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露的心是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针对她来的,还是针对沐寂北来的,如今敌人在暗处,她却是连谁也不知道,如何能安心。
沐寂北勾起唇角,她感受的孙露之前投过来的目光,那里带着探究,带着不安。
伍伊人伫立在皇帝身后,静静的看着,不错,她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沐寂北头上的那只淬了毒的八宝玲珑钗一定会被查出来的,那些嬷嬷可都是在宫中混迹多年,自然不会疏漏。
今日沐寂北刚来的时候她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那钗沐寂北确实带着呢,除非她能够未卜先知,否则今日是栽定了!
众人都在门外各怀心思的等待,因着关系重大,没有人敢妄加言论,这涉及的三大家都不是普通家族,没有一个是好得罪的。
安月恒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心中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在考虑这齐妃一事谁会最为得利,被查出的凶手又会是谁?是谁又要如何解决,片刻的光景,已经想出了很远。
而此刻,沐寂北的房间内,两位嬷嬷正从头到脚的检查着沐寂北身上的一切物品,自然也没错过那两只八宝玲珑钗,只可惜,要让伍伊人失望了,沐寂北早已将其换掉,那钗根本不是伍伊人送来的那只,是让青瓷找人迅速仿制的,质地极差,做工也粗糙,不过就是图个外表极其相似罢了,只要不靠近了细看,自然是瞧不出来的。
这宫中的能人巧匠最多,只要你出的起银子,便会有人许你所求。
“沐秀女,请将衣服脱掉交给交给奴婢检查。”
沐寂北也不拒绝,直接将身上的衣服脱掉,交到嬷嬷手中,那嬷嬷道了一声“得罪了。”便开始仔细翻看衣物,看看是否有什么端倪。
另一名嬷嬷则是检查沐寂北的鞋子,瞧见那条伤疤交错的小腿时,心中一跳,却聪明的选择没有开口,只是小心了许多。
两个嬷嬷检查了半响,对视了一眼,而后点点头,服侍沐寂北将衣服穿好,而后退到一旁,低垂着头道了一声:“沐秀女,可以了。”
而另一间房里,两位嬷嬷也是从头开始检查孙露的一切,自然也没有放过那些华美的珠宝盒首饰。
孙露不耐烦的坐在椅子上,由着两位嬷嬷检查头上的东西,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没由来的烦躁,一位嬷嬷仔细查看一根凤尾金钗的时候,却发现了端倪,那根钗的钗身呈现出两种颜色,一部分的金色要暗下许多,虽然不明显,不过对她这种老嬷嬷来说,还是很容易察觉的,那嬷嬷状似不经意的用手蹭了蹭,却发现手指立刻肿了起来,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着。
“孙秀女,请将衣服脱了,交给老奴检查。”一位嬷嬷开口,为了不让孙露生出疑心,依旧要完成所有检查的步骤。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不要以为陛下派你们检查,你们就怎样不得了,今日我算是给你们记下了,等到将来我得宠的那日必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孙露十分不悦,竟然还要自己脱了衣服检查,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在羞辱她!
“我们只是奉命办事,还请孙秀女恕罪。”两位嬷嬷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只怕这孙秀女嚣张不了多久了,证据确凿,谋害齐妃,就算是家势庞大,可是难道齐家就是吃素的?
孙露不情愿的将衣服甩给了两个嬷嬷,甚至狠狠的记住了这两人的样貌,似乎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讨回来,其实孙露的嚣张跋扈不过是假象,可是人就是这样,装的时间久了,很多时候便是自己也控制不住了,真假难分。
两位嬷嬷仔细检查了一番,将衣服还给孙露“孙秀女,可以了。”
见着两个嬷嬷面色没有什么异常,孙露心头的烦躁才渐渐散去,开口道“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孙秀女,一切正常。”一位嬷嬷站出来回道。
“哼…”孙露冷哼一声没有再次开口。
孙露的心,算是在听了两位嬷嬷的话后才彻底放了下来,自己被洗清嫌疑后,反而开始有心情期待着沐寂北身上是否会查出什么,既然不是自己,那么便应该是针对沐寂北那个小贱人来的,若是真的查出来是沐寂北所为,哼,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终!
两人同时走出飞仙阁,孙露满脸得意,直直的走向沐寂北,对着沐寂北身后的嬷嬷开口道“怎么样?是不是证实了就是她要谋害齐妃娘娘!”
周遭的大臣和皇帝都将目光投向了两人,澄江候见着自己的女儿如此,松了一口气,认为这件事确实没有牵扯上自己的女儿。
伍伊人却没有那么乐观,这宫中的事她可是知道的,即便是两位嬷嬷真的查出了什么,也不会让当事人知道的,这关键还是要看几个嬷嬷怎么说。
沐正德终究是看不过去那跋扈的孙露竟然欺负自己的女儿,开口道:“澄江候,你就是如此教导女儿的?空口无凭,便胡乱指认,这同诬陷有何差别!”
沐正德语气严厉,暗指孙露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那么一定是澄江候多年诬陷旁人,才会这样教导女儿的!
“即便是露儿心直口快,却也总比得有些人嘴上不说,却心思毒辣来的要好!”澄江候也毫不客气的反驳着。
皇帝阻止了两人的对话,开口问向嬷嬷:“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
众人一瞬间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看看这澄江侯府和丞相府的交锋到底是谁会落败。
沐寂北身后的嬷嬷率先上前道:“回禀陛下,沐秀女身上的东西一切正常。”
孙露不敢置信的尖叫道:“怎么可能?”
这时,孙露身后的嬷嬷却一把拔下孙露头上的凤尾钗,双手呈到皇帝面前,声音十分洪亮“回禀陛下,孙秀女的凤尾钗上淬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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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章孙露受过
“你这贱婢!你在胡说什么!”孙露尖锐的嗓音格外刺耳,对着那抽走自己金钗的嬷嬷怒目而视。
“放肆!”皇帝瞧见孙露这般形态,不等那嬷嬷开口,便怒声呵斥!
澄江候满眼大惊,反射般的看向伍伊人,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牵扯到我孙家!你们伍家与齐家的事不要扯上我们孙家!
却只见此刻伍伊人也是轻蹙起眉头,审视的看着从头到尾只是浅笑的沐寂北。
沐寂北似乎有所感应,抬眸与伍伊人对视,露出一抹笑意,伍伊人的心却突的一跳,看来自己不仅没有算计成沐寂北,反倒是被沐寂北给算计了,如今澄江候要么以为自己就是在算计孙露,要么是以为自己陷害沐寂北不成反倒是连累了孙露。
无论哪种,若是今日孙露出了事,就算是澄江候勉强不与自己为敌,可是伍家怕是也会追究自己的过失。
沐正德看着眼前这幅场景,险些拍手称快,出言讽刺道“澄江候,你看,我就说这没有证据,这空口无凭的可不能随意栽赃,如今你瞧,这可真是贼喊抓贼,你的女儿要毒害齐妃娘娘,到头来却污蔑的女儿,莫不是真当我丞相府软弱可欺!”
澄江候一甩袖子,脸色铁青,没有理会沐正德的出言讽刺,而是跪在皇帝面前,开口道“陛下,微臣认为此事多有蹊跷,还请陛下明察。”
此刻那凤尾钗已经落入了那御医的手中,正在仔细查看。
皇帝听了澄江候的话没有做声,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其实从心底而言,皇帝自然希望孙家落马,可是仅仅一个孙露下毒毒害妃嫔,却不足以扳倒孙家,皇帝的脑筋快速的转着,目光再次落在了沐寂北身上,瞧着那副温软的模样,不由得认为此事怕是沐正德在后暗中操纵。
否则沐寂北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有这有这般头脑?皇帝只当是这是沐正德归顺自己之后,小试牛刀,为自己出力,同时解决了孙家的那个女儿,也是为了给捧高自己的女儿铺路。
“回禀陛下,这金钗上的毒正是齐妃娘娘所中的毒,与那茶杯中的毒相吻合。”御医聪明的将话说到此处,不再继续,若是再继续,则是要得罪人了。
“微臣料想,定然是有人事先用毒淬好了金钗,继而借机靠近齐妃娘娘身侧,趁着娘娘一心注意台上的情况,将金钗在茶水中搅上两圈,这毒便下成了。”沐正德身后的赵于江开口道。
赵于江本是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却不想没出几日,自己的女儿竟然被送回了赵家,虽然受伤不浅,但是对于失而复得的赵于江来说,那伤势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赵鸾镜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对外始终声称昏迷不醒,而赵鸾镜醒后,就将沐寂北的计划告诉给了自己的父亲,赵于江不禁拍手叫绝,才知道那日柳知园的脸色那般难看竟然皆是出自那个孩子之手。
而后,赵鸾镜解释了沐寂北重伤自己,以此让自己出宫,得以嫁给心中之人的深意,更是令赵于江心生动容,虽然说赵于江可以算是为了丞相府才把赵鸾镜送进宫的,可是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付出被人当做理所当然,而沐寂北的做法正是表明了只要你肯为我丞相府筹谋,我自然也会尽力护你周全。
此事之后,赵于江算是对沐寂北的认识更深一层,不敢再以长辈的眼光看待沐寂北,对待沐正德,更是坚决拥护,也因此,才会打头阵,也不怕得罪孙家。
孙家一脉的人也有人站出来说话:“赵大人,你还是休要血口喷人!许是有人刻意陷害?”
“哦?依着王大人的意思,这样都算不得证据确凿?那到底怎样才算是人赃并获!本官还是第一次听闻,这女子的金钗能够随意落入她人之手?”赵于江再次开口。
引了个头,沐正德便不再开口,只是笑看这出好戏。
众人心中都明白,此事孙家怕是根本说不清了,这女子的饰物历来最为讲究,应是都有专门的丫鬟保管,往往代表着定情信物,所以才会格外小心,生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有损闺誉,所以开脱成刻意陷害,实在是有些牵强。
孙家人一时无言以对,却转了话题,再次开口道“露儿与齐妃娘娘无冤无仇,何故害她?”
沐正德满眼精光,不动生色的抬了下眼皮,扫了齐妃娘娘身旁的一个份位不低的宫女一眼,那宫女便站了出来,开口道:“启禀陛下,今日娘娘初到八仙阁时,只是邀请了沐秀女一同作陪,而孙秀女见此则是主动要坐在娘娘身旁的,如今想到,倒是事有蹊跷。”
“你!你这个贱婢也敢污蔑我!”孙露气的险些喘不上气来,艳若桃花的面庞此刻却是尽显狰狞,一把冲上前去,甩手就给了那个宫女一个巴掌。
那宫女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伍伊人,澄江候和皇帝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孙露这般放肆,实在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皇帝面前,却如此肆无忌惮,当真是在打皇帝的脸!
孙露看着突然静谧下来的场面,心中一时间忐忑不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口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女实在是冤枉的,一时失手,才会这般放肆,陛下恕罪…”
皇帝的脸色这才微微好转,沉吟着开口“澄江候,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吗?就这种资质你也敢把她送进宫来,你是要乱了朕的后宫!”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澄江候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你说旁人污蔑你,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沐正德先是请示了皇帝一番,继而走上前来。
“这是不是你的钗?”
“这是我的…”
“这钗上有没有毒?”
“虽然有毒,但是这毒不是我…”
“这钗是不是带在你头上?”
“这钗是带…”
“你是不是坐在齐妃身旁?”
孙露恼怒,可是刚刚触怒龙威,此刻却是不敢再次耍脾气,只得想着解释,可沐正德咄咄逼人,哪里给她辩驳的机会。
不知何时青瓷出现在沐寂北身后,瞧见这一幕,面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我很开心几个大字,心中却是闪过一丝冷意,这个孙露当真是心思龌蹉,只不过如今伍伊人设计小姐的圈套却套在了她身上,真是不知道伍家该如何同孙家交代!这种窝里斗,她最喜欢了!
其实伍伊人算计的也很是精明,她了解齐妃的性子,又知道齐妃一直喜爱那套凤穿牡丹的头面,却故意把她赐给了沐寂北。
这样一来,依着她对齐妃的了解,便会猜到,齐妃见此必然心生怒意,会刻意刁难沐寂北,可是碍于众多秀女在场,又不好过于明目张胆,以免落人口实,所以这宫中最惯用的法子,便是把沐寂北叫到面前来伺候。也算是给了一个下马威。
于是,沐寂北便靠近了齐妃,有了下手的机会,只要齐妃毒发,那靠近斟茶的人便是最有嫌疑的人,只要一搜查,那只淬了毒的八宝玲珑钗便会大白于天下,到时,证据确凿,沐寂北怎样也开脱不了!
若是齐妃死了,齐家少不得要针对丞相府,说什么也是要弄死沐寂北,若是齐妃没死,做出这种下毒谋害妃嫔之事的沐寂北也会受到重罚或者被处死!
所以无论怎样,伍伊人都是看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没想到的是,如今事情却并没有向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也不知孙露自诩聪明,竟然会连金钗被人动了手脚都没有发现,实在是没用!
安月恒的目光扫向伍伊人,只是轻轻的一扫,却没由来的让伍伊人一阵不安。
皇帝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终于下了决断:“孙秀女下毒谋害妃嫔,杖责五十,待进一步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什么?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爹,不是我下的毒!”两名侍卫上前来拖走孙露,孙露却剧烈的挣扎起来,双目欲裂,对着澄江候嘶吼着。
澄江候面色不忍,这孙露从小被他放在手心里护着,从不舍得碰一下,虽然说女儿家的没有什么大用,但是毕竟是嫡出,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可今日却是要受五十大板,这让他于心何忍,可是对于孙露而言,皇帝这惩罚算轻的,按理说,这谋害妃嫔的罪可不是能如此轻易了事的。
其实皇帝心中另有盘算,一个孙露死不死,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若是直接处死了孙露,那么便相当于为齐家出了一口恶气,齐家多少也就心理舒坦了,可若是孙露活着,齐家才会更加恼怒,心中郁结,甚至不断找孙露或者孙家的麻烦,以此来讨回颜面,同时孙露受伤,孙家人自然是心疼护着,可越是如此,齐家便越会愤怒,更是会拼命的打压孙家。
对于皇帝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有人为她卸去安月恒的爪牙,他何乐而不为?当然,还有一点,若是他处置的过重,澄江候说动了安月恒开口,这已经证据确凿的事情却是极有可能被推翻,形成僵持的局面,反倒是不如在这样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围内,让他们就是想要开口求情,都无从开口。
孙露剧烈的挣扎着,通红着眼睛,撕扯之间,发丝凌乱,满头的珠宝也掉了不少,被踩的变了形状,衣衫不整,长长的指甲挠的两名侍卫满脸血痕“我不走,我不走!沐寂北,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害我,一定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孙露实在是心有不甘,自己为沐寂北精心谋划的圈套,还没有实现,她还没有瞧见沐寂北声名狼藉的样子,还没有看见她身败名裂的样子!可自己却要出这么大的丑,先被人打个五十大板,实在是让她觉得屈辱难忍!
“放肆!还不快将人拖下去!给朕重重的打,如此没有教养,澄江候,倒是你教的好女儿啊!”皇帝开口斥责着,全然忘记了之前是怎样夸赞孙露的,当真是翻脸无情。
不过,其实皇帝此刻的心情还是愉悦的,至少此番孙家要受重挫了,这得利的人还是他罢了。
安月恒将目光放在沐寂北身上,参与这场波澜的,似乎只有丞相一脉没有收到波及,安然无恙,而主导这一切的,究竟是沐正德,还是眼前这个女子?
沐寂北似乎有所感受,同样抬头看他,继而对着他点头一笑,意味深长,这不由得让安月恒心中生出一丝警惕,这个沐寂北,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只是丞相府的庶女?而更重要的是,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孙露最终是不敌两个男子,生生被人拖了下去,皇帝则是对着众人开口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诸位爱卿和秀女暂且先回去,还有两件宝贝没赏,下午在此处继续,众爱卿不要因此失了兴致。”
“恭送陛下。”众人纷纷跪拜,皇帝率先离开。
沐正德两步走到沐寂北面前,开口道“北北,一切可好?”
沐寂北点头,柔柔的笑着“如你所见,自然安好。”沐正德点点头,叮嘱了几句,便毅然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