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陵侧头望过去,然后,快速的放开了宫玥戈,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遮掩道:“我……我并不是担心你,我只是……”
半天,亦‘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有欲盖弥彰之意!
宫玥戈不语,就这样看着夜千陵,看着她那闪躲的眼神,心情显然不错。
夜千陵跺了跺脚,罕见女孩子气,快步就向前走了。眼底的那一抹冷笑,在转身后,也只是一闪而过。
……
虽然离‘试剑大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基本上的人都已经前来‘兵源城’。大部分是武林中人,还有一些是权贵,各地藩王亦有。
时近午时!
夜千陵与宫玥戈一袭不相上下的白衣,一道踏入城主府的正厅。
虽说是‘厅’,但奢华宽敞气派,丝毫不逊于‘殿’!左右两排,三分之二膝盖高的木几,整齐有序的一字排开。正中央,数步的台阶。台阶之上,左右两边各立了一根雕栏玉砌的柱子,中间再横摆一根,像一个空置的门,血红色半透明的纱幔垂落,隐约可看见后方一张宽大的座椅。
此等摆设,与以往朝堂上垂帘听政,异曲同工!
夜千陵的目光,在那血红色上停留了一下下。那一个人,他就喜欢这种妖冶的红色。衣袖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默默的告诉自己已经没事了,那一个人,他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了。而后,从容自若的环视过去,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
“夫人,这边!”
宫玥戈见夜千陵久久不动,轻声提醒了一句。带着夜千陵在右侧首位的位置上落座。
夜千陵坐下来后,再望向四周。还有几个位置空着,‘兵源城’的二城主风炎,依然一袭宝蓝色轻衫,在厅门口招待着前来的人。言谈举止间,笑意浅浅,彬彬有礼。
“夫人,你可认识‘兵源城’的城主?”
宫玥戈神色无异,淡淡的一句话,忽然飘入夜千陵的耳内。
“不认识!”
夜千陵依然环视着前方,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
宫玥戈没有再说话,目光自夜千陵的头顶掠过,不起变化。昨夜,他派出去调查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可并非如此。那个神秘的‘城主’对她,似乎‘关心’的很呢!
宴会的时间,在夜千陵与宫玥戈到来的后一刻便到了。
显然,他们来得算是晚的了!
“对面那两个空位,是谁?”夜千陵好奇的对着宫玥戈问道。
“左侧第一位的是‘藩王洛沉希’,第二位则是,”话语,停了一停,宫玥戈侧望向夜千陵,继续道:“天下第一楼的楼主,月风华!”
徒然听到那一个名字,夜千陵几乎是本能的回望向宫玥戈。
又一次的四目相对!夜千了笑得别有意味,不似上一次那般。只见,宫玥戈瞳眸中映衬出来的人儿,双眸似黛,弯成好看的玄月。
“夫人认识他?”
宫玥戈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盏茶,状似好奇的问道。
夜千陵勾唇浅笑,“当然认识。”
“夫人是怎么认识的?为夫与他倒是有些交情,夫人觉得他如何?”如此问,绝对不似宫玥戈的性格,但话语,却真真实实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再落入夜千陵的耳内。
夜千陵脸上的笑容,一时间不觉更深了一分,揶揄道:“夫君,真想知道?”
宫玥戈若有若无的轻点了一下头。
“我觉得他呀……”语音,有意无意的一点点轻了下去,待成功引得宫玥戈的注意力时,忽的恢复平常,略带一丝上扬,“不告诉你。”
宫玥戈顿时略一皱眉,这时,只听一声高昂的通喊,“城主到!”
音落,空气中徒然传来了一阵阵淡淡的罂粟花香。随之,厅上空毫无征兆的飘飞下来片片火红色的罂粟花花瓣。其中一辫,恰落在夜千陵的额上。
夜千陵伸手取下,一眼望去,面色猛然一变!
同时,红色纱幔后,隐隐约约落座下来一袭高挑的身影……
风云乱世·入局 第五七章
宽敞奢华的大厅内,众人皆因那一声高昂的通喊而不自觉停下了与身旁之人高谈阔论。空气,不知不觉陷入了异常的安静之中。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不由自主的落向了那火红色纱幔后、款款落座的那一袭看不清样子的高挺身影。唯独右侧首座上、宫玥戈身旁的夜千陵,怔怔的望着自己指尖那一片罂粟花的花瓣。
片刻,夜千陵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可指尖花瓣残留的那一丝轻颤,却泄露了她内心并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宫玥戈侧头望着夜千陵,将她的神色丝毫不漏的尽收眼底。黑眸,微微沉了沉。
下一刻,纱幔后随之传出来一道一板一眼的声音,“各位,风城主数月前遇刺,喉咙与脸皆被剑所伤,无法开口说话,亦无法接见各位。为此,城主深表歉意,请各位能够见谅。”
说话之人,乃是纱幔后落座之人身旁立着的那一名下人。
音落,下方立即骚动开来,不少人语出关切。
声音,此起彼伏一片。
夜千陵手掌微微倾斜,任由指尖那一片红色的花瓣翩翩然飘飞下去。继而,再抬头,微眯着眼,一眨不眨的望向上方纱幔后隐隐约约的那一袭模糊身影。锐利如炬的眼眸,似乎想要将那一层纱幔穿透。置于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的一寸寸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地扣入掌心亦不自觉。
此刻,上方的那一个人,他竟和那个世界的那人,有着同样的嗜好,都喜欢火红色的罂粟花……
他给她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受罂粟花所扰,竟像极了那一个人!
只是,这怎么可能?
“‘兵源城’的城主,他叫什么名字?”夜千陵瞳眸中映衬着那一片火红色,面无表情的对着身旁的宫玥戈问道。平静的声音,呼吸略微加重!
“风殷城!”
宫玥戈薄唇轻吐出淡然无波的三个字,与当初慕容函郁告诉夜千陵的那一个名字一模一样。
只是,无形中又与慕容函郁所描述的那一个人截然不同。令夜千陵的心中,止不住泛起了一丝无法言喻的不安。
若,此刻上方的那一个人,真的是‘风攸’,是那一个毁了她一生、阴魂不散的男人,那么,当日她亲手杀了他,将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心脏,依他翳鸷的个性……
“夫人,你冷么?”
毫无征兆的,宫玥戈有力的手掌覆上了夜千陵冰凉的手背,那愠热的温度,便透过手心传递给了夜千陵。
夜千陵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整一只手都在不停的轻轻颤抖。原来,不管是在哪一个世界,只要面对那一个人、面对与那一个人有关的人或事,她都无法做到平静如常!
第一次,夜千陵没有将手从宫玥戈的手心抽出来。
宫玥戈手掌覆着夜千陵的手背,指尖轻轻地拍了拍。淡淡勾唇的神色,给人一种异样安抚的气息,仿佛可以让人放心的依靠,轻言浅声道:“夫人,可还记得为夫早上说过的话?”
早上出门之时!
她说:怕什么,万事都有他在!
他说:他比她高,她的天,他给她撑着!
宫玥戈静静的凝望着夜千陵,无垠的黑眸中,清清楚楚的映衬着夜千陵的身影。使得夜千陵望过去的那一刻,自然而然的驱除了眸底的那一片红色。
夜千陵自普一看到罂粟花后便控制不住紧绷起来的心,在这一刻,止不住一松。其中,还伴随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动。
但也因为太过细微,所以,连她自己,都未曾有丝毫的察觉。
紧闭眼,连连平缓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片刻间,夜千陵已经恢复到了往常,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即使,此刻上方的那一个人真的是‘他’,那又如何?她可以杀他一次,同样可以杀他两次。
火红色纱幔后、金色奢华座椅上的男子,一袭妖冶的红衣,左腿不紧不慢的抬起,交叠在右腿膝盖上,身体微微后仰闲坐,致使面容悄然隐蔽进了昏暗之中,为整个人徒添了一丝神秘感。深翳的眼眸,借着厅外散落进来的明亮光线,落向底下那一袭白衣。将两人之间的举止,半分不漏的尽收眼底。
片刻,好看的唇角,缓缓地勾勒了起来。
身侧的下人,霎时,只觉得空气中倏然融入了一丝深冬的寒风,忍不住战粟了一下。
厅门处,接待前来的客人的风炎,见风殷城到来,便抬步进入了厅内。不缓不急的步伐,踏上阶梯,在红色纱幔前站定脚步,身形笔直而立,面对着厅内所有人,微笑大声道:“各位,今年的‘试剑大会’与往年有所不同。相信,大家都已经在‘兵源城’发出的‘请柬’上看到。”
底下,顿时一阵交头接耳!
夜千陵不觉记起‘请柬’上的内容。今年的‘试剑大会’,在往年一贯的基础上,还新增加了两个项目。一个是摆擂台‘比剑’。今年,‘兵源城’的城主风殷城,用百年难求的‘千年玄铁’,亲自打造了一柄世间独一无二的‘绝世好剑’。传言,此剑不仅削铁如泥,还具有灵性,会认主。‘比剑’胜出的前十个人,若谁能掌控得了这一柄剑,就能成为此剑的主人。
想来,江湖中人大多为此目的而来。
而,至于另一个,则是‘兵源城’愿意为成为‘绝世好剑’主人的人,免费无条件打造整整一年的兵器,不论数量!
夜千陵再环视一周。如今,天下动荡,有野心之人,都想逐鹿天下,不甘屈居人下。面前的这些藩王,想必,就是为第二个目的而来。古往今来的行军打仗,都讲求‘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兵器与粮草,几乎同等的重要。‘兵源城’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也是想要滩一滩这一趟浑水不成?
风炎停顿了一下后,继续开口,“此‘绝世好剑’,乃是我大哥亲手打造。一月后的‘试剑大会’上,谁要是能成为此剑的主人,便可以将这一柄宝剑带走。另外,此剑亦是一个信物,拥有者,可以凭它让‘兵源城’为其打造一年兵器!”
音落,底下越发骚动开来。
夜千陵侧头,望向一旁的宫玥戈。只见他闲然品着茶,薄唇微勾。于是,状似随口问道:“你可是为第二个目的而来?”
宫玥戈回视了一眼夜千陵,没有说话。
而他的不语,显然就是缄默。
“夫君为‘闾国’,可真是尽心尽力!”夜千陵忍不住淡淡的嗤笑了一声。
宫玥戈握着茶盏的手,轻微一顿,意味深远的望了一眼夜千陵,道,“夫人对‘蜀国’,还不是一样?”
刹时,夜千陵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落了下去。显然,是心中想起了慕容尘。同时,也想起了那一雨夜,身侧之人所做的一切。半敛的长睫,将眸底的那一丝杀意完美掩藏。
宫玥戈的面色,转瞬即逝一抹沉色。旋即,不再看夜千陵。
站在阶梯之上的风炎,等着底下的那一阵骚动渐渐散去后,再一次开口道:“相信各位对这一柄‘绝世好剑’定存在着诸多好奇与不信,不如,饭后,就由我亲自带各位前去见识一番,如何?”
应声,顿时连成一片!
而后,风炎轻轻地拍了拍手,示意早已准备的歌舞上场!而自己,则掀起红色的纱幔,进入了里面。似乎,是在对着里面那一个坐在座椅上的人禀告着什么。
夜千陵借着刚才纱幔撩起的那一角往里望去,可惜,除了那一角红色的衣摆,再没有看到什么。
古代的歌舞,过于简单,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动作!
夜千陵看得兴致缺缺,反观其他人,有些与夜千陵一样,有些则看得不易乐乎。
“夫人待会可要去看看那一柄‘绝世好剑’?”宫玥戈显然对面前的歌舞也没什么兴趣,淡淡的声音,对着夜千陵问道。
“夫君志在必得,为妻又何必与人挤着看?”夜千陵挑眉而笑。
这时,一行清一色穿着的婢女,鱼贯而进。恭敬的将手中端着的食物,一一摆上每一张木几。
夜千陵两指捻起一块绿豆糕,亲自送到宫玥戈的唇边,动作在外人看来,亲昵至极。紧接着道:“夫君,你定会将这一把剑取回来,让为妻一个人在房间内细细观赏,对么?”
宫玥戈皱眉看着面前的糕点,显然不喜吃。一手,轻轻挡开,似笑非笑道:“夫人对为夫,就如此有信心?”
“只要是夫君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是得不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