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的人听了,不敢不从,便又出去回了。
爱茉见那人出去了,终是忍不住转过了头去,三娘忙走过来轻声道:“夫人。”
爱茉忍了半晌,才擦了擦泪道:“备车,我们回去。”
三娘忍不住道:“夫人,您这又何必?程公子是怎样的人您还不知道,纵是您……他也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爱茉却笑了,也不顾脸上的泪,只道:“我倒希望他放在心上,如此就不必为了我伤心,再做出无谓之事,我们两个本就是露水鸳鸯,自是没有未来,以后没有了我,他自有他的路,我又何必毁了他的前程。”
“夫人……”三娘听了也忍不住伤心道:“可是你这般绝情,程公子未必知晓。”
“他知也罢,不知也罢,我是不会再见他。”说到这儿,爱茉站起身道:“三娘,吩咐他们,我们上路吧。”
三娘不敢再劝,只得吩咐众人打点东西出门。
马车早已等在寺前,明若夫人等众多人已先行一步,方丈仍在殿前送行,见了爱茉,只念了佛号道:“夫人,戒情有一句话让贫僧转告夫人。”
爱茉怔了怔,这才道:“什么话,大师尽管说。”
方丈道:“他让贫僧转告夫人‘你我缘份已尽,从此不必再见。’”
爱茉听了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师,戒情大师苦心修行,必得善果。”
大丈念了声佛号道:“多谢夫人。”
此时已有人请爱茉上车,爱茉刚要上车,却见一匹黑马在夜色下缓步行来,却是无夜。见了方丈却也不下马,只在马上告了别。此时爱茉已上了车,于是一行人等便浩浩荡荡向山下而去。
下了山,月亮便升了起来。爱茉坐在车上,只见不远处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便是兰陵城了,想到在回去了,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安。
那梁北戎此次吃了亏,不仅没陷害成柳云尚,倒失了小郡主这颗棋,怕他一时半会儿不能罢休。
她这里正想着,车已入了树林,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爱茉有些奇怪,刚想问话,只听得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未等她反应,一支羽箭已“嗖”的一声穿透车壁,箭头只离爱茉颈间一寸的距离,再差一点,她便命丧当场。爱茉不由惊的一身冷汗,可还未等她缓过社神来,只听得外头一片混乱,继而传来家人的惨叫声,她打开车帘,只见夜色下,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似是从天而降,个个手持兵刃,将马车包围在当中。
无夜此时已在车前,几个黑衣人当他围在当中,夜风渐起,吹起他的长发黑衣,却见他抬手间,便有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其余人等见了他的身手,也俱是一惊,可很快便又将他围在当中。
这时,只见一个黑衣人转身向马车而来,爱茉闪躲不急,便被他擒在手里,只觉得一把冰冷的剑横在颈间。
爱茉被他挟住,动弹不得,无夜见了,待要□来救,却是又被那十几人团团围住。正在此时,只听一得阵破空之声传来,有什么正打挟持爱茉的黑衣人身上,他一震,手上的剑便“当”地一声落了地。
众人回头间,只见月影之下,一人素衣徒步从林中走来,夜风吹他起的宽衣广袖,有如月上仙人,只听他淡淡地道:“柳云尚恭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事多,晚了,大家莫怪
天荒地老有穷时2
山风渐起,柳云尚白衣若飞,似闲庭信步一般,黑衣人见了,倒是后退了几步。无夜见他来了,才整了整衣衫笑道:“我早料到若不是他们劫了夫人,你只怕也不肯出来。”
爱茉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无夜未救自己竟是想引柳云尚出来,却不知这二人捣的什么鬼。
不远处的柳云尚听了无夜这话也不急,只看了看那些黑衣人道:“近些年不在京中走动,众位恐怕是新进的大人们,恕在下不能一一认得。”
他这么说,显然是知道对方是来自京中的侍卫,可那些黑衣人们见他一口道破自己的来历,倒也不惊慌,倒是爱茉感觉到冰冷的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舒服的紧,于是微微动了动,那黑衣人的刀锋不变,依旧紧贴着她,爱茉便是不敢再动。
柳云尚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劫了爱茉的那人身上,只道:“京中一面,已有三年,大人别来无恙。”
黑衣人见他如此说,便将爱茉向前推了推道:“世子见谅,在下也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奉什么命?谁的命?”柳云尚冷笑道:“当今能请得动吴大人的,只有三人,据我所知,都不是他。”
那吴大人只将刀架在爱茉身上道:“世子一向英明,我等只是受人所托,此女是上头想要的人,还望世子高抬贵手。”
上头的人?爱茉听了一怔,难道还有人想要她的人头不成?
柳云尚却是神情不变,只道:“我的脾气吴大人也清楚,不用多说。”
那姓吴的侍卫听了这话,便知今天必得交手,于是只狠心将爱茉挟住,打了个手势,只见围住无夜的黑衣人瞬间变换了队形,将爱茉团团围住。
无夜见此情形,只看了看柳云尚道:“老规矩,你办你的差,我救美人。”
柳云尚却不看他,只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却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得兵刃相交之声,转眼间已有三五个黑衣人倒地。那吴大人见此情形带着爱茉便要离开,还未走几步,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只得一手捉了爱茉,一手提刀招架。爱茉一边借机挣扎,一边看去,只见柳云尚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衣袖竟是粘上了吴大人的刀一般,让他挣脱不得,几个回合后,那刀便不知怎的到了柳云尚手中,爱茉只觉得手腕一紧,转眼间便被柳云尚揽住。只见他手中刀刃一转,直指对方。
情势瞬间急转直下,众侍卫由主动变为被动,转眼间已被刀刃伤了三四人,剩下的人便是将柳云尚与爱茉团团围在中间。
那吴大人失了刀,立刻从手下人手中接过一把剑来与二人对峙。柳云尚一手揽了爱茉,一手执刀道:“吴大人执意捉人,莫怪柳某手下无情。”
那吴大人只沉声道:“世子乃皇亲贵胄,连圣上都另眼相看,今天又何必为一个区区女子为难我等?只要世子肯交出人来,小的自会多多向圣上美言。”
听到这儿,爱茉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吴大人相必与柳云尚相交甚浅,完全不知此人的脾气,别说区区一个女人,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依他那样清高自傲的性子,也不肯低半分头。
果然,柳云尚听了淡淡一笑:“多谢大人抬举,柳某今天偏偏放不下这个女人,不劳大人美言。”
那吴大人见说服不成,也有些恼怒,于是一挥手,身后人等便又围了上来,几把兵刃一起招呼了过来。爱茉被柳云尚揽在怀中,只觉得一阵天晕地眩,耳中兵刃相交声不绝,那些侍士个个武功不俗,可到了柳云尚面前,却似被他牵着走的木偶人一般,任是他一只手,十几个回合下来,便又有几人倒地。
那吴大人见势不妙,亲自欺身上来,手中长剑避开柳云尚,直奔爱茉而去。
爱茉惊的闭上眼睛,却听得耳边风声起,于是只得伏在柳云尚胸前,在剑身刺来之时,她只觉得身子一转,便被他藏到身后,转眼间便和吴大人缠斗在一起。
月影刀光下,柳云尚白衣飘飘,手中兵刃似有若无,那吴大人用尽手段,却得不到半点便宜。
爱茉这里正看得出神,却觉得身后一阵风声,还未等她惊叫,柳云尚手中的刀已脱手而出,只见爱茉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未等将刀刺向爱茉,便被刺中,倒在了地上。爱茉惊的捂住嘴,不敢出声。这时,却见无夜轻松放倒几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将她一把抱起道:“夫人请随我来。”
月黑风高之下,无夜的黑马从树林中跑来,无夜拉住缰绳,抱着爱茉翻身上马,向不远处的柳云尚笑道:“我与夫人先行一步。”说着,打马便向树林而去。
爱茉被无夜抱在怀中,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跑了有一盏茶功夫,二人才走出树林,来到一片空地上,远处便是兰陵城的护城河,依稀见得点点灯光。二人这才停了马,无夜又扶着爱茉下来,歇了好一会儿,爱茉才长出了一口气。
无夜见她好些了,这才道:“夫人可好?”
爱茉微微点了点头,无夜道:“夫人可知那些人什么来历?”
爱茉摇头。无夜道:“倒不像是梁北戎的人。”
这人明明与柳云尚穿一条裤子,为何此时又来问我?爱茉看着无夜心中暗道。想到这儿,于是冷笑道:“无夜公子既与柳公子相好,为何不去问他?他刚刚与那吴大人亲热的很,想必知道他们的来历。”
无夜听到这儿倒笑了:“夫人莫生气,我与柳云尚虽偶尔同行,却未必有多少交情,再说他并不是一醉山庄的公子,又清高至极,怎会与我等同伍?”
爱茉听他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于是道:“你怎知会有人来捉我?”
无夜听了,只道:“我只想你让梁北戎吃了一个哑巴亏,他必不会放过你,倒没想到来的人却不是他的手下。”
“那柳云尚呢?”爱茉奇道:“他为何来?”
无夜听了,倒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我倒要问问夫人,他是为何而来?”
爱茉见他说的暧昧,便转过了脸不看他:“我与他本是误会,以后自不会有任何牵扯,他若不是有所图谋,今日断不会来救我。”
听到这儿,无夜看了看爱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看了看她身后笑道:“我们不用猜了,知道答案的人来了。”
爱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夜色之下,柳云尚素衣白服一路行来,只见他衣衫整齐,纹丝不乱,不像刚刚与人酣战,倒像是赏月而来。他的目光扫过二人,在爱茉身上停留了一下,这才向无夜道:“我来迟了。”
无夜也不怪他,只笑道:“我们的话你可听见了?夫人的疑问正是我的疑问。”
爱茉见无夜这么说,便知柳云尚听了刚刚自己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舒服,只转过脸去。
柳云尚看了看爱茉,这才向无夜道:“大内侍卫统领,吴畏。”
听了这话,爱茉与无夜俱是一惊。
“这么说,是那人要找夫人?”无夜看了看柳云尚道。
柳云尚却沉默了一下,这才向爱茉道:“你可认得苏远山?”
爱茉摇头。
柳云尚见了沉默不语,无夜听了却道:“夫人久居兰陵,如何会认得魏王?
原来那吴畏是魏王爷的人,爱茉心中暗忖,可是他们又为何要带自己离开?见柳云尚与无夜都沉思不语,想是他们也没有头绪。
过了一会儿,柳云尚才道:“如今太守府不可再住。”
无夜与柳云尚交换了个眼神,于是道:“魏王的人既能找到这里,自然也能找到太守府去,武文德现自身难保,又哪里顾得上夫人。”
可是不回太守府又能去哪里?
无夜看了看柳云尚:“不如你那里……”
他话未说完,却见爱茉冷冷看他一眼,于是一笑,便住了口。
柳云尚看了看爱茉,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没有说话。
无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不如夫人与我同住。”
这人莫不是疯了?爱茉瞪了他一眼,无夜却执了她的手道:“明若夫人府上有一处刚建好的园子,此时尚无主人,我去求与夫人住,想必明若夫人定然不会介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爱茉既不想与柳云尚住,自然也不想住到一醉山庄去,她平时与明若夫人来往甚密,住到她那里自是方便许多。于是见无夜这么说,倒是没有反驳。
柳云尚见此情形,只淡淡道:“秦府虽方便,却无人值守。”
无夜听了这话一笑:“放心,我自当随侍夫人左右。”
爱茉听了这话,不由想起那晚他帮自己清洗身子时的情形,顿时脸上渐热,便不看他。无夜倒是笑的坦然,只向柳云尚道:“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云尚看了看他,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只冷冷道:“带上平之。”
爱茉一怔,想不明白他的意思,无夜摇头笑了笑,也未做声,爱茉倒是不好再问。
三人在护城河边分手,无夜自带着爱茉策马直奔城内明若夫人府上。到了府中时,虽然夜已深了,明若夫人却尚未歇息,无夜将事情始末简单与她说了,明若夫人听说有人要对爱茉不利,自然吃惊不小,再加上无夜轻声细语,求的她面红心软,于是只向爱茉道:“你只管住在这里,等一切太平了再说也不迟。”
无夜听了,自是对她软语温存,弄的明若如少女般,只命人伺候爱茉入后府,又命人去接了落在路上的三娘和家人等,这才与无夜一起往后园去了。
爱茉被众侍女领进后园,果然见一处新修的楼台水榭,三面环水,一面临山,一座小桥弯弯曲曲通向门前,甚是别致。
早有侍女将一应物品准备好,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有人带着三娘进来。
见了爱茉,三娘自是惊恐万状,爱茉只得安抚她片刻,好在当时有柳云尚在,三娘和一众家人都躲在林中,只有几个受轻伤,其余的尚好。
爱茉见了,便命受了伤的几人回太守府中报信养伤,又命他们告诉太守,自己在寺中受了风寒,明若夫人留自己在府上调养些时日再回去。家人自答应着回去了。
直忙了大半夜,爱茉才在三娘的服侍下歇了。
明若夫人自幼出身贵族,性好交往,府上宾客络绎不绝,常有人来人往,爱茉住在这里倒不寂寞。先时还担心魏王的人再来明若府上动手,可是等了几日,却是不见动静,而且无夜自从那日回到明若夫人府上,也不见了人影,爱茉心中许多问题便是连个问的人也没有,甚是烦闷。于是便命三娘出去探听消息,可三娘探听了半天,只知道无夜自那晚回来后的第二天便独自出门了,去了哪里,便是无人知道,就连明若夫人也说不清楚。
爱茉听了,也无可奈何。于是不由在心里咬牙道:这无夜答应了别人照应自己,他自己却跑的无影无踪。
可是生气归生气,日子还得过。爱茉住在这里,一应俱是明若夫人亲自派人关照,好虽好,却不免有些无聊。再说,她也放心不下武从佑。这些天来,没有自己照应,这孩子也不知怎样了。
她这里正担心着,却见三娘进来回道:“夫人,明若夫人说夫人有一个旧友求见。”
爱茉不由有些奇怪,她在兰陵住的也有些时日了,一时倒想不出来哪里来的旧友,于是只命三娘带进来。
三娘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是带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只见他只着一件宽松的袍子,面孔虽稚气未脱,却已显出少年俊秀的轮廓,琥珀色的眸子如阳光般明亮,见了爱茉只低声道:“平之见过夫人。”
爱茉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曾以柳云尚的府里见过他,又想起那夜柳云尚在树林里说过的话,于是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