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用完之时,只见一名下人急匆匆前来,对着风炎就是屈膝下跪,垂着头,结结巴巴道:“二……二城主,奴才刚刚领宫丞相前来,原本是想‘穿过桃林这一条路’会较近一些,但……”但没想到桃林中的树木会突然晃动。奴才逃了出来,但宫丞相却陷在了里面。”
闻言,夜千陵别有意味的多看了一眼地上的下人。
而风炎,正待发怒,余光却看见了一袭胜雪白衣翩然出现在门口。于是,快速站起身来,迎上前去,万分歉意道:“宫丞相,那一片桃林中布了阵法,府内新来的下人还什么都还不懂,望你莫要怪罪。”
刚才的那一番话,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时间,宫玥戈又岂会不明白。对上风炎,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淡言道:“不过就是一小片桃林而已,确实这一条路来得更近一些。”
“宫丞相不怪便好!”风炎神色中还是带着那么点歉意,挥手,命下人下去,再道:“宫丞相,你还未用晚饭吧?我令下人下去准备……”
“谢过二城主的好意,不用了,我只是前来接我的夫人回去。”
宫玥戈婉言谢绝,望向已经站起身走向他的夜千陵。
两人当下告辞,携手离去。
“夫人,你不需要向为夫解释些什么么?”
一路离去,待走远之际,确定四下无人,宫玥戈清淡淡的语音飘散在风中。
“夫君神通广大,难道,还有夫君不知道的东西么?”夜千陵侧望向宫玥戈,眨眼而笑,关心问道:“那‘桃花阵’,夫君,好破么?”
“夫人觉得呢?”宫玥戈不答反问。
夜千陵停下了脚步,音声中似有似无带出一丝哀怨的味道:“夫君,我是真的关心你,你怎么说得我像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宫玥戈不语,余光,忽然不经意瞥见地上那微小的窜动。黑眸一沉,一把迅疾的扣住夜千陵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带,同时一道劲风向着夜千陵身后扫去,道:“蛇,小心!”
夜千陵不喜与宫玥戈靠近,所以,在他拉自己的那一刻,本能的就向后退去。待听得他的那一句话时,更是纯然以为他是想骗他,因为早上她正这样骗过他。于是,后退的那一脚步,未曾有丝毫的停顿,直接落下。
当宫玥戈那一道劲风扫到地上那一条毒蛇时,那一条毒蛇,也正好咬到了夜千陵的脚腕。
一刹那,猝不及防的夜千陵,一声闷哼压在喉间,脚一曲,向着地上倒去。
宫玥戈真不知自己该不该痛骂一声。还扣着夜千陵手腕的手一转,直接将夜千陵打横抱起,快步向着不远处的那一个凉亭走去。而后,将夜千陵放在亭内的圆形石桌上,令她被毒蛇咬到的脚也屈起放上去,再伸手,撩开她的衣摆。
夜千陵伸手挡了一下,但又很快侧开。此时此刻,她可不想与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宫玥戈褪下夜千陵的鞋子与白色的袜子,借着照射进亭内的明亮月光望向她的脚腕。只见那里,两个细小的黑洞正流淌着一缕黑色的鲜血。
“你不是自己会医术么?”
宫玥戈浓睫一敛,倏然掩去了眼底的那一丝担忧,神色淡然说道。
夜千陵唇角不知不觉染上一丝苍白,双手在衣袖中翻看,可并未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个瓷瓶。
宫玥戈在一旁看着,神色犹如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一拂衣袖,悠然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换了一个角度的缘故,望见那白皙的脚腕上流淌出来的黑血竟折射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紫色。
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宫玥戈,面色蓦然一变!
夜千陵翻遍了自己的衣袖也未找到所需的药物,想着不过就是一条毒蛇,毒性应该没有蔓延的那么快,便想下地快些回去,届时她自有办法。
但,才刚一动,喉间便猛然涌上来一大口鲜血,压也压不住,身子一侧,就吐在了石桌上。
同时,忽然感觉脚腕上触上来一样柔柔的东西。
侧头望去,竟是刚刚才对自己摆出一副冷面孔的宫玥戈,在俯身吸允着自己脚腕上的毒血。
夜千陵不可置信的蓦然睁大了眼睛,许久没办法反应过来。
宫玥戈自然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从那一道紫血中可以断定,刚才那一条毒蛇,竟是‘紫影’,一种非常罕见的毒蛇。若非人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若不立即吸允出毒血,就算是华佗在世,亦没有办法救治。
“夫人,为夫为了你,可是舍命相救,你该如何报答为夫呢?”
片刻后,宫玥戈抬起头来,指尖拭去唇角的那一缕鲜血,强压着胸口的那一阵沉闷,神色中未流露出分毫,完全玩笑的口吻说道。
“我有让你救么?”
夜千陵嗤笑着挑了挑眉。刚才胸口的那一股沉闷,非常的不同寻常,可随着宫玥戈立即将毒血吸允出去,又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令她一时间竟无从去辨别什么。以至于对于宫玥戈口中所说得‘舍命相救’四个字,着实觉得夸大其实了些,不可信之。
再来,本身而言,他这个人从上到下都不可信。
“夫人的话,真是好伤为夫的心。”宫玥戈黯然说道。随即,从衣袖下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为夜千陵的脚腕包扎了一下,再抱起夜千陵,向着居住的那一个院落走去。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夜千陵挣扎了一下。演戏时可以靠近,但现在这样,就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夫人就不怕地上还有蛇么?”宫玥戈脚步平稳,轻柔的对着夜千陵耳畔吹气。一切的举动,有意无意落身后暗处掩藏之人的耳与眼。
暗处之人,快速的转身而去,似乎是要去与什么人禀告。
夜千陵不再动,她倒真的怕蛇。
回到院落的时候,灯火通明,下人等候在那里。宫玥戈令其退下,将夜千陵放在床榻上,自己也坐了上去,道:“夫人,为夫晚饭还未吃,你去给为夫准备一些,如何?”
“夫君,我脚受伤了,你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夜千陵坐着不动。
“为夫只是想要尝尝夫人的手艺而已。”
宫玥戈望着夜千陵,那一个眼神,竟透着一股不可抗拒之势,盅惑道,“去吧,不要让其他人经手,为夫就喜欢夫人做的东西。”
当夜千陵迈出房间的时候,直觉见鬼了。自己,竟会答应给房间内的那一个男人做饭?跺了跺脚,脚腕上除去了毒素的小伤口,那一丝疼痛已经完全可以忽略。
抬步,就踏出了院子!
安静的房间内。
宫玥戈盘膝坐在床榻上,打坐运功。‘紫影’的毒,他还可以控制,但与之前呼吸进的桃花香气混合在一起……看来,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半晌!
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来。
宫玥戈睁开眼睛,未点烛火的屋内已经完全暗下来,将他的面容隐藏在阴暗处,辨不出神色,唯一看得清的,便只有那一双幽暗深邃泛着冷光的无垠瞳眸。
夜千陵步出院落,目光环视处,又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哪里。心中暗暗思忖今日发生的一切,宫玥戈被困‘桃花阵’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特意为之?毒蛇又究竟是意外,还到警告?
风云乱世·入局 第五九章
宫玥戈和夜千陵所居住的院落,与冀州藩王洛沉希所居住的院落比邻。当在院子外沉凝呆站了一会的夜千陵,转身准备回院子之际,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落座了一袭几乎与黑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眸光流转间,红唇一勾,夜千陵向着那亭子走去。
亭子中的男子,一袭如墨黑衣,生硬的五官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一双掩藏在浓睫下的眼眸若隐若现,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石桌上,摆放着一盏茶与一盘未完的棋局。
夜千陵步入亭中后,对着男子拱了拱手,言谈有礼,道,“洛王,冒昧打扰了。我只是听我夫君说,洛王的弟弟因为连续多日赶路的缘故生病了,所以……”
“你很关心小希?”
男子淡淡的开口,音声如夜晚的湖水,直令听得人浑身一阵透凉。
夜千陵毛孔一竖,却是笑着轻点了点头。心中,因声断定面前男子就是那一日在塔下密道中追杀她与宫玥戈的人无疑。面上,不露分毫,道:“洛王,我与舍弟有过几面之缘,也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男子因‘朋友’那两个极其陌生的字眼而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夜千陵。那一双异于常人的银白色眼眸,便也随之清晰的暴露在了月光之中。
夜千陵对视,未曾有一般人眼中的惊惧或是厌恶,一如当初在小森林中初见‘洛泽希’时一样!
洛沉希的目光,在夜千陵的瞳眸中停留了片刻,而后,勾唇吐出一个字,“坐!”
夜千陵浅浅含笑,一排衣袖,在洛沉希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有下人及时送上来茶盏!
夜千陵继续就之前的问题再关心道:“洛王,请问小希他现在好么?自那日在塔内分别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去看看他?”
“可以!”
洛沉希没有拒绝,指腹,轻轻地扣着杯身。
夜千陵笑着伸手端起自己手旁的那一盏茶,掀起杯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杯沿。视线,落在面前错综交织的棋盘上。纵览局势,是一盘残局,道:“洛王,我也略懂一些棋艺,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你对弈一盘?”
洛沉希望了一眼夜千陵,亘古不变的眸光令夜千陵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宫玥戈的那一双眼睛。他的黑眸,也是那般的波澜不起。只是,两者一相比,却又是截然不同。
下一刻,只听对面之人道:“敢孤身冒险进入冀州城的人,本王倒也想看看!”至于看什么,却不言明!
唤来下人,换上新的棋盘!
夜千陵执白子,洛沉希执黑子。时间,在两个人的指尖悄无声息的流逝。
忽然,安静中,夜千陵嫣然浅笑开口,“洛王,这一步棋,掩其锋芒,静观其变相信会更好一些!”
“本王倒还从来未曾听说过对弈之人为对方出谋划策!”洛沉希指尖的黑子执在那里,不收回亦不落下,银白色的瞳孔中映衬着面前的棋盘。声音中听不出什么。
夜千陵微微的笑了,挑眉道:“那这建议,洛王是收,还是不收呢?”
“我可以信你么?”声音依旧。
“洛王夜深人静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里等我,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么?”两个人似乎在打着某一种哑谜。
夜千陵绝不相信洛沉希会闲来无事的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所以,刚才她才会故意走过来。而进亭后,他对她这个与人盗走了他宝藏与宝藏中的那一样东西的人连最基本的质问一下都没有。那么,只能说明还有一样东西比这个还来得重要。而反观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他看上眼的……答案,一目了然……
红唇,缓缓地勾勒出一抹弧度,“洛王,只单单一个小小的宝藏,就动乱了天下,真是好深的计谋!而我,喜欢这样有谋略有野心的人,接下来的这一笔交易”,笑容更甚一分,眉宇眼梢自有一股惊人的睥睨,“我应了!”
“本王都还未说明是什么交易,夜姑娘答应得会不会太快了点?”
这个人的声音与神情,就像是一板一眼雕刻出来的一样,从不会有任何的起伏变化。无形中显得有些机械,不难看出其中的无情无心。
“说出来不就没什么意思了么?”
夜千陵半眯起了眼,喝了口杯中的茶,周身沐浴着亭外吹洒进来的夜风。突然间只觉得通体舒畅,原先的那一丝完全的忧虑烟消云散。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面前之人呢?
如此,甚好甚好!
“那本王就先谢过夜姑娘了。只是,”话语一半,洛沉希的语气,微微一转,“这一柄宝剑,夜姑娘就不想为慕容太后夺上一夺么?”
夜千陵闻言,举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向对面之人敬了一下。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却已是回答了对面之人的问题,“在此,提前祝洛王有一朝日一统天下!”
洛沉希笑了,虽然那一丝笑意丝毫未曾浸染那一双异于常人的银眸,有与没有一样,“借夜姑娘吉言,只是,不知夜姑娘的条件是?”
“届时,洛王自然就知道了!”
看了看夜色,夜千陵饮尽杯中酒站起身,笑言,“洛王,但愿我们的合作,能够愉快。”话落,转身,就踏出了亭子。在迈开几步后,听身后不紧不慢传来那依旧的声音,透着犀利,“你既然是宫玥戈的妻子,那日,月风华为何会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夜千陵回头,莞尔一笑,“我说了想必洛王也不会信,既然如此,洛王何不自己派人去查?”
洛沉希望着那一袭白色的背影,银白色死寂般的瞳眸中,数年来第一次泛起不同往常的光芒,带着一丝饶有兴致:这个女子,很特别!
回到院子。
夜千陵推开房门步入,安静的空气与漆黑的房间,似乎都在昭示着里面没人。也不知道宫玥戈这么晚去哪里了,但不管去哪,与她无关。
有些困乏,夜千陵一边褪去身上的外衣,一边摸黑向着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