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玥戈的头,在此刻,已经正抵在夜千陵的肩膀上。于是,夜千陵这一回头,两个人的呼吸,自然而然便交融在了一起。一刹那,令夜千陵的心跳,蓦然漏掉了半拍,急急忙忙侧回去。维持着平静的声音,淡淡的道,“传言都是不可信的,没想到宫丞相也会信这些!”
宫玥戈凝视着夜千陵近在咫尺的侧脸,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若是真的许愿,他们两个人的愿望定然不同。而她心中在想什么,他又岂会不知。
片刻,轻声道,“放吧!”
夜千陵点了点头,双手,被宫玥戈握在手中,由着他控制自己的双手,将手中的花灯轻轻地放了下去。
平静的湖面,荡漾着浅浅的波澜。花灯,悠悠荡荡的飘远!
一时间,放完花灯的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平静与安和。
湖中央的一艘画舫上,一袭玄衣的司寇戎轩负手站在船头,冷淡的向着这边望过来。月光下的俊脸,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湖畔!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
夜千陵渐渐地感觉到双足麻木,耸了耸肩,提醒身后的宫玥戈站起身来。
宫玥戈依旧拥着夜千陵没有动。片刻,才不舍的起身。
夜千陵也随之起身,但双足的麻木,却致使她在起身的那一刻,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向着湖中倾去。
宫玥戈急忙伸手去扶,但不想,自己的脚,正微微的踩着夜千陵的衣摆。夜千陵这一往前倒,自然带动衣摆,令他一刹那也是微微一滑。
夜千陵整个人倾斜向着水面倒去,一头由身后滑过肩膀至于身前的长发,发尖,刹那间已经触到了湖面。
火光电石间,宫玥戈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夜千陵的腰身。再足尖轻点湖面,一个飞升跃起,最后,带着夜千陵翩翩然落在了身后的大石边。
平静的湖面,被发丝划过,轻微的漪澜,一圈一圈波荡开来。一时间,恍若在人的心湖拨开了浅浅漪澜!
“没事吧?”
宫玥戈放下夜千陵,立即担忧询问。
夜千陵微微絮乱的呼吸恢复平静,浅笑着摇了摇头。
宫玥戈再问,“夜已晚,要回了么?”
“我们,再坐一下!”
宫玥戈点头,扶着夜千陵坐下。同时,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温柔的披在夜千陵的肩膀上,轻轻地一句话,吹散在风中,令冬夜的寒风也不觉染上了一丝暖气,“莫要着凉了!”
夜千陵闻言,缓缓低下头,‘望’着身上的披风,一双眼眸,被长睫掩住!
宫玥戈重新在夜千陵的身侧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月光,静静的洒落在茫茫天地之间!
回到‘城主府’,已经是夜深了!
宫玥戈牵着夜千陵的手漫步而行,远远地便看到了府内人工湖泊旁的亭子中自斟自饮的那一袭白衣。脚步,不知不觉的停下来,对着夜千陵道,“陵儿,你自己先回去休息!”
夜千陵点头,松开宫玥戈的手。这里,她已经微微熟悉,自己回去没有什么问题!
宫玥戈看着夜千陵离去,再步入亭子之中,在月泾垣的对面坐了下来。翻起石桌中央托盘中一只干净的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为月泾垣将酒杯重新斟满。
“玥玥,我们兄弟二人,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坐下来一起喝酒了?”月泾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宫玥戈说道。
“快有十年了吧!”宫玥戈略微的想了想,也饮尽杯中酒。
月泾垣点了点头,“当年,你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前去看你,也几乎见不到你的面。”
宫玥戈没有说话,只是再为月泾垣斟满了酒,也再为自己斟满了酒。
“若是你大嫂还在,此刻,该唠叨我不要喝了!”
宫玥戈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月泾垣亦饮尽酒。兄弟两人,似乎,一直这般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许久,空气中再传出一声幽幽叹息,“若是孩子还在,那如今,也该有六岁了!”
宫玥戈的手,猛然一紧,杯中的酒杯,立即出现了一条条的细缝。
月泾垣缓缓地站起身来,高挺的身躯,面朝着湖畔的方向而立,似乎在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又似乎在望着遥远的其他地方。一闭眼一睁眼,时间一晃已是六年,而那一个人,也已经长眠地下整整六年。所有的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一拳,重重的击打在亭柱上,没有用丝毫的内力,力道之重,立即使得整一只手鲜血淋漓。有的顺着亭柱滑落,有的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月光下,异常的刺眼,“玥玥,可有夜璟天的消息?”
宫玥戈一点点的收紧手,手中的酒杯,顷刻间化为了一堆白色的粉末,却是没有说话!
月泾垣久久听不到回答,自然以为是没有,“玥玥,回去睡吧,让大哥自己一个人再呆一会儿。”
宫玥戈起身,迈出亭子的那一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亭子内背对着自己的月泾垣,衣袖下的手,同样的紧握成拳。然后,转身离去。
安静的屋子中!
夜千陵简单的沐浴了一番,只穿了里衣躺进冰冷的床榻内。一时半会儿,有些睡不着,便身躯依靠着身后的枕头,慢慢的陷入深思之中。月泾垣要报仇,那是绝对的。而宫玥戈呢?其实,早在听到宫玥戈让自己不要插手这一件事的时候,夜千陵就已经知道了他所站的立场。
此刻,再怎么的‘好’,他们也终是对立的。
慕容尘放不开慕容函郁,宫玥戈放不开月泾垣,与自己放不开夜璟天,其实,是一样的!
宫玥戈携着微微的酒气步入房间,反手合上了房门,向着床榻走去。只是,在走近之时,却又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书桌走去,没有看夜千陵。
夜千陵感觉得到宫玥戈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丝冷漠,无声的躺下身子,拉了拉被子,面朝里侧睡下。
宫玥戈坐在书桌前,静静的望着前方微微晃动的烛光,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侧脸的轮廓,刀削般完美,却也如刀如削般冷寒!
空气,不知不觉陷入了不同寻常的安静之中!
夜千陵今夜有些微微的心乱,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竟全都是此刻书桌前那一个人的身影。从初相见的点点滴滴到此时此刻,一一徘徊而过。被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搅动着锦被,长睫,在眼帘处轻微的颤动。
宫玥戈似乎坐了很久,待回过神来之时,床榻上的人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同往常一样,宫玥戈为夜千陵细细的清洗了一遍眼睛。
但,也有一丝与往常不一样。那就是,这一夜,宫玥戈没有再拥着沉睡的夜千陵,而是自己一个人打开房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第二日!
微弱的阳光透过房门渗透进来,拂在夜千陵的眼帘之上。
夜千陵慢慢的睁开眼睛,想睡,又不想睡,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才慢慢的起身。
大厅内!
离开都城这么多日,司寇戎轩作为一国之君,必须马上赶回去了。而宫玥戈,亦准备回去。至于月泾垣,则决定留在月城!
府门口!
夜千陵与司寇戎轩并肩而站!而宫玥戈,则在与月泾垣话别。
从司寇戎轩的角度望去,似乎,看到宫玥戈交给了月泾垣一块类似令牌一样的东西。
回去的马车,有两辆!司寇戎轩单独坐一辆,也就是之前来的那一辆。而夜千陵与宫玥戈,两个人坐一辆。
马车,悠悠的行驶着!
夜千陵心中想着事情,并没有留意到宫玥戈的注视。
仍旧是六日后,几人,赶回了都城。夜千陵才刚一下马车,早已经等候着的潘若芝便量了一番夜千陵,确定她安好后,才放下心来,“姐姐,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想死了芝儿了!”
夜千陵见到潘若芝,心中,亦是欣喜,反手握住潘若芝的手,问道,“芝儿这一段日子单独呆在府中可好?”
“有梅大娘照顾芝儿,芝儿什么都好,姐姐莫要担心。”说着,拉着夜千陵就往府内走去,道,“姐姐,你一路上赶路,一定累了吧,芝儿为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宫玥戈站在马车边,望着夜千陵消失在府内的身影,黑眸中,似乎划过一丝浅浅柔情。
司寇戎轩则直接返回了宫中。
第二日,中午时分!
宫玥戈前脚刚出了府,夜千陵后脚便带着潘若芝出了府,在一家酒楼的雅间内坐了下来。旋即,低低的对着潘若芝吩咐了几句,然后道,“芝儿,去吧,莫要让任何人发现!”
潘若芝点了点头,打开房门出去。
片刻后,潘若芝回来,对着夜千陵道,“姐姐,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
夜千陵笑着点头,随即,不紧不慢的戴上了那一张‘人皮面具’,令潘若芝也同样带上‘人皮面具’。之后,两个人,悠然的坐在雅间内喝起茶来。
与此同时的皇宫,御书房中!
司寇戎轩听完侍卫的汇报后,问了一句,“没有看错?”
侍卫颔首,“那一个记号与那两个人,属下都已经确认过了,绝没有错!”
闻言,司寇戎轩淡淡的笑了,只是,笑意并未深入眼底。那一个人,一消失便是将近一个月,此刻,倒是主动出现了。起身,快速的换了一件普通的衣服,出宫而去!
雅间内!
司寇戎轩直接推门而进。
潘若芝抬头望过去,然后,与夜千陵说了一声。
夜千陵点头,示意潘若芝先出去。
片刻时间!
雅间内便只剩下依然端坐的夜千陵与漫步走向夜千陵的司寇戎轩。
司寇戎轩在夜千陵的对面坐下来,目光,审视着面前多日不见的人儿,“怎么,夜姑娘终于肯现身了?”
夜千陵翻起一只茶杯,亲自为司寇戎轩斟了一杯茶,轻轻地推过去,似乎有道歉之意。
司寇戎轩视线微垂,瞥了一眼,不动!
夜千陵则开始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我要改变之前的计划!”
司寇戎轩一怔,继而慢慢的眯起了眼睛,黑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凌厉,问道,“为什么?”
“我自有我自己的考虑。另外,皇上,今日我找你,并不是与你讨论,而是,只是将我的决定告诉你而已。而你,必须按照我说的来做。”淡淡的言语,却是透着一股不可抗拒之势。
司寇戎轩面色倏然一沉,四周的空气都随之一凝。但下一刻,却是放声一笑,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与他这般说话,道,“或许,你可以先说说你想怎么改变计划!”
夜千陵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
司寇戎轩听完后,黑眸,已经深沉一片,嗤笑道,“没有了宫玥戈,你有把握么?”
“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绝对的把握。”
“可朕没有!”
司寇戎轩打断夜千陵,旋即,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伏过身去,平淡的话语亦是透着不容置疑之气,“没有了宫玥戈,朕没有这个把握,所以,朕不同意!”
“若是加上‘陵公子’呢?”
“什么意思?”
“我已经见过我的未婚夫,也就是‘陵公子’。若是皇上能够按照我的计划来做,那么,‘陵公子’承诺,定会助皇上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