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陵似乎不想多说,话落,越过少年便快步向着山下而去。
紫衣少年似乎并未察觉到对方的疏离,同步而行,一边不紧不慢的伸手理了理自己略沾尘土的衣袖与凌乱的乌黑长发,一边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复姓‘独孤’,名‘夜枫’。”说着说着,笑,倏然更深了一分,“你我的名字中,竟都有一个‘夜’字,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夜千陵闻言,半响才淡淡的点了点头,“也许吧!”
独孤夜枫步随在夜千陵的身边,那一股沁脾的幽香似有似无的萦绕着他,挑着话与夜千陵交谈。夜千陵偶尔沉默,偶尔回应一句。两个人,不知不觉便一道下了山峰。
后方慢慢反应过来的小柳与小杨,连忙跑步追上去!
……
翠微林,在半天的时间内,化为了灰烬!
官道上,一袭如雪白衣与一袭紫衣,以及两袭蓝衣,一道策马离去,渐渐地消失在尽头。
被远远落在后方的山峰,山峰上,隐约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修长笔直的身躯,在渐渐暗淡下来的夜空下,恍若直入云层,令人忍不住仰目……
第二八章 风起云涌(二更微修)
连续赶了三天的路。
官道旁休憩的大树下,小柳在‘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她们、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们的独孤夜枫转身去打水后,栓了手中的马匹,步伐轻快的来到夜千陵的身边,止不住欣喜道,“大小姐,再有五天我们便赶到‘仪城’了,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将军他们了。”
夜千陵点了点头,唇角,不觉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弧度。从夜家的人出京城的那一刻,夜璟天便在军中悄然隐遁而去。另一边的慕容尘也是一样,荣华富贵,他没有半点的贪恋与不舍。如今,他们两人正在‘仪城’等着她与夜家的人前去汇合!
……
京城,皇宫,凤懿宫内。
自宫玥戈‘死’后,慕容函郁便给‘宫府’随意按压了个罪名,将‘宫府’内的一干人等,都压入了天牢,等候处决。却不想,一夜间被人全部救走。
而这时,战场上,快马加鞭传回来一份信函。
慕容函郁看着信函上的内容,当最后一个字落入眼眸后,指尖,止不住的轻轻一颤,那薄薄的纸张,便从她的指尖飘飞了出去,悠悠荡荡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章公公看着面色不对的慕容函郁,连忙上前去拾起地上的纸张,担忧的询问,“太后,你怎么了?”
慕容函郁忍不住失笑一声,良久,叹道,“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尘儿他,竟会背叛哀家……”原本以为自己手中还有夜璟天这一张王牌,可以使得那一个女子为自己办事,但没想到……而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辛辛苦苦栽培长大、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人,竟……
章公公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慕容函郁,担忧之心,溢于言表,“太后……”
慕容函郁挥了挥手,瞬间已经恢复了过来,锐利的眼眸,稍纵即逝一抹令人心惧的杀气,冷静的下令,“章公公,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在朝殿等候,哀家有重要的事要当众宣布。另外,你派人颁下令去,全国上下每一个城池都给哀家粘贴告示,说哀家病危,哀家就不信引不出尘儿。至于夜千语与夜璟天……”若不能为己所用,留着,便是祸害……衣袖下的手,一寸寸紧握成拳!
……
与此同时!
轩辕承玄也收到了消息,斜躺在竹榻上的修长身躯,慵懒的伸了伸。透过半敞开的窗户渗透进来的阳光,轻拂在他那一张俊美的脸上,漆黑的瞳眸折射出的,已不再似往日的,而是一如那一日夜千陵一眼看出他伪装时,眼中瞬间迸射出来的凌厉与森寒,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命令,周身,重拾以往那一股浑然天成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令人城府,“来人,给朕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在朝殿等候,另外,派人去告知太后一声,就说朕有要事在御书房‘等候’!”
这么多年了,如今,是该彻底铲除‘障碍’的时候了!
……
缘城,一座前往‘仪城’的途中必经的城池。民风淳朴,素来有‘缘分之城’的美称。从城楼斑斑点点的痕迹上不难看出它历经的岁月!那一日,日夜兼程赶路的夜千陵,突然收到慕容尘的飞鸽传书,说他连夜前来‘缘城’与她相见,然后,两人再一道赶回‘仪城’去。当时,她楞了一下,有些想不通,直到被鬼灵精的小柳取笑,说他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要早两天见到她’时,才蓦然反应过来!
心,倏然划过一丝细微的异样!
……
夜幕降临!
浩瀚的天空,圆月如皎,璀璨的繁星,密密麻麻的遍布其中,仰头而望,令人的心,不由得一静,再一广。
夜千陵一袭亘古不变的白衣,乌黑如缎的长发用一条银色的丝带绑与身后,缓步行走在夜晚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而一袭紫衣的独孤夜枫,则双手环胸,脸上带着不羁的微笑,饶有兴致的跟在一旁,偶尔交谈一句。不知为何,身侧的这一袭白衣,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般,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索、靠近。
身后,好动的小柳一个劲的拉着文静的小杨左顾右盼,片刻不停歇。
忽然,一个身形佝偻的灰衣男子,一不小心撞上了夜千陵。低垂着的头看不清他面容,只听他一个劲的惶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独孤夜枫立即皱了皱眉,一边询问夜千陵有没有被撞伤,一边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起,对不起!”
灰衣男子依旧垂着头道歉着,同时,身形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颤抖!
“没事,你走吧!”夜千陵并未多心,甚至有些怪独孤夜枫吓到了对方,示意灰衣男子离去。
落后的小柳与小杨,快步近上前来,关切的目光,上下环视着夜千陵!
“我没事!”
夜千陵摇了摇头,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丝毫不受刚才那一事件的影响。不消一会儿,便不知不觉来到了宁静的湖畔!
‘缘城’的‘缘湖’,乃是每一个前来‘缘城’,或是路过‘缘城’的人必游的湖泊。放眼望去,湖面宽广,湖水清澈,静静的倒影着天际如画的星空,微起的波澜,荡漾开粼粼波光,令人忍不住就想要蹲下身,去撩那湖水中的星星。
悠扬的琴声,在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的飘入了耳内。
夜千陵本能的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小舟,不知何时划到了湖中央。白色纱幔漫天飞扬的小小船舱内,隐约可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闲然静坐,低垂着头,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如玉的手,指尖若行云流水般拨动着琴弦。
目光一凝再一皱,那一个人的身影,远远看上去,竟是和几日前死在她手中的那一个人,有分的相似!明眸,慢慢地眯了起来,眸光流转间,雇了一条小舟,向着湖中央的那一条小舟而去!
……
城门口。
连夜进城的慕容尘,一手牵着骏马行走在街道上,绝美的容颜,加上脸上那一抹温润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已吸引了两旁所有女子的停足侧目,更有甚者,羞红着脸,不停的向旁边的人打探他的身份。
慕容尘浑然不觉,继续走着。
渐渐地,心中泛起了一丝微微的懊恼,那一日,说了在‘缘城’相见,说了让她在‘缘城’等他,可是,却忘了说在‘缘城’的哪里。此刻,纯然不知自己该前往何处寻她!
……
湖中央的小舟内。
一袭玄衣的男子,面容在漫天纷飞的白色纱幔下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凝神,只听他淡声对着抚琴的男子好奇问道,“假死隐遁,你的这个决定,也太突然了,为什么?”
抚琴的男子不语,指尖的拨动不受半分影响!
“宫玥戈,心儿我已经派人接回去了,听她说,她中了夜璟天女儿下的‘蛊毒’,依你的能力,我不信你会拿不到解药!”玄衣男子再道。
“子虚乌有的毒,要什么解药!”白衣男子这时漠然的回了一声。
玄衣男子一怔,片刻,却是反应过来,笑着道,“宫玥戈,你一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说,是担心心儿斗不过那个女人,担心‘子虚乌有’的毒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毒么?宫玥戈,你既然如此在乎心儿,何不……”
就在玄衣男子说话之际,白衣男子忽然微抬了一下睫毛,瞥了一眼纱幔外靠近的那一艘小舟,然后,静静的垂下,掩住了那一双深谙的瞳眸。
玄衣男子顺势望过去,话语顿然停住,双眸,不觉半眯了起来,薄唇亦勾起一抹若有还无的弧度!
……
夜千陵所乘坐的小舟,不消一会儿便靠近了湖中央那一艘静止不动的小舟。
夜千陵负手站在船头,与硬要跟着她的独孤夜枫并肩而站。白色的衣摆与墨发,同小舟船舱四周的白色纱幔一道飞扬而起。敛下长睫,居高临下的望向面前小舟内那一抹依然拨动着琴弦的身影,发现那一袭白衣的对面,还坐了一袭听琴的玄衣。
尽管不懂古琴,但从那令人如痴如醉的琴音中,夜千陵也知道,对方琴艺极好。
“公子,在下被你的琴音吸引,不知可否上船一听?”一个女子对一个陌生的男子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何等的不妥,但夜千陵却好似丝毫未觉。
“琴为知音者弹,若是姑娘有兴趣,在下欢迎之至!”
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琴音传出,异样的惑人,一刹那,竟是将优美的琴音给盖了过去,让人忍不住就想要窥探说话之人究竟是何等样子。
夜千陵平稳的踏上男子的小舟,弯下腰,莹白无暇的手,轻轻挑起面前半垂半扬的纱幔,抬眸望去。只见,简素的船舱内,抚琴的男子……
第三十章 烫伤
只见,简素的船舱内,抚琴的男子一袭胜雪白衣,银丝勾边的衣摆拖拽在干净的木板上,光滑顺垂如同上好丝缎的乌黑长发,用一根雕工简洁的白玉簪简单束起,与肩侧如瀑布一泻而下,为整个人徒添了一抹雅致。乍一眼望去的瞬间,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上善若水的高雅气质,反倒使其容貌成了其次,让人忍不住就要惊叹一声:风姿卓越,尽得天地之精华!
而白衣男子对面的玄衣男子,年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肤色白皙,唇色如水,鼻梁高挺,俊美的五官轮廓就如同一块无暇的美玉精心雕刻而成。静静打量,他沉静闲坐、微笑回视的姿态,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
夜千陵莞尔浅笑,眸色尽显柔润与亲和,将眸底各式的审视完美隐藏,滴水不漏。彬彬有礼而又落落大方的拱了拱手,道,“两位公子打扰了,在下被琴音所惑……”
“月公子,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夜千陵为自己的冒昧打扰略述歉意,但身侧紧随着她一道上了小舟的独孤夜枫却骤然一声抑制不住的惊讶,直接将她的话给打断!
夜千陵不由得侧头望过去,眼中,有着一丝淡淡的询问。
独孤夜枫对上夜千陵的目光,笑着挑了挑眉,先是同样对着小舟内的人拱了拱手,而后,才对着夜千陵介绍道,“那一个抚琴的公子,是‘天下第一楼’楼主月公子——月风华。至于他对面那一个玄衣男子,”微微耸了耸肩,神色中,如个长不大的孩子般倏然带上了一丝为自己‘孤陋寡闻’的懊恼,“我就不知道了!”
白衣男子指尖如流水般拨开一连串优美悦耳的音符,在琴音最精彩之际,戛然而止,令四周画舫以及湖岸上那些个不知不觉深陷其中的人因骤失天籁而忍不住惋惜不已。缓缓地抬起头来,借着船舱外明亮的月光望向船头出现的那两个人。深邃无垠的黑眸,平静幽深如浩瀚海洋,不起半丝漪澜。低沉的声音,再次传出,令惋惜的人顿时得到了一阵宽慰,“原来,是‘无双城’的少城主,好久不见!”
说着,站起身来。简简单单的动作,白色的衣摆飘拂垂扬在他的身侧,几缕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落,竟是如一幅绝美的动态画卷令人移不开视线。
玄衣男子也随之站起了身,同白衣男子一道对着独孤夜枫拱了拱手。
夜千陵将面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思忖这‘无双城’究竟是什么地方?而这‘天下第一楼’又究竟是个什么组织。但不难看出,面前的这些人,似乎都是江湖中人。只是,会是她的错觉么,她始终觉得面前白衣男子周身那一股若有还无、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的神秘感,无形中与宫玥戈竟是有着几分相像。
“独孤公子,这位是?”
白衣男子放下手后开口询问。但话虽对着独孤夜枫说,视线却是笑着对上了夜千陵。
那清润的目光毫无避讳的落在夜千陵的身上,恍若天际直洒落下来的皎皎月光,不仅令人生不起半丝厌恶,还如水般亲和,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靠近一分!
“她姓‘夜’,你们唤她‘夜姑娘’即可!”
独孤夜枫直言,那一股子率直,倒是令不喜阴谋算计却不得不陷在其中的夜千陵有几分喜欢。对上两个人的视线,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夜姑娘!”
白衣男子同玄衣男子一道有礼的称呼了一声。旋即,白衣男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独孤公子、夜姑娘,若不嫌船舱简陋,请进来一坐,如何?”
夜千陵同独孤夜枫笑着颔首,一道踏入船舱内。
“夜姑娘,请坐!”
玄衣男子微移了移位置,示意夜千陵在他的对面坐下。半暗的光线,将他眸底自夜千陵出现那一刻起便不动声色暗藏的打量与打量过后一闪而过的光芒悉数掩藏,未曾让任何人察觉!
“谢谢!”
夜千陵道了一声‘谢’,脸上悬挂的莹然浅笑就如同是一张永不凋谢的面具。言谈举止间,既不失大家闺秀的教养,亦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洒脱大方。混合的气质,显现出一股自己独有的空灵与清美,不知不觉间吸引了人的侧目却是浑然不觉!
安静的船舱,白色的纱幔飘扬在四周。
湖面反射的粼粼波光,跳跃的洒落在船舱内几个人的脸上。为船舱内的气氛徒添了一抹维和!
夜千陵眸光环视,静静的打量着船舱内的一切,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回到了斜对面那一袭白衣的脸上,却不防正在斟茶的他蓦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