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了早便气得不行了,“好,好,哀家的好儿子,他这是想连哀家都一并除了咳咳……”
因过于气愤,太后一时间咳嗽个不止的,还气息不稳了,吓得身边服侍的宫人和内侍赶紧去传御医的。
等御医来这才稳住了太后,又劝说太后不可再动怒。
太后隔着一层幔子,对外头的御医道:“行了,你退下吧,哀家还死不了。”
御医慌忙跪安退出。
王諲也是吓出了冷汗一身,心道自己过于急躁了,要是这位老太后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王家那才是正的大难临头了,就忙劝道:“太后,到底还是身子要紧。”
太后咬着牙,强撑着,“他还巴不得哀家早死的,没了妨碍他的人,他才干净。”
太后嘴里口里的“他”是谁,虽未明说,可王諲却听明白了。
“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哀家拉了前太子下马,他能有今时今日?”太后愈说愈气的,不禁又喘上了,“做娘的那里会害自己儿子的,不过是想从旁侍政,助他一臂之力,他却处处提防哀家,还一而再地想置他的舅舅们于死地咳咳……”
太后又急剧地咳嗽了起来,幸好汤药煎好了,一碗调服用下去,这才又好了不少。
等缓了一口气,太后也平静了不少,发黄浑浊的两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眯了又眯,显得十分阴险。
后就听太后对王諲道:“想拿了王家?没那么容易,出宫后你就悄悄去找马家。”
“马家?”王諲愣了,“马家如今已非昨日了,找他们还有什么用的?”
太后冷笑道:“正是穷途末路之徒方能好用的。”
罢了,这两人便开始低声谋划了起来。
可不论是太后还是王諲都不知,他们此番不管意欲何为,都犹如垂死挣扎。
王諲出了宫后,只一日的功夫京城中就起了风声。
谣传是国有□,让人怨天怒,降下洪水滔天以示惩戒等等,条条直指祯武帝不孝不仁。
祯武帝将如何应对谣言,先暂且按下不说,说回袁瑶。
自接管了两府,因着霍老太君身上还未痊愈,袁瑶便多数在镇远府多些。
这日,袁瑶服侍过霍老太君用过一顿药后,就往议事的小抱厦听着两府的管事婆子们一同来回事。
说话间又见二门外当差的人进来回说,“回二奶奶,三位舅老爷来了,说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袁瑶想了想,给霍老太君请安?明知霍老太君不喜他们大将军府的人,没有来找不痛快?
想来又是打秋风来了,袁瑶就道:“老太太才用了药睡下的,不好打扰。公爷衙门去了,太太回南边将养身子了,我又是个小辈的妇道人家不好见的,让舅舅们有什么事儿只管说,我能办的定给舅舅们解了愁,要是我办不了的只会记下了,回头等公爷回府了再回。”
二门外当差的得了话就赶紧出去,照样回给了冯家的三位娘舅听。
吃了个闭门羹,三位娘舅自然是不痛快的,可事到如今就是把脸贴在地上给人踩了,他们也回不了头的。
这要从三房分了出去说起。
霍榛和冯环萦自分了出去,得自个当家做主后,滋润日子倒是过了一段时日。
特别是冯环萦,因当了家手上就有了银子进出,她娘冯三夫人没事儿就往女儿家去坐的,不是说将军府艰难,就是说马场又亏欠了多少银子的。
冯环萦心就是向着娘家的,每回没有不给她娘塞银子的。
一时间家里的用度银子就大了,霍榛不可能不察觉,这才知道原来是冯环萦又偷渡了家里的东西给冯家,气得把冯环萦揍了一顿了。
可霍榛也是知道的,冯家到底是他的岳家,不好撕破脸,可老他们这么依附着,就冯家那个无底洞,迟早他也会败光家财的。
那时灾民已成患,祯武帝施粥舍粮有赏的政令已下。
霍榛身边的那些个酒肉朋友,虽衣冠楚楚,可都不像霍榛分了出去的,手头上到底都没多宽裕的,早便有心到南边去进些粗劣的米粮回来转手赚大钱的,于是霍榛就把这茬告诉了冯家。
冯家起先还有些犹豫,因想在里头分红就得投入本钱,他们冯家就这么点家底了,若投了进去无疑就是孤注一掷的。
二来,又担忧朝廷发现这里头的猫,问罪起来的。
冯家商量过后到底还是想参一脚的,因他们也看到有人从中赚了大钱,于是就以霍榛的名义参了股。
也是冯家时运不济的,钱还没到手,就出了人命,霍榛也进了大牢。
因家里有人犯了事儿,家财就被暂时查封了起来,除了一个空院子,三房什么都没有了。
冯家想让冯环萦接济也不能够了,这才厚着颜面说来给霍老太君请安,实则又是来问霍夫人要银子来了。
一听袁瑶传来的话,冯家三兄弟意外道:“你们太太怎么突然就回南边去了?”
婆子回道:“舅老爷又不是不知道的,都多少日子不见日头了,太太就因这个身上一直不好,公爷说如今南边比京城好些,不如回南边养着。太太这才回了南边去。”
“那你们太太怎么没到我们府里去告一声的?”冯大郎疑问道。
婆子又回道:“这些日子我们老太太身上也不痛快,如今两府里就二奶奶一人打理着,那日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所以我们二奶奶说了,舅老爷有什么只管说,二奶奶能办定给办了,二奶奶不能的,等公爷落衙了,回了公爷再办也不迟。”
打秋风这种事儿,在自家妹妹面前已不好看了,如今还要摆给外甥媳妇看的,就越发难出口了。
可冯家到底是难了,冯家三兄弟只得婉转地将目的说了出来。
婆子这厢听了应下,转头就嗤之以鼻,忙忙又赶去回袁瑶的,“回二奶奶,三位舅老爷说,因前些时候见灾民可怜就大手大脚地舍米舍粮,到如今将军府里的米粮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如今眼看着又是大雨天,怕是日后还要救济的人还有不少,想借些钱粮去。”
这种由头一个婆子都不信的,袁瑶怎会不清楚的。
不给说不过去,给了他们尝到了甜头,日后定没完没了的。
心里虽清楚,可袁瑶也不多说什么就给了一个牌子给婆子,道:“你到账房去拿一百两银子,给三位舅舅。”
婆子接了牌子刚要走,又听袁瑶道:“你让账房给写个字据,给三位舅舅签押了。”
这种银子一旦给了出去了,就摆明是打了水漂要不回来的,怎么这位二奶奶还要给立字据的?
袁瑶也不多解释她的用意,让婆子回来,道:“若是三位舅舅问起,你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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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回急功近利(二)
袁瑶对婆子小声说完,就打发婆子去了。
婆子拿着牌子也不急着支取银子的,就让账房先生写了字据给她拿上,回头就去让人去备米粮两大车,这才去给冯家三兄弟回话去。
镇远府的茶水虽好,可到底不是冯家三兄弟的意不在那茶上,灌了一肚子茶水后,总算见着那到后院去回话的婆子回来了。
都急的,可面上到底还是要庄重些才好,于是冯家三兄弟故作在闲聊,等婆子进来了,这才故作方看到,道:“来了。”
婆子给冯家兄弟蹲福,“奴婢让三位舅老爷久候。”
“你们二奶奶如何说?”冯家三郎还是沉不住气了。
婆子笑道:“回三位舅老爷,我们二奶奶说,‘外祖父和三位舅舅是怜贫惜弱的,瞧见那些个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可怜,一时就没多想自家也是有的。’”
说半天还是没说到底给多少银子,三郎就有些急还想再问却被他大哥大郎给按住了,只听大郎道:“说来他们的确是可怜,也是我们同你们舅太太两头没说好,就我们这头给了,你们舅太太那厢不知,又反复地给了,才成了如今这样。”
婆子笑脸迎人地道:“这是阴德的好事儿,我们二奶奶还说了,‘就算如此手上有些余粮才好,不然等灾民散了,那时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米粮的,外祖父这样的人家闹了饥荒也不像了。’所以二奶奶就让奴婢给备下了两大车的米粮,给三位舅老爷。”
“什么,只是米粮?”三兄弟齐声道。
婆子怔了怔,有些茫然道:“还是三位舅老爷想要白面的,奴婢这就去换了?”
谁让他们兄弟三个打的是缺米粮的幌子闹的饥荒,人不给米粮给什么的。
兄弟三人一时恹恹无力地摆摆手,“罢了。”
婆子看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不嫌弃,可面上不露,又拿出字据来,笑道:“我们二奶奶还说了,‘外祖父寿辰将至,太太虽到南边调养去了,做小辈的愈发要孝敬的。’只是二奶奶到底头回遇上,也不敢擅自做主就查了往年太太的例,让奴婢到账房支取了银子凑上一份,也算是我们二爷、二奶奶这些做小的心意了。”
这一听银子有影了,冯家三兄弟又来精神了,都忙装腔作势道:“难得你们二奶奶还有这份心的。”
婆子就将字据递给他们兄弟三人,“那就劳烦三位舅老爷在这上头签个字,再按个手印,奴婢也好去支取银子的。”
冯家大郎拿起了字据一看,顿时就怒了,“混账东西,你当我等是来打秋风的吗?没听说过外孙孝敬外祖父还要立字据为凭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婆子立马就苦着脸道:“哎哟,三位舅老爷息怒,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虽说如今我们府里也是二奶奶当着家,可二爷和二奶奶到底也是分了家出去自立门户的不是,这边府里的钱账都不同那边府里的相干。这才有了立字据新规矩,分清楚两边府里银子的去向。三位舅老爷也别急着火了,瞧清楚了这虽是字据,可不过是写着银子的用处,也未说是赊是欠的不是。”
冯家三兄弟细一看,果然是,可细一看又不得了,“才九十九两银子?”
婆子又笑道:“我们二奶奶查了先头太太的账,知道太太每年都给一百两银子凑份子的,二奶奶是小辈不过越了过去,减一两才是道理。”
一时冯家三兄弟又哑巴吃了黄连了。
因着霍夫人面上每年是只给娘家一百两银子说是凑份子给冯老将军办寿宴的,可暗地里那回不是八百上千两地给。
而在外头外孙给一百两凑份子也不少了,可回去若是按人头分,老爷子得四十两,他们兄弟三房人才各得二十两,这都够什么使的。
但也没外孙子拿大头给外祖父办寿宴的,传出去他们这些做舅舅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所以兄弟三人虽嫌少,也没的道理开口让再多拿银子的。
见冯家三兄弟犹豫不决的,婆子就催促道:“三位舅老爷赶紧按了手印,奴婢也好到账房去支银子的,要是迟些时候了,外头铺子的掌柜来对账,还不知什么时候账房才得空给称银子的。”
冯家三兄弟只得都在上头签押了。
婆子拿着字据就往账房去称了银子封好,冯家三兄弟拿了银子和米粮就走了。
晚上回威震府里,霍榷亦从小祠堂里回来用饭,袁瑶就将今日冯家来要银子的事儿给说了。
霍榷道:“就该如此,他们只当我们家给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且最是会得寸进尺,可一到有了事儿就别指望他们能帮上一把的,让人寒心呐。这样的事儿以后怕还会不少,他们来了你不要不给,但给也不要多,还要他们回回都立字据,日后我自用处。”
袁瑶点头应道:“我记下了。我也是怕好心没得好的,以后还被倒打一耙这才留的心眼儿。”
也不袁瑶和霍榷小人之心了,此时再看冯家的态度就知没多此一举的。
就说这冯家三兄弟回了大将军府,没有不抱怨的。
冯家二郎就道:“大哥,在妹妹面前就算了,可在一小媳妇跟前也受这窝囊气,不觉着憋屈吗?”
大郎道:“哼,她一个年轻小媳妇的,要拿捏她还不容易的。明儿二弟妹和三弟妹寻个由头一道上威震府去,那边可是她自己的家,我看她拿什么由头让立字据的。”
三郎也附和道:“霍榷那小子,每回就给点鸡零狗碎的,只拿我们当叫花子一样的打发,好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我们护着他们娘俩,到如今都不知道他坟头上的草多高了。”
这兄弟三人所谓的“护”,全是马后炮,知道有事后就闹上门去,得了银子又闭了嘴,坐等下回霍夫人和霍榷在霍老太君跟前又受了委屈。
而他们口中的鸡零狗碎,霍榷每回都给五十两银子,同往日里霍夫人的成百上千的比自然是不能比的,但也不少了,还耐不住他们一回一回地来,次数多了也不是一笔小数了。
可见这冯家兄弟都是什么人的。
只是二郎一时又迟疑了,道:“霍榷那小子装聋作哑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要是大嫂和弟妹过去了落了没脸,我们家也不好看吧。”
大郎理直气壮道:“敢给不好,爹在朝上参他一本对长辈不敬,就够他受用的。”
三郎也同意道:“也该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了,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的。”
翌日,等霍荣衙门去,霍榷又到小祠堂去了,果然三位舅母就来了。
打的是佑哥儿试周时,一家子不得闲不好来,如今才得了空来给佑哥儿见面礼的旗幌,也不来镇远府只到威震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