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泽很快返回家中,元财姑和孩子们惊喜万分,他们围住舒泽,听他说原因。
舒泽简单说了一遍:“就是我经手的历年案件刑部要重查,要我进京里往刑部自辨。”
元财姑听完,重新皱起眉头,但她没有说话,一个人想着什么。
四宝从来是家里最伶俐最爱说话又行动力最强的那个,她道:“让父亲自己进京么?那我们都可以跟去。父亲母亲,有人管船,我们要进京见姨妈。你们平时不总是说如果见到京里姨妈,要好好磕头么?”
舒泽讶然的笑了,在四宝发上抚摸一下,四宝是心爱的那个没有错,她的主意多的很。
五宝立即跟上,憨声憨气的道:“我要多给京里姨妈磕头,请她们帮帮父亲,父亲是个好官儿。”
二宝三宝明白过来,也纷纷道:“我们也要去。”
元财姑心疼怜惜的看着她的儿女们,对舒泽道:“刚我也想到这里,我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是没有四宝说的周全,怕我一说你就反对。”
四宝露出?滋滋的神色,让舒泽不禁莞尔。
听元财姑又道:“全家进京是对的,京里照顾我们这些年, 你每每罚俸我们不怕, 还是有京里照顾衣食,应该让孩子们去给姨妈磕头。”
而她, 想见到绿竹由她指责,绿竹那年信里挑明的一句话,“你诓骗舒泽到庙里去的时候,你家表姐元秀已经定亲”。
元财姑一直感觉自己欠绿竹欠燕燕欠表姐元秀的, 欠的很深。
舒泽同意全家进京, 不是四宝嚷着父亲不答应,她又要扮个小子跟去,是他道:“来宝一定要功名成就才成亲,二宝三宝也到年纪就不能许亲事, 而我一直梗介, 在这城里有亲家的话,说不好哪天带累对方,还是咱们说好的, 送孩子们返乡许亲事,二宝三宝四宝,你们许个老实种田人家就好,若许秀才倘若得官和父亲一样的为人,你母亲吃的苦你们也要重新吃上一遍。五宝,你是男孩子,你要有功名,像父亲一样为官为人, 你返乡去选个像你母亲一样的女子也就是了。”
舒泽的潜台词是, 别家的娇养女子,谁肯陪你担惊受怕度日。
元财姑的眼泪断线般掉落, 这是她听到舒泽的最高评价, 让五宝也找个像母亲一样的女子,这是做丈夫的人满意到极点的结论。
元财姑更坚定信心全家进京, 这个其实很有狡黠的女子, 她想借着进京被绿竹大骂了结旧事, 也顺便请求表姐帮帮舒泽。
有人可能在这里要说, 财姑你怎么好意思利用表姐一回,又再利用一回?
和一个为情冲昏头脑的人哪有道理可言?有人被情冲昏头脑还有醒的时候, 元财姑心甘情愿一辈子都昏在里面。
元财姑为舒泽可以坑蒙拐骗,可以做天下一切大不韪的事情。
这就定下来全家进京, 舒泽自己往刑部去,元财姑带着孩子们拜过姨妈们后,径直返乡把孩子们交给家里长辈,让五宝往新集进学,舒泽允许元财姑一个人再进京陪伴自己。
这对夫妻都抱定进京后若不能平冤,也就不能回来继续就任,认真的把家产收拾起来,不方便带走的多变卖一些银两,做为进京礼物好看些也可以, 给孩子们多留些也可以。
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些时候可以称为隐居高雅之人, 有些时候妨碍时政见识,舒泽就没有想到他若真的旧案不明,怎么会允许他独自一个人回家收拾行李, 独自一个人进京?
换一个当官的觉得进京小命不保,他不会弃官而走吗?
带着全家换个地方过日子,至少性命还在。
舒泽是有担当不会逃跑的人, 所以他认为虞大人这样安排也没什么,收拾的中间想到应该给来宝写信,但来宝在京里还是在新集不能知道,也许来宝在京里受姨妈庇护,也许来宝在京里刑部等候父亲狱里团聚,也许来宝求亲不成安全返乡。
等到进京一切皆明,这信不写也罢。
当晚收拾到深夜,孩子们为进京兴冲冲,认为见到姨妈一切都好,为父亲担忧的心下去好些,四宝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面和五宝争执:“我见到姨妈一定比你磕头多。”
五宝憨憨的回:“我是男孩子,比四姐你有力气, 我磕的多。”
舒泽在这样的对话里,担忧也能好些。
第二天上午, 元慧带着女儿郑陶琦到来,见面就笑:“听说表姐丈进京, 正好,我家陶绮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长辈,我母亲几年前得的小弟弟因是男孩子早早返乡陪在祖父身边,陶绮是女孩儿,而且公主伯母来信想见见,祖父也命我再养几年先送进京拜长辈,再返乡去伴曾祖。表姐丈带上陶琦上路吧。”
四宝大喜,她和郑陶绮虽见的不多,但过年节元财姑带着孩子们拜亲戚,表姐妹们时常得见,这是一对淘气的人。
郑陶绮,陶有快乐的意思,绮是美玉。
这名字是郑留根精心选择的吗?
不是,大名从小名而来,元慧的女儿小名叫淘气儿。
元慧还没有收到姐姐定期写来书信,还不能知道来宝和高湘定亲,否则的话,哪怕慧姐只知道来宝向高尚书求亲,因她在京里不止一次在姐姐家里见到高名英,而且知道高名英是龙哥岳父,就可以断定高尚书是正派人。
也即是,来宝求亲不成,高家也不会寻衅到其父亲头上。
因不知道还有来宝求亲,郑留根昨天从衙门里听说刑部调舒泽进京时,怕舒泽被冤枉,就和岳父商议对策,回家时告诉妻子,元慧生气的道:“这群南边的龌龊官儿,我们来的时候,也曾想拿贪钱受贿污蔑你,幸好姐姐为我攒下大笔银钱,我第一笔赈济本地穷人就是十万两,后续也没少拿出,才压得一些人不敢动手。不从钱上逼你入党派表心迹,就从权上,幸好咱们有姐丈,他们才没动你和父亲半分。舒家姐丈十足清官,也不肯结党营私,就时时受欺侮。”
郑留根也道:“他手里旧案,全省皆闻,这位姐丈办小案也能牵扯出大案,可见这南边诸事皆深。岳父和我都看过,哪有半点不明之处?这不知道是谁在本地撵不走他,想法子往刑部污蔑,若是说得明白,也得一年半载,若是说不明白,就此回不来了。”
这是舒泽头上的事情,惹得元慧夫妻也生气,随即,有一封信到来,理王世子唐诵写来的:“父亲带我巡视将返,旧年你夫妻说陶琦打算进京,我带上如何?不知你夫妻可放心我么,我肯定不是人牙子。哈哈,我写此信时提心吊胆,不知我家王船可足够你家淘气儿玩耍,千万不要半路拆船才好,好歹容到京里下船后,哪怕放火也就不怕。”
元慧念完信道:“好啊,这样编排我女儿,淘气儿,你就偏坐他家船进京吧,记住半路不许拆船,到京里后你就随意吧。”
郑留根好笑:“带上舒家姐丈,这省里安排船只我不相信,跟着淘气儿走,诵世子至少不会在路上难为他。”
郑陶琦当时眨巴眼,放火烧船?什么是放火烧船,难道比过年烟花还好看。
这就元慧起早带女儿赶路到舒家:“户部船只留根今天帮你推掉,姐丈再等几天,理王殿下船到码头,你和淘气儿一起上船。”
舒泽双手连摆:“这使不得吧,上官吩咐我进京为旧案,岂能耽误?”
元慧笑道:“可有进京期限,动身期限吗?”
舒泽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一愣道:“这倒没有,只说户部船只某天到码头,我登船就行,这不,你表姐和孩子们都要跟去,我想受惠你家多年,孩子们应该去磕头,本想我上户部船只,有同行的船只找一个,让你表姐和孩子们上船跟着。这不,我夫妻正赶着户部船只到来以前收拾东西呢。”
元慧点头道:“这就更省事不好吗,理王殿下王船宽阔,随行也另有船只,住得下你们全家。你们跟着淘气儿上路吧,你看四宝和淘气儿又凑到一处去了,她们俩个从来亲密。”
郑陶琦正和四宝道:“你见过放火烧船吗,有没有比烟花更好看?”
四宝纳闷:“我没有见过,怎么,又是你先见过了,好看吗?”
“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母亲说上船后不可以拆船,接我的伯父说到码头后可以随我怎办都行。”
四宝笑道:“我知道为什么不能拆船,拆完了,咱们就没有船可以坐。”
郑陶琦笑眯眯:“刚好咱们下水里捉鱼啊,我有回河里捉鱼去,被母亲抓回来打了手板儿,父亲也不帮着我,我想鱼不咬人,我会咬才是,为什么不让我捉鱼呢?”
四宝想想也对:“对啊,鱼从不咬人,我咬鱼才对,那你要拆船吗,我陪着你拆,拆完船我还陪着你捉鱼去,我可以大口的咬它。”
五宝也凑上来:“大鱼会吃你们,直接吞到肚子里。”
四宝撵他:“走走,小子不许过来说话。”
郑陶琦眼珠子乱转:“带上五宝吧,接我的伯父说他家船大,你我只怕拆不完。”
四宝乐得直拍手,引得长辈们看过来,重新压低嗓音说话:“五宝像个大笨牛,让他拆大个儿的东西。”
五宝也乐了:“吽,我是大笨牛,我最有力气,我进京磕头比四姐多。”
四宝恼火:“没有这句,我们现在说的是船。”
三个人有来有去的商议怎么对付理王府的王船,二宝三宝带着少女的腼腆给元慧送茶添水,元慧在这里用了午饭,和舒泽约好,带着女儿回家。
走时,四宝五宝乐呵呵:“就这么说定了,别忘记了。”
送走元慧,元财姑舒泽都有安心,慧姐安排的船只不会错,这一路上全家可以团聚。元财姑想的是慧姐还是热情照顾,想来绿竹对自己憎恶也不会太狠,她安心。舒泽完全没有想到寻亲觅友帮忙,但从元慧热情照顾的态度上,他安心。
过上几天,元慧打发人送日期,舒泽全家赶到码头,事先知道是王船,但亲眼见到依然震撼。
“理王”大旗飘扬在楼船上空,郑陶琦已经上船,正在最高处摆手:“四宝,五宝,这里凉快,还有.....瓜果。”
世子唐诵已和郑留根夫妻说过告辞的话,陪在淘气儿身边:“你喜欢伯父给的瓜果吗?”
“喜欢。”
“到京里是不是最喜欢伯父?再也不改。”唐诵也是膝下有孩子的人,还没忘记和敬安争风。
淘气儿灵活的眨巴眼睛:“再也不改,不再的时候就可以改。”
唐诵放声大笑:“你给自己留后路,这可不行。”
淘气儿煞有介事:“父母亲说,文字由着人使唤,断不能被字拘着走。”
唐诵笑弯了腰:“这只能是你母亲的话,你父亲老实本分的人,何曾会有这种歪话出来。”
说话间,四宝五宝先上来,舒泽夫妻还在和郑留根夫妻道别,三个人站在这楼船最高处往下面看,五宝一眼相中视线里庞大的舵,顿时兴奋:“哞......大笨牛要先拆那个,”
理王恰好走来,元二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帮敬安夺回家产,和京里官学也比试的聪明姑娘,理王殿下也好奇慧姐女儿随不随她,接受郑留根元慧拜谢时没功夫细看,只知道小姑娘生得冰雪聪明般面庞,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
以殿下身份不会等着和舒泽寒暄,等舒泽全家慢一步过来的时候,他回船舱去了,听到淘气儿大喊,殿下想到过来细看这个孩子,就听到三个孩子说的有模有样。
“不能先拆船尾,先从船头拆起。”舵在船尾位置。
“为什么有先有后,拆完就全都没有了。”
“让我想想嘛,哦是了,这船烧起来好看吗?”淘气儿仰面看伯父。
唐诵哈哈大笑:“你还真想烧船啊,我说着玩的,这船不能烧,这是王船。”
淘气儿立即跟上,小手指旁边的船:“哪只船能烧,比过年烟花好看吗?”
理王殿下停下脚步撇嘴,你真是你娘的女儿,不管什么都要新鲜花样,刚上船就想烧船,你自己坐哪儿呢?
殿下验证完毕,这确实是元二姑娘亲生的,别人家生不出来这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