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思考我这个问题,片刻后突然朝后退了两步,她喉咙里发出咔咔一阵声响。然后一些沙哑的声音从她嗓子里慢慢挤了出来:“堕……堕……堕……”
一口气说了无数个‘堕’,但不知道到底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只看到她这样反反复复地说着说着,越说越快,越说声音越凄厉,直到后来连字节也听不清楚,好像一台坏了的报警器般她对着我大叫着,好几次似乎要朝我扑过来,却很快又退了回去,而这令她越发愤怒,高高仰着头,仿佛要将头顶的天花板看穿似的,她将被压抑住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嚣叫上,我的耳朵再次疼痛了起来,所幸此时一双手按在了我的耳朵上,然后一种奇特的啸叫声从我身后的狐狸口中发了出来,叫声极大,因为在那声音从他口中发出的一瞬间,摆在桌子上的那些陶瓷碗碟全碎了,以致一大口黑血从那女人脸上的黑洞喷出。
“堕!堕!堕!堕!!!”她猛地再次朝我尖叫了这样一串声音。
就在我以为她这次真的要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她一扭身朝着楼梯的方向直扑了过去!那方向铘正一步步从楼上走下。
眼里的神情依旧是冰冷而平静的,只是手里似乎握着样什么东西,灰蒙蒙的一团,匆促下令我看不真切。
而那女人飞扑的方向似乎正是铘手里这团东西。
在她靠近的刹那,这团东西突然猛地动了动,并发出呀呀一声婴儿般的啼哭。这声音让我不由呆了呆。没等回过神,狐狸按在我耳朵上的手忽然松了开来,与此同时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要怕,小白。”
不要怕?不要怕什么??
没等我回头去问狐狸,眼前那幕景象让我再次呆在了当场。
我看到那女人的身体在靠近铘的一瞬突然直直倒在了地上,而铘手里那团灰蒙蒙的东西哭得更加厉害起来,咿呀咿呀,分明真的是婴儿的哭声!
那女人在着哭声里全身如同石化般地僵住了,紧跟着一道猩红的血从她手臂处溅了出来,她手臂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竟然断裂了,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器给一下剁断了一般!
紧跟着另一条胳膊,左腿,右腿,腰……然后脖子……
它们在我眼前无比清晰又无比虚幻地发生着,如同一幕训练有素的屠夫所进行的最为有条不紊的切割现场。
这女人在我眼前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被卸成了八大块微微颤动着的肉。
整个过程她脸上那团黑洞始终朝着铘的方向,似乎想大声对他说些什么,无奈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婴儿持续不断的哭声,提醒我这一切是真实在发生着,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朝铘走过去,他面对这一切时那双暗紫色的眸子里所流露出的冰冷和安静让我全身发抖。
“铘……”所以我叫他名字,试图从他眼里能看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来,那些异于一个冷血杀手般残酷的神情。
但他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只低头沉默而冰冷地望着地上那些被切割得零碎又还微微颤动着的身体,然后抬起手,将手里那团灰色的东西轻轻捏碎。
那东西从铘手里散开消失掉的时候,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停止了,地上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有那么一瞬我以为那颗只剩下黑洞的头颅会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向铘的手。
但它除了不停地颤动和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叫声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我感觉自己慢慢朝它走了过去。
走到它身边,确切的说,是被自己的手臂,那条缠着锁麒麟的手臂,给拉到了它的身边。
然后蹲**我将那颗头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锁麒麟的碎骨在这同时缠住了它,尽管它嘶叫着,剧烈地颤抖着,它们深深地缠住了它,然后往它皮肤里渗了进去。
然后慢慢的,一些黑色的东西从头颅的皮下渗出,渗入了锁麒麟的骨头内,将它们慢慢染成了漆黑的颜色,好像过去吸足了我的血时所成为的颜色那样。
然后我看到自己的手也开始慢慢变黑,慢慢渗进了那颗头颅的脑子里。
有一些景象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我的脑子,我感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女人,四五十岁的模样,岁月摧残了她的皮肤但还没有完全摧残掉她的容颜,她看起来仍然是清秀端丽的,一身妥帖的黑色长裙妥帖地包裹着她怀孕中微微走形的身体,她坐在桌子前,享受着她男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为她做的饭菜。
她男人将她最爱吃的菜夹到她碗里,她用筷子将他的手抵住,对他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也不能要求和我离婚,我怀孕了,我们俩的头一胎。你看,并不是只有年轻女人才会怀孕,并不是她才会给你生孩子,不是么。
男人不作声。男人的脸模模糊糊的,模糊得只能看清他在笑。
他笑吟吟望着她吃着他做的菜。
在吃掉半碗饭后,女人一头倒在了地上。身体不能动了,眼睛仍是清醒的,她清醒而惊恐地看着那个笑吟吟的男人。看着他笑吟吟站起身,笑吟吟拖起她怀孕后略微肿胀的脚,将她慢慢地拖进浴室。
然后他用他早就准备好的刀将她一刀刀肢解掉,在这女人清醒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的时候。
‘堕……堕……堕……’
原来是这一刀刀落下的声音,‘剁……剁……剁’
连着剁成了八块后,男人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起身,有条不紊地将她被剁了一地的身体碎块一一丢进了浴缸里。
在那口装满了热水的浴缸里他将她泡了整整一个星期。
看着她变肿,看着她腐烂,看着慢慢一浴缸的水同她的血肉和尸液混合在一起,肿胀得像发酵的烂馒头……
最后,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是这女人终于不再清醒了,还是我手上的锁麒麟终于从那女人头颅的皮肤中钻了出来,带着种饕餮后的满足,和黑金般璀璨的光华。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用力丢掉手里的头颅,却发现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同它其余那些躺在地上颤动着的部分一样,同那在铘的手指中灰飞烟灭的灰色东西一样。
只留地上一枚蓝莹莹的东西,浑圆,带着点模糊的光,似瓷又似有肉的质感。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狐疑着抬起头,随即发现铘在看着我,眼里不再如冰般硬冷,甚至带着一丝微微的浅笑。
“发生了什么……”我在他这样奇特的目光中呆呆问他。
他没回答。身后响起了阵脚步声,紧跟着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推到一旁的沙发上。
是狐狸。
他也同铘一样沉默,但没有铘眼里的微笑。
这让我不安,甚至有些害怕。“狐狸……刚才……”
“刚才你做了超渡了一个魂。”没等我把问题问出口,狐狸打断了我的话对我道。
“……什么超渡……”我仍是不明白。
他没回答。慢慢回过头,他望向身后的铘。铘低头将地上那枚蓝色的东西拾了起来,放在手心里静静看了会儿,随后两步走到我跟前,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将那东西极其突兀而迅速地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几乎是立时就吞下了它,行动快过思维。
等思维意识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着面前那两人尖叫:“什么东西!!铘!!你刚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那两人一个都没有给我答案。
但无所谓,因为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知道刚刚被自己吞下去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我知道那东西。
至少我曾经见过那东西……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我却没有一点印象。
这种无法名状的奇怪感觉太难受,难受得让我胃里一阵翻腾,紧跟着哇的下张开嘴,跳到地上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
全文免费阅读 109黑暗十三章
之后的三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可是雨总也下个不停,滴滴答答像条阴湿的棉被层层裹着这座城市,空气于是又厚又潮,闷得让人一阵阵犯困。
这样的气候是阻挡生意的,于是一到下午店里就冷冷清清,除了擦擦地板抹抹桌子,剩下的时间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我想起这几天邵慧敏始终都没再联系过我。
自从三天前的夜里她给我打来那通电话之后,我就和她没了联系。她不找我,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找她,虽然那天晚上她挂断电话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看起来非常恐慌,但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再同这女人有任何瓜葛,以免被她再次以某些自私的目的而给我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谁能想到自己的老同学会利用和坑害自己呢?
她是当年在学校唯一一个窥知我有‘见鬼’能力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因此而试图将她自己身上的噩运转移到我身上的人。这样自私,也难怪当初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的妻子,还一意孤行地破坏别人的家庭,到后来惹祸上身,只能说是她应得的报应。
只是每每想到她横刀抢来的那个丈夫,不由让人感到一阵发寒。
如果那天晚上江齐生前妻的鬼魂给我看到的那段场景,确确实实是她死去时的情形,那么,毫无疑问江齐生是个在逃的杀人犯。他不仅狠心杀了自己结发那么多年的妻子,还以极度残酷的手段将她分尸。
这种事不是普通人能够下得了手的,那得有一颗多残忍的心,才能做出这样冷酷的事。
而这件事邵慧敏知道么?
我想她应该是不知道的。那男人作案手段相当冷静并有条不紊,所以很显然,那具尸体和作案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应该早已被他处理干净,除非有人突然想到要去追究他妻子的下落,不然,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那可怜的女人早已无声无息间死去了那么多时间。
所以邵慧敏一直都以为江齐生用钱打发掉了前妻,所以她很安心地同那个男人结婚,并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不知为什么,尽管如此,我仍能感到邵慧敏潜意识里很明显地对那男人抱有一种恐惧感,因而她会在那男人死后,总觉得自己又见到他回到了自己身边,甚至还把当时咖啡店里附在我背后的江齐生的前妻看成是他丈夫。
而这一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呢?
正想得出神,门铃当啷一阵响,几个学生样的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在靠窗坐了,扬手对我大声道:“老板娘,三个香草软糖冰霜,两个摩卡味的!”
“哦。”我回过神应了声。
低头去找碎冰机,才想起冬天没生意,它已经被狐狸收到阁楼上去了。忙探头进厨房想叫狐狸去取,一看到里头空荡荡的,才记起狐狸一早就出门采购了。
于是只能叫杰杰先在柜台处招呼着,我解下围兜进屋蹬蹬磴上了楼。
本不情愿上去,因为铘住在阁楼。
自从那天被他喂了块不知名的东西后,我觉得自己像生了场大病,呕吐,腹泻,整整两天没有一点食欲。
狐狸说我娇气,他说那种东西麒麟吃几千年也不会拉一次肚子。
也许他以为这话能安慰我,但他不知道在听了他这句话以后,我又跑厕所里吐了两回。因为我记得狐狸曾经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起过,麒麟这种动物饿的时候,通常情况下是以一些厉鬼的魂魄为食的。
虽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细想起来,铘确实从来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而倘若是真,那么可想而知被我不小心吞进肚子里去的那个玩意儿,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真够恶心的,他怎么可以拿那种东西随便喂给人吃……
想着,原本碰到门把的手又收了回来。
正要掉头下楼,但转念一想,他姥姥的,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三天时间,除了呕吐腹泻,我就是昏昏沉沉地在店里站着,所以一直都没再见到过铘,于是也就一直没机会去问他,当时他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要朝我嘴里喂那种恶心的东西。
这会儿是不是正好可以进去直截了当地问问他?
想到这里,没再迟疑,我一拧门把将门推了开来。
谁知才走进屋,不由一怔,因为铘并没有在房间里待着。
这地方自从他住以后我就很少进来,以前堆满了杂物,现在被他收拾得很干净,一条席子和一床被子似乎是这男人唯一的家当了,它们被整齐收在靠窗的角落边,看来他的确是出门去了。
当下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我带着这种颇为复杂的情绪快步走到屋内的立橱边,打开橱门,把放在门口出的碎冰机取了出来。
抬起机器正准备出门,不知怎的又迟疑了下,我回头朝靠窗那个角落处看了一眼。
那地方一卷草席下一只黑漆漆的盒子露着半只盖子。
看上去很陈旧,上面漆水掉了许多,露出里头不知什么面料,黄澄澄的,微微闪着点光。
这令我不免有些好奇,当即放下手里的碎冰机朝它走了过去,到跟前小心翼翼将上面的草席挪开,一看,原来是只比饭盒大一点的梳妆盒。
为什么说它是梳妆盒呢?
因为差不多样子的我姥姥也有一个,红木的,比这个精致得多,盖子镂着密密麻麻的花,下面带两个抽屉,小的是放首饰的,大的是放梳妆用工具的。
除开做工,同这只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