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陵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搂住宫玥戈颈脖手,指尖不自觉搅起宫玥戈衣领的衣服。
宫玥戈三步并作两步的踏上阶梯,而脚下踏过的阶梯,瞬间融化在身后的岩浆之中。每一次,衣摆都是险险的在岩浆的上方近半寸处掠过。
夜千陵望着,心,七上八下,忍不住催促,“宫玥戈,你倒是快一点呀!”
宫玥戈不语,速度越发加快!
不一会儿后,终于,岩浆维持在那一个平面上,再向着四面八方流去,不在涌上来。
夜千陵险些从喉咙中跳出来的心,刹时落了下去。头一低,下颚落在宫玥戈的肩膀上,一个劲的不停喘息,浑身的汗水似乎是刚从水中爬出来。
宫玥戈抱着夜千陵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夜千陵的后背。手,揉了揉夜千陵的长发,无形中,如在安抚一个害怕的孩子,轻轻地道了一句,“莫担心,有我在,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
夜千陵没有说话,在慢慢的平复呼吸。
一阶又一阶的阶梯,也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只见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石壁,挡住了去路。
宫玥戈将怀中的夜千陵轻轻地放下来,令夜千陵后退两个阶梯。之后,细细的找寻起来。忽然,也不知道触到了哪里,头顶的石壁轻微的震动了一下,掉落下来点点尘土,再慢慢地向一侧移动,开出一个方方正正可容人通行的口来。
宫玥戈率先出去,再回身,将手伸向夜千陵。
夜千陵握住,借力往上爬。当,终于爬出来后,发现自己与宫玥戈正身处在一个异常狭小的洞穴之中。一缕光线,自洞口折射进来。
“我们出去!”
宫玥戈牵着夜千陵的手,弯下腰,带着夜千陵向着洞口走去。
当,步出洞口的那一刻,朝阳的第一缕光线普照全身,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将体内的浑浊全部倾吐出来,感叹生命之美好,感叹自己还幸运的活着。
宫玥戈亦浅浅的笑了笑,迎着朝阳的笑容如诗如画,美得简直绚人眼球!
片刻!
“夫人,与为夫一道回‘闾国’,如何?”
宫玥戈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夜千陵,柔声而言。漆黑的双眸,明媚的阳光在其上面镀上了一层流金色彩,璀璨夺目流泻一地,缱绻柔光似水温柔。
闻言,夜千陵脸上的神色微微僵硬,退开了一步。所有暂且抛到脑后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回来。长睫,缓缓的敛下,遮住一双眼睛。
“夫人,你可是不愿?”宫玥戈轻声问道。
夜千陵依旧没有说话。
宫玥戈不由的上前了一步,手,握上夜千陵的手。那亲昵的举动,仿佛已经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而后,将夜千陵的手,轻轻地置于自己的心口,认真道:“夫人,当日,你说你‘输’了。但,输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往事已矣,过分追究亦没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我各退开一步,你随为夫回‘闾国’去,如何?”
夜千陵还是沉默,险些让人以为她是哑巴,不会说话。脚步,再退一步。手,微微使力欲从宫玥戈的手中抽出来。
宫玥戈不放,眉宇一皱,“夫人,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夜千陵侧开头,目光落向遥远的他处。凝沉的神色,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两个人,一时间就这样僵持着!
天际的太阳,在辽阔无垠的蓝天一点点的偏移弧度!
许久许久,宫玥戈终是似有似无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夜千陵的手,不再逼夜千陵,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夜千陵点了点头,步伐微快宫玥戈半步。所有的神色,丝毫不为落后的身侧之人所知。
在走了一会儿后,夜千陵看见了前方的那一个‘火焱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竟是身处‘兵源城’的城北。脚步,一刹那停了下来。心中,猛然想到什么。
宫玥戈疑惑,也随之停下了脚步,问道:“夫人,怎么了?”
夜千陵低垂下头,心中,竟是一番前所未有的挣扎。最后,在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就伸手指了指‘火焱湖’边缘唯一的那一朵雪白色不知名小花。真的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下,竟还会有花存活,轻轻如罂粟道:“你能将它摘来给我么?”
宫玥戈一怔,细细的看了一遍面前的夜千陵。然后,抬步向着‘火焱湖’走去,弯腰,修长如玉的指尖折断那一朵花的茎干,再起身,转过身来。
然,不想,就在他摘花的那一刻,后方的夜千陵便已经走上前来,无声无息的立在了他的身后。
他将手中的花,递过去。
夜千陵伸手,触上宫玥戈手中那一朵花的指尖,带着一丝轻不可查地颤抖。然后,在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反手用力一推,毫不留情的就将宫玥戈推向了身后的‘火焱湖’。
宫玥戈猝不及防,脚步后退。而他,站在‘火焱湖’的边缘,这一退,自然一脚踏空。
黑眸中的那一丝不可置信,在天际直射下来的阳光下,骤然映入夜千陵的眼睛。夜千陵蓦然回神,手,近乎是本能般的向着宫玥戈伸去。但最后,却又极快速的收回。眼下的这一切,不是一早就设计好了的么?那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犹豫不决?为什么要挣扎?为什么要……目光,落向自己刚才伸出去的那一只手,自己,难不成是想要救他?立即将手,负于身后!
——夜千陵,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夜千陵,你难道忘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了么?
——夜千陵,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他的么?!
——夜千陵,……
夜千陵的心,一时间混乱至极。脑海中,全都是一些不该有的画面。那些画面,全部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不应该的,绝对不应该的,于是,为了才蝴什么,冷漠的话语,脱口而出,“宫玥戈,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么,愚蠢的男人?”
那一日的那一句话,她改了两个字,再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他!
“……”
后退、脚步踏空的宫玥戈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夜千陵,任由自己的身体如一只折了翼的蝴蝶往后倒去!
“宫玥戈,对你,我从始至终都只有厌恶。你可知,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浑身上下有多难受?”不仅话语声音中将这一股厌恶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就连神色上也是毫不掩饰!
“……”
宫玥戈倾倒的身体不断地向下坠去。从下往上望着湖畔边的那一个人。天际的刺眼的光线将她的脸打得模糊。她的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恍若一把锋利至极的剑,狠狠地、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心口。明知道不该信她的话,明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的信了那么一分。
是的,并没有全信,只是微微的信了!
可,即便如此,这一刻,也伤的宫玥戈遍体鳞伤!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何为‘心痛’!
夜千陵站在湖畔,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的神色,看上去是说不出的冷酷无情与残忍狠绝。从唇角吐出来的声音,更像是经过了严冬冰雪的冷冻,“宫玥戈,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用你杀了风攸。如今,风攸已死,那你已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也是该算一算你我之间这一笔帐的时候了。”
“自始至终,你当真未曾有对我动半分情?”宫玥戈一字一顿问道。
“没有!”
夜千陵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
宫玥戈黑眸倏然一眯,手一吸,便将湖畔的夜千陵给吸了下来。
夜千陵不防,猛然坠落。炙热的高温便刹那间扑面而来,低头望去,那越来越近的岩浆,致使心跳一瞬间的停止。下一刻,身体落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几乎是伏在了那一个怀抱之上。
宫玥戈面部线条紧绷,丝毫不顾身下临近的危险,近距离的望着自己身上的夜千陵,再望着夜千陵的那一双眼睛。两个人的长睫与长睫,一时间几乎都触碰在了一起。似乎是想要看进夜千陵的眼底深处去,毫无起伏的音调再问,“刚才的话,当真?”
夜千陵神色愤恨,出口的声音,似千年不化的寒冰,“自然是真,宫玥戈,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愚蠢的时候。”
宫玥戈没有理会夜千陵的嘲讽,又一次问,“真的半分情也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
夜千陵望着面前的这一双眼睛,恼恨的神色也不知道究竟是针对宫玥戈,还是针对自己。恨自己意……竟会……
宫玥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眸底深处的那一丝黯然,被眼帘遮盖。
而所有发生的一切加起来,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可,就是这一眨眼的时间,两个人坠落,宫玥戈垂落下去的衣摆,边缘已触上了底下的岩浆,与底下的岩浆已不超过半人的距离。炽热的高温如火在下方炼烤,浑身的疼痛,却不知究竟痛在身,还是痛在心,“好好好,算你狠!”
一句话,脱口吐出,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感情,难知难知!
夜千陵再次临近这样的高温,浑身磨破的水泡泛起难以言喻的疼痛。听着宫玥戈的话,再侧目望去,恰见他猛然睁开了那一双紧闭的眼睛,浓长的睫毛一瞬间几乎从她的脸庞划过……
身体,微微一僵!呼吸,蓦然一窒!
风云乱世·入局 第六七章
简陋的梳妆台前!
夜千陵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绕开脸上的白纱。那一日,她出了‘兵源城’后,便陷入了城外官道上巧心布置的那一个迷阵之中。继而,陷入了官道旁边的这一座小山上。
也不知道究是谁,又意欲何为,竟在官道上摆了这样一个迷阵。
但,这一个迷阵,却也只是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勉强困住了夜千陵而已。
夜千陵若真的想要离去,并非什么难事。只是,事后仔细的想了一想,并不能断定这一个迷阵就是冲着她而来的。于是,就并不急着离去。再说,她身上的伤,都需要时间好好地修养。
如今,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身上的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另一边,相信慕容函郁定然已经收到了她故意发布出去的假消息,知晓她已‘死’。这样一来,慕容函郁自然不会再对慕容尘怎么样。
白纱,缓缓地落下!
模糊的镜面,照映出那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庞!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一个月前,这一张脸面无全非,简直形同鬼魅。
夜千陵的手,指腹不由自主的轻轻触了上去。虽说,自己并不太在意容颜,但却也是欣喜容颜的恢复。现在,该是她离去的时候了。
起身,步出了此刻所在的这一间茅革屋!
屋外,是鸟语花香、是茂密丛林,清新的空气令人呼吸间心旷神怡。
夜千陵缓步向着山下行去,偶尔有一只两只的蝴蝶,萦绕上周身,久久不肯离去,倒是令夜千陵难得的心情愉悦。放眼望去,只觉前路是美好的。风攸已死,宫玥戈也已……死。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所有的是是非非,也将再与她无光。
十日后,西夷城!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夜千陵一顶斗笠,垂落下来的白色轻纱将整一张脸遮得若隐若现。独自一个人,坐在热闹街道的一间简陋茶寮内饮茶,随意向摊主、向旁边的一些人打听了一下城内发生的事。看来,确如她所料,慕容函郁并没有再伤害慕容尘,而慕容函郁与慕容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闹僵。想来,是慕容函郁在其中做了什么。
至于,慕容函郁到底做了什么,夜千陵并不关心,因为,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
付了茶钱,夜千陵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她想,她与慕容尘之间,相见不如不见。不然,万一被慕容函郁知晓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尘,那一个谪仙出尘的男子,他们,终不是一路人。
连夜赶路,夜千陵欲要尽快赶回山间。从今往后,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有夜璟天、有那些扑实的村民,有……想着那些,夜千陵的唇角,便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道路前方的一间破庙之中,空气,显得有些微微的凝结!
一袭亘古不变白衣的慕容尘,缓缓站起身来,转身步出破庙,平静的声音对着身后的那一袭白衣女子道:“语儿,我去找些食物回来,你且在这里等我。”
白衣女子坐在火堆旁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侧脸的轮廓与夜千陵一模一样。片刻,在听到脚步声渐渐远离直至听不见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妖艳的红唇,慢慢的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后,快步步出破庙,目光环视了一圈后,向着破庙左侧的那一座小山坡走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便消失在了小山坡上。
与白衣女子一模一样的白衣、甚至与白衣女子一模一样发髻的夜千陵,策马而来,远远地便看见了前方那一座透着火光的破庙。微微犹豫间,因为身体的疲惫而猛然勒住了缰绳,跃身下马。将马匹栓在一旁的一颗大树上,走进破庙,欲在庙中微微休憩一下。
夜幕下,小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