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真是韩姨妈,和袁瑶在正旦时在韩施巧的宫里才见的韩塬瀚的妻子——白灵。
要说这两人,还得从韩父韩孟被祯武帝过早地“致仕”了说起。
韩孟被致仕后,又经韩姨妈一场豁出了皮脸的大闹,一直郁郁不得志。
仕途不顺,韩孟便将精力都投放到了情yu之事上。
这两年来,韩孟不断纳妾,或是外头买的,又或是别人送的,林林种种竟已过了十数。
韩姨妈自然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可没用。
而韩孟妾室一多,紧随着子嗣也旺盛了。
这一两年来,除了韩施惠的生母张姨娘得了一女,还有什么柳姨娘、花姨娘、方姨娘、郑姨娘,竟然一气给韩孟添了两儿两女的。
有了这些年轻美貌的姨娘,往日里最得韩孟喜欢的韩塬瀚的生母童姨娘,自然就成了昨日黄花了。
童姨娘一开始自然是不服输的,也曾和韩姨妈联手过,不过不顶用了。
幸得韩塬瀚争气,如今已是监察御史,韩家主外的自然就成韩塬瀚了,所以童姨娘在家虽不得宠了,却还不算难过。
唯独让童姨娘揪心的是,韩塬瀚和白灵成亲快两年了,却不见白灵有喜讯的。
起先韩塬瀚说白灵年纪还小,童姨娘想来也是,当年白灵嫁入韩家时,才十四,到如今也不过十六不到。
可看着二房韩塬海的妻子郝氏,一年接一年的传来好消息,童姨娘到底坐不住了。
这郝家是金陵甲富一方的盐商,郝氏虽是嫡女,却还算是高攀了韩塬海的,可亲事是韩孟当初定下的,韩姨妈再不喜欢也不成。
后来瞧见郝氏的嫁妆不菲,韩姨妈这才对郝氏另眼相待。
郝氏也知自己的出身不好,平日里没少讨好韩姨妈的,虽然头一年生了个女儿,但如今又怀上了,自然很得韩姨妈的心。
然,随着家中人口的增长,就是当初祯武帝赐给的宅子,如今也显了拥挤。
韩姨妈觉着如今有了郝氏的巨额嫁妆,韩塬瀚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就说要分家,要把韩塬瀚赶回老宅那三进的院子去。
韩姨妈鼠目寸光,不等于韩孟也如此,韩孟告诉韩姨妈,韩家如今全靠的是韩塬瀚支撑的门面,要是韩塬瀚出了这家门,自立门户,他们韩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韩姨妈只得作罢,这时又听说袁瑶封一品夫人,袁家得以昭雪,还得了一座好大的忠国公府,韩姨妈那里会不眼热的,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法哄袁瑶要来。
就在韩姨妈苦思无解之时,宫里传旨说韩施巧召她进宫去了,韩施巧有意要同家中和解了,韩姨妈欣喜若狂。
再加上如今韩施巧又得了十皇子,她便是皇子的外祖母了,韩姨妈一时就觉着有再世为人之感。
袁瑶一个伯爵夫人又如何,那里及得上她韩姨妈的。
回头韩姨妈就逼着韩塬瀚分家出去。
等韩孟从温柔乡里出来,韩塬瀚已带着白灵净身出户了。
如今韩孟一无官职,二无营生,一家子全靠郝氏的嫁妆度日,自然在家中就没了威信,再骂也无济于事了。
没了韩塬瀚这个有成的庶子在面前添堵,韩姨妈现在可算是事事顺心了,唯一的遗憾是,自己的儿子韩塬海还没个承继香火的子嗣。
再看郝氏的月份也大了,韩姨妈就想着到寺去许愿,求个男孙。
韩姨妈也是说风便是雨的,说去就去,可郝氏如今不好的动弹的,只她自己一人去寺里,人单势薄的不显她如今是皇子外祖母的身份,就打发人去叫来白灵。
韩塬瀚虽自立门户了,可韩姨妈到底是嫡母,不能忤逆的,白灵只得又是雇人,又是备车的,同韩姨妈一道南山寺去。
被嫌弃了一路马车不配她十皇子外祖母的身份后,韩姨妈和白灵终于来到了南山寺山门前。
一听说今日南山寺寺内接待贵客,闭门谢客一日,韩姨妈那里就肯掉头回去的。
“贵客,都是谁呀?”韩姨妈不服气道。
再听说有里头正好有袁瑶,韩姨妈就愈发不肯走了,趾高气扬道:“你们是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惠妃娘娘的母亲,堂堂十皇子的外祖母。”
南山寺是什么地方,知客尼见过的皇亲国戚,勋贵权臣不知几何了,还头回见这么破落的,自然是不信的。
韩姨妈一听搬出这名号不顶用,又道:“我还是里头威震伯夫人的姨母。威震伯夫人不是在里头吗?你们只管进去问问,小心她知道你们怠慢了我,怪罪下来的。”
知客尼见韩姨妈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的,又听俗话说的,朝廷都有三门子穷亲戚的,威震伯夫人有这样的姨母也不奇怪的,于是便进寺里问去了。
此时一木阁里,袁瑶已去寻明过师太了,只司马夫人和赵绫云在。
这两人一听知客尼的来报,就是一愣,“惠妃娘娘的母亲?十皇子的外祖母?瑶哥儿的姨母?”
司马夫人笑眯眯的眼睛眨了眨,“难不成是那个韩家?”
赵绫云一听就明白了,“要是那个韩家,名声可不好。可到底是瑶哥儿的姨母,在外头放着也不好。”
于是韩姨妈就得进寺来了。
韩姨妈先拜了佛上了香,又求了签,得了支上上签,得知家里今年定喜获麟儿,韩姨妈高兴得不得了,这才让寺里的姑子,带她去一木阁,见袁瑶她们的。
就在韩姨妈在寺里拜佛是,青素就告诉了司马夫人和赵绫云这位韩姨妈的德行,如今又听说这位韩姨妈要来,原不想见的,可人都到了门外了,不好说不见的。
于是这二人就见一位浑身金器,面上刻薄的妇人,后头跟一位小媳妇,从外头进来了。
韩姨妈进来后,也不见礼,看屋里袁瑶不在,只两位妇人在里头,韩姨妈就道:“想来二位正是骁勇伯夫人和司马夫人了,你们也不必多礼了,我这人随和惯了的,不必拘于这些个俗礼的。”
赵绫云和司马夫人一愣,这位姨母的意思是她不给她们施礼就算了,她们还得给她行礼的?
司马夫人看了赵绫云一样,依旧笑眯眯的,道:“韩夫人说得是,但到底礼不可费,韩夫人给我们行半礼就成了。”
韩姨妈心道:“真是给脸不要脸的。”面上就是一沉,“让我给你们行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白灵也是有诰封在身,就是她见了这二位夫人,都要先见礼的,不说韩姨妈这已被夺了诰敕的。
可白灵口拙就是有心要劝说,韩姨妈也不会听的。
司马夫人面向赵绫云,道:“这位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我是四品的恭人,就我们两人还受不得你一庶民的半礼?”
韩姨妈冷哼道:“我可是十皇子的外祖母。”
赵绫云故意问道:“十皇子外祖母?这是什么诰封?又是几品的诰封?”
韩姨妈顿时语结,好一会子后,气呼呼道:“我如今是没了诰封,可指不定哪天就有了。”
“那今儿韩夫人是不是先给我们行礼,等到指不定哪天我们再还你?”司马夫人笑眯眯道。
韩姨妈气急了,“我不同你们一般见识,我是来找瑶哥儿的,她在那里?”
也没人理她。
司马夫人状似无意道:“对朝廷诰命无礼,当治什么罪?”
韩姨妈一惊,忙忙对白灵道:“你留下,要是见着瑶哥儿,就说我想到忠国公府去住些时日,让她早早备好忠国公府。”说完便要走。
青素留下照看佑哥儿,刚才又正好去热佑哥儿吃食,回来听到里头的动静,韩姨妈要跑,青素那里肯放的。
青素一招手,顿时围了一圈膀粗腰圆的仆妇婆子过来。
“韩夫人这是那里去?里头二位夫人还没发话呢。”青素道。
韩姨妈那里会认不得青素的,喝道:“死丫头,你想做什么?”
青素冷笑道:“不想做什么,只是二位夫人还没让韩夫人你走呢,又何必急呢?”
韩姨妈回头看司马夫人下了炕,向她走来,不禁后退了一步,“你们想怎么着?小心我明儿进宫在惠妃娘娘面前参你们的。”
司马夫人笑道:“韩夫人别紧张,我不过是想来告诉夫人,敕造忠国府你可住不得。”
韩姨妈一听耿起脖子,道:“我姐姐可是忠国公夫人,如今袁家只剩下瑶哥儿了,而瑶哥儿又出嫁了,忠国公府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我进去住些时日怎么就不行了?”
赵绫云在里头道:“你还是十皇子的外祖母呢,皇宫更大,你怎么不进去住?”
韩姨妈气得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你……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司马夫人一旁劝道:“韩夫人先别气,我告诉你,那敕造的忠国公府里头可是准备供奉袁家一百来口人的灵位,说白了就是袁家的祠堂。韩夫人你好好的,怎么就想不活了,要到那里头去占个位置的?”
韩姨妈一听,愣得不轻,“袁家祠堂?”顿时是又气又恼又臊的。
白灵在边上,脸面上早就烧得能烙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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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回霍韵出嫁(四)
看在袁瑶的脸面上,司马夫人和赵绫云到底没多为难韩姨妈,就让她走了。
韩姨妈几乎是抱头鼠窜的,就连知客尼要送她一份素点,韩姨妈都不要,用袖子掩着脸面一路小跑着奔山门外去了。
回程的路上,韩姨妈不嫌弃马车寒酸不配她身份了,嫌弃马跑得慢了,又后悔叫来白灵作陪,被看去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
所以一回到家,姨妈就立马关了门,着着实实在家里躲了好些天,不敢出来见人的。
这些是后话,说回袁瑶去找明过师太。
袁瑶到时,明过师太正卸下肩上的柴火,见今日的日头正好,便干脆将柴火摊在地上晾晒。
一个烧灶的姑子出斋堂出来,见明过师太摊的柴火挡了她的道,对着明过师太就是一顿谩骂。
明过师太面容虽狰狞不堪,却老实得很,被骂也不回半句,只一味地认错,又忙忙将柴火往里头收了收,将道腾宽了不少,任劳任怨的。
倒是渡己看不过去了,上去对那姑子道:“柴火挡道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罪过,再说明过也不是有意的,挡道了你让她往里头挪些不就完了,犯得着你指天骂地的吗?南山寺是佛门清净地,不是你俗家门前张口就能使泼耍横的地方,想想你如今的身份,你是佛门弟子,不是市井泼妇,你要是再改不了这嘴脸,我看也只有让师父请戒律才能约束你了。”
渡己一番话把那姑子说得不敢作声,自然这里头也有顾忌到渡己是掌院弟子的缘故。
明过师太上前来劝和,又将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把渡己气得不轻。
袁瑶这才从外头走进来道:“明过师父,这明面上你无意同人争执,处处自省其身,以期减少自身的罪过,绝无害人之意,可明过师父你的忍让和自咎,又何尝不是在放任了这位法师造了嘴业,贻害了佛门清净。”
明过师太连忙双手合十,连道数声佛号后,“施主说的极是,是贫尼过于妄执在自身,而忘乎佛祖的教诲。”
袁瑶近前来,道:“明过师父可还认得我?”
明过师太这才抬头看袁瑶一眼,又忙低下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袁施主别来无恙。”
“放肆,我们奶奶如今可是威震伯夫人。”平日里最是心细少语的青丝说话了。
那火头尼一听,明过师太这旧识竟然是伯爵夫人,吓着腿脚一软跪地上了。
青丝要的就是这结果,她家主子可是有意要庇护这位明过师太的,所以她今日僭越了,袁瑶也才没喝止她。
“罪过,罪过,贫尼又造下了无知之罪。”明过师太道。
袁瑶道:“明过师父又妄执了,不知者不罪。”
明过师太又道了一声佛号。
渡己适时将袁瑶和明过师太往一处清静的禅房里引去。
禅房中,墙上一巨大的“禅”字,炕上两蒲团,便再无其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