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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季衡之前的话把杨钦治得罪得不轻,杨钦治抓住机会也不顾自己的郡王身份和礼仪了,直接说了最难听的话。
  他以为季衡会生气,没想到季衡却是发起怔来,然后慢慢转过头看他,道,“我和他因相爱在一起,这便是我和他的私事,我们彼此尊重,爱慕,相约白首到老,人生不仅苦短,而且容易寂寞,能够得到如此一个互相珍惜的人,乃一生之幸,若是被人骂一句兔子,我就要否认他否认自己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觉得这是值得的吗。”
  杨钦治之前有过恼怒,却没有过惊讶,现在他的确是惊讶了,然后就垂下了头,居然不再奚落季衡了。
  他将那信写完后,递给季衡看,季衡拿到手里看了一遍,就摇头,道,“徐铁虎看到,估计不会感动。你再重新写一封吧。”
  杨钦治皱紧了眉头,“我已经劝他投诚了,还想要我怎么写。”
  季衡说,“你没想过要和你所爱的人过一两天安生日子吗。”
  杨钦治没答话,季衡道,“便是如此写罢。”
  杨钦治搁下笔,不言不语。
  季衡道,“你既然那般在乎他的生死,之前以为我要在温州设伏杀他,便着急地写信要他投诚,我看了那信,信写得太过干巴巴了,你心里大约是想,他投不投诚都没关系,反正他收到这封信,是不会再轻易地跑到温州来送死了,是吧。你既然这般在乎他,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为何不向他表明你的心意呢。”
  杨钦治脸颊些微泛红,闭了闭眼睛后说,“有些感情,是只要知道他活着就行的。”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季衡,说,“好,我可以给他写封让他感动的信,但是,到温州之后,你带着我离开,以后保证我的安全,也不许伤了他。我不想见他,就是这样。我知道你有办法。”
  季衡反正是只要达成目的就行,才懒得管别人的姻缘,点头道,“行。”
  240、第三十六章
  这次杨钦治写了一封感情诚挚的信,说他这些年一直跟着船队在海上漂泊,实在厌烦了海上生活,他向往着能够到繁华的扬州苏州等地去生活,且十分怀念当年还在王府里时听戏唱曲,日子闲散惬意。
  所以,他希望徐铁虎能够投诚朝廷,到时候,两人都能够被朝廷接纳,可以在一起生活,过一段平静一些的日子。
  信件大意如此,因季衡的要求,信里自然用了诸如其实是客套,但是有心人一看却会喜出望外的词,诸如“常忆与君……”“不知你近来可好”“时常担心你……”如此如此,季衡看他把信写完了,就满意地收了起来。
  杨钦治以为季衡会将那一封不要的信扔掉,没想到季衡却将两封信一起封了起来,然后让了手下士兵去放了一艘传信小船下海,再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军师小声细细交代了一番,然后让他下海去徐铁虎那边传信去了。
  杨钦治不满地和季衡说,“那封不用的信,你为何也让送过去。”
  季衡安抚他道,“都送过去让他看看,也不知,他到底是会更在意那封大义凛然的信,还是那封情真意切的信。”
  杨钦治皱眉不再言语。
  徐铁虎那边的小船,本来是要过来传话了,但是这边派了小船过去接洽,对方的那艘小船和前去接洽的船说了一阵,两艘都往徐铁虎处驶过去了。
  那位能说会道的军师叫徐广胤,季衡相信他是能够圆满完成任务的。
  看着徐广胤的船已经到了徐铁虎那大福船的下面,季衡就将望远镜递给了杨钦治,说,“你不看看。”
  杨钦治转了身,用背对着那边,“不。”
  季衡便继续自己看,然后突然说,“徐铁虎并没有拿着千里眼往这边看。”
  杨钦治闷闷道,“与我又不相干。”
  季衡将望远镜递给他,道,“你说我是兔子,我还没和你急,你这是在和我怄哪门子气。”
  杨钦治皱眉看他,“我为何要和你怄气。”
  季衡目光深深看着他,让他不由赧然,只得接过了那望远镜,拿起来往徐铁虎的那艘船上看过去,因为知道徐铁虎站在哪里的,所以很快就看到了他,他的确是没有拿着千里眼往这边看,而是在接过徐广胤手里的信,徐广胤正和他谈着话,而徐铁虎摆手让周围的几个手下都让开了,就和徐广胤两人站在那里。
  杨钦治不知道徐广胤在说什么,徐铁虎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而且看信看得十分慢,一直盯着那信纸没转眼。
  杨钦治心想,这个粗人,就不识多少字,他写的信,也不知他到底看得明白吗。
  徐广胤作为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自然功力非凡,一会儿,徐铁虎竟然让人端了坐的凳子来,他和徐广胤坐了下来,是一副长谈的模样了。
  杨钦治不知为何,看到对方这般模样,竟然是松了口气。
  之前季衡将望远镜给他的时候,他一副十分不愿意接的样子,现在拿着望远镜却一直看着,根本不还给季衡了。
  季衡也不说什么,去找了另外一支来,但是却不是如杨钦治一般盯着徐铁虎和徐广胤看,而是一遍遍地将徐铁虎的所有船只都看过去,看船上的设置,船上人员的精神状况和素质,如此等都看过了,季衡也觉得眼睛酸涩得很,放下望远镜后,林襄就走上来了,叫了季衡到一边去说话,问现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需要她带着那些重要资料上开浪船,还说,“我看还是不要,以免徐铁虎那边多想。”
  季衡也点头,“看样子,这次和谈该是能够成功。不过你也先将准备做好,只是先不要上船罢了。要是有什么变故,也来得及。”
  林襄道,“我明白。”
  又目光深深地看着季衡,说,“为何叫我逃走,你不走。”
  季衡笑了一下,“你是女子,即使是战场之上,女人和孩子也该是要受到保护的,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在乎自己的性命,却留着女人在这里丢掉性命的。再说,我是统帅,自然要和士兵们在一起,怎能扔下自己的兵自己跑了。”
  林襄不再言语,对季衡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季衡看着林襄的背影,心想这的确是个好姑娘,京中将她的名声传得那般差,那些不愿意娶她的男人,真是目光短浅之至。
  徐广胤总算是从对方的那巨大的福船上下来了,上了小船回自己的船,跟着过来的,还有徐铁虎那边的一个精瘦的男人。
  徐广胤带着这个人上了朝廷的广船,季衡和杨钦治坐在一边,海风吹得人脸发疼,徐广胤上前对季衡行了礼,说,“大人,属下不辱使命,徐大当家答应了。”
  季衡对他点点头,赞了几句,又看了杨钦治一眼,杨钦治却面无表情。
  然后徐广胤又介绍了跟着自己过来的那个三十来岁的精瘦男人,道,“这是徐大当家手下最得力的谋士,吴平卫吴兄弟。”
  那吴平卫就走上前来,对着季衡行了一礼,而且是书生礼,十分懂礼而规矩的样子,其做派却并不是长相这般像海寇,他客气地还赞了季衡几句,季衡也寒暄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吴平卫就转向了季衡旁边面无表情的杨钦治,恳切地道,“三公子。我们一直都在惦记您啊。”
  据季衡所知,这个吴平卫是徐铁虎手下十分得用的人,他当年也是吴王手下的谋士,不过那时候,吴王手下有很多能人,这个吴平卫自然就不显得出众,吴王也并不仰仗他,后来吴王兵败,他手下很多人自然都被朝廷逮起来杀了,这个吴平卫却是护着杨钦治逃掉的人之一,只是不知为何后来杨钦治到了王启那里,由着王启借他的名头聚拢力量,而这个吴平卫却在徐铁虎手下做军师。
  徐铁虎是个再粗不过的人,而能有今日——因季衡还没去对付他,他在福建海域,几乎也是从无败绩,让朝廷震怒的福州一案,便是这些家伙闹出来的——很大程度上,是有吴平卫的功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