然太后的话带着指责,语气里却又含着无可奈何和心疼,要说太后,她心里疼爱赵致礼比小皇帝杨钦显来得多得多。
  赵致礼这次在太后跟前也没有服软,直直地站着,皱眉说道,“姑姑,你也看到了她的性子,不是侄儿不想和她好好处着,但她的性子那样,实在是难以相处。至今,她都不让侄儿进卧房,我即使想和她好好处着,也没法处。再说戏子这回事,侄儿同灵凤班的青衣之间,根本没有她想的那种关系,这下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她依然觉得是侄儿的错。如若我出门会友,正好见了一个伶人,她就觉得我和这个伶人有瓜葛,我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其实太后对赵致礼同小灵仙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她身处深宫,即使有消息路子掌握着外面的情况,但是也不是事事都十分灵通。
  太后就说,“你真的没养着戏子。”
  赵致礼斩钉截铁道,“姑姑,绝对没有。”
  太后于是抬了一下手,说,“如此,哀家就找钦萱来说说。”
  赵致礼被放走了,杨钦萱又被召进了太后的暖阁小厅里,杨钦萱进去后行了礼,太后让她起身后,她就自己坐到了太后下位的椅子上去,太后并没有给她赐坐,看到杨钦萱已经自己坐了,不由怔了一下,但是她也没有因此朝杨钦萱生气,依然是一脸和蔼模样。
  杨钦萱从小受吴王的喜爱,是个骄纵的性子,在太后还没有先说的时候,她已经告起了状,说赵致礼自成婚就很少着家,而是在外面有别院,还养着戏子。
  太后面无表情地听着她抱怨了一大堆赵致礼的错处,而杨钦萱说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发现太后神色已经很不好。
  赵太后本来就更偏向于自己的亲侄儿一些,此时听了杨钦萱这么一番抱怨,心就更是向赵致礼偏得狠了。
  最后她说,“你说致礼养戏子,可是指灵凤班的那个叫小灵仙的。”
  杨钦萱点头,“就是他。长得很狐媚的一个人。”
  赵太后叹了口气,说,“既然你说致礼养着他,那他怎么还日日在外面出台唱戏。若致礼真养着他,哪里会让他再出台唱戏。他每日里唱戏,哀家又听说他一直住在戏班里,很少出门,这和致礼又哪里来的空子在一起。”
  杨钦萱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赵致礼和他在一起。”
  赵太后说,“作为一个当家奶奶,照说你是郡主,从小家教严格,用不着哀家来说这些话,但哀家还是要说几句。男人的眼睛都是花的,哀家就没听说过不好美色的男人,比起管住外面的美色,还不如在家里好好伺候你男人,让他多花心思在你身上,这样,他也就没有心思往外放了。”
  杨钦萱被她说得有点气鼓鼓的,“但是是赵致礼他……”
  赵太后抬手打断她的话,“夫妻之间,都要互相谅解。男人是把剑,女人就要是水,不然,女人也是一把剑,两把剑磕在一块儿,只会是两败俱伤,哪里有好的呢。”
  杨钦萱看赵太后的话已经严厉起来,她就只好压下了心里的委屈,说,“多谢姑母的教诲。”
  赵致礼从太后这里出去后,就同皇帝上了一艘小船,船向蓬莱池中间而去。
  冬夜的天空十分清冷明澈,十五的月亮,清冷地照着大地,映在水中,随着水波荡漾。
  赵致礼划着船,将船停在了湖中,皇帝看看天空中的月亮,又看看水中的月亮,湖边的曲廊,亭台楼阁上全都挂着元宵宫灯,灯火也映在湖里,此时坐在船上赏景,倒有种置身仙境之感,连烦恼也少了。
  皇帝说,“表哥,你之后去西湖练兵任职,一切就有劳你了。”
  赵致礼说,“只求能够为皇上效力,这次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两人在船里密谈了有一个多时辰,直到夜深风大,赵致礼才将船又划回岸边。
  季衡是元宵之后就进宫伴读了,这时候早上起床出门总觉得冷。
  赵致祥是个病歪歪的身子骨,没上两天课就病了,于是不得不请了病假。
  邵黎是个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杨钦济又脾气十分坏,所以宫中的伴读生活,比起以前赵致礼在的时候,要压抑得多。
  好在季衡一向很容易适应环境,又沉稳机敏,应对有度,之后倒没出什么事。
  元宵之后,春闱的会试主考官这才定了下来,决定由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礼部尚书欧阳竟主持,两个副主考官,一个是李阁老的门生薛定山,还有一个是和赵家有关系的周叔归。
  季衡这日里回到家,直接去找了季大人,让抚琴在院子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书房。
  季大人坐在书案后面,季衡上前去,将一封藏在怀里的裹紧的信递给季大人,季大人接过去之后,很快就展开来看了。
  季大人说,“皇上定下了吗?”
  季衡点头,“是的。这里面是皇上亲自誊抄出来的今年会试的题目,是欧阳大人送给他过目的时候,他说第二日再看,多了一晚时间,就誊出了一份。”
  季大人看着信里用蝇头小楷写的这次的会试题目,不由叹了一声,“能写出这么小的小楷来,可是很要耐心的,难得皇上又心怀宽广,有九五之尊如此,我季道恭,此生肝脑涂地为他效忠,也是我的福分。”
  季衡说,“皇上说现下这个时间,已经可以将这题目放出去了,京里每到这个时候,其实都会私底下猜测会试题目,将这题目掺杂在其中就行了。”
  季大人点点头,说,“你去回皇上,臣这几日里就会办好。”
  季衡道,“明日进宫时就同皇上说。”
  他说着,又目光闪了闪,盯着季大人一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季大人看向他,问,“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季衡摇摇头,说,“不是皇上的事情。是这次季家族里有十三叔和大兄参加考试,十三叔为人又很油滑,这考试题目放出去,我想,他恐怕一定会去弄这题目来看的。”
  季大人自然也会想到这个,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已经提醒过他们,今年考试,只求稳妥就行了。贞晖不听我这话,我也不能辜负皇上,特地去提醒他们,若是因为他们而坏了皇上的大事,那就不好了。”
  季衡说,“其实不用提醒也行。他们那边的厨子是我们府里找过去的,吩咐厨子在他们的饭菜里下点毒,那几天腹泻参加不了考试,也就行了。”
  季大人因他这话愣了好一阵,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要说季大人心思之多,即使季衡也不能及,但是这样的小花招,有时候季大人也是想不到的。
  季大人想了想后,才笑了一下,道,“如此,你十三叔以后倒是要好好谢你的。”
  季衡做羞愧状,道,“毕竟是族里同宗,儿子也是实在不想让他们也被牵扯进这件事里来,如若将来科场舞弊案发,只是撤掉这次进身士子倒是好的,如若重罚,让他们一生不得被录用,那对他们来说,也实在太狠了些。”
  季大人听完后,就叹了一声,说,“你还小,还是太仁慈了些。”
  季衡抿了唇,没有回答。
  69、第五十二章
  这一年,正是李阁老五十九岁生辰之年,六十而知天命,但是民间有习俗,六十岁并不能大操大办过生,一般都在五十九岁的时候庆贺了。
  李大人看这是会试之期,本不想办生辰宴,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自己不办,他下面那么多门生,也会来好好为他庆贺的。
  李阁老的这个生辰便也过得十分热闹,连皇帝也前来祝贺了。
  李家府上收礼更是收得放礼品的专门的院子也放不下了,只好将一些东西放到别处,于是,这就出了很大一个问题。
  一扇三色金绣的九龙出海图的落地屏风,不知怎么就被摆到了李府用来招待客人的侧厅里,除了这九龙出海图地屏,还有彩色玻璃拼出图案的炕屏,而有眼色的人,就总觉得那个彩色玻璃拼出的图案,像是大雍舆图;除了这个,还有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珊瑚树上架着烛台,好不奢华。
  皇帝去给李阁老拜寿时,在侧厅里坐了一下,看到那些东西了,也只是说了一句,“这玻璃屏风倒是好看。”
  李阁老陪在旁边,当然发现布置上出的问题,赶紧说,“皇上喜欢,就让人送进宫里去吧。”
  他这么说,不由又让人觉得不敬,好像皇上是没见过世面的,赞一个东西好看,就是想要打秋风弄走。
  皇帝自然没有要,只是说,“怎么好让老师您割爱,您的生辰,朕所送礼物和这些东西比起来,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已经让朕羞愧了,朕怎么能够还将老师您的生辰贺礼要走。”
  之后皇帝摆驾回了宫,上龙辇的时候,脸上神色都是平和的,让人看不出任何一点异样来,遇到李阁老如此逾矩的事,他都能够毫不变色,只能说明,皇帝要不是是个傻子,就是个聪明又能忍到骨子里的人。
  李阁老生辰没过几天,就有言官参奏李阁老府中有九龙出海图屏风和大雍舆图屏风的事,这事之后,李二公子的小舅子在酒楼里遇到谈论国事的参加会试的士子,士子们在说皇帝长大要亲政,而李阁老却专权的事情,每逢会试,京里谈论政事的风气就会变得十分之盛,根本禁不掉,李二公子小舅子彭清君的小厮就辩解了几句,于是更加惹来了士子们的反弹。
  在被得知这位清秀的书生是李二公子的小舅子之后,彭清君躲避不及,加上他本就是个弱质书生,所以就被士子们揪住了,好大一通大骂,彭清君的小厮看主子被揪住,就去找了人来,于是最后发展成了打群架,京中治安在这段时间管得严,这些人最后都被关进牢里去了。
  因为士子们马上就要参加会试,现在却被抓进了牢里去,这件事就在京里传得非常快,沸沸扬扬地,甚至最后传出李二公子同小舅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断袖关系的事情,这闹得李家十分没有脸面。
  因为打群架的士子都被抓进了牢里去,这件事又牵涉到李阁老,李阁老便自己不好处理这件事,就让内阁另外的阁臣同刑部季大人斟酌处理此事,既然都叫要斟酌处理,可见李大人是要让他们严惩此次闹事的士子的。
  但季大人却和了稀泥,说应该让皇帝决断,因为士子们要参加会试,时间不容耽搁,没有办法慢慢审理。
  皇帝自然没有决断出李大人想要的结果来,只说现在会试在即,天下的读书人都注视着京里的状况,怎么能够让出这种事情来,便和了浆糊,说李阁老生辰寿礼的事情不要再提,士子们妄议政事的事情也先不要管,让士子们好好参加会试才是当务之急。
  这么一说,虽然不免让人觉得他没有决断之力,但是也还算得了人心。
  李阁老家这事出了后,李阁老这边知道是赵家在背后使力,李阁老也不是好惹的,就让了门下言官参奏赵家在老家强占百姓田土,而且在京里放高利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