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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本宫说清楚了,那女子究——竟——是——谁——”
  “皇上驾到——”
  得,这下子愈发的乱了。
  年素鸢松开熹嫔的下巴,退到皇后身后,甩帕子,屈膝:“臣妾等恭迎皇上!”
  胤禛的脸色是黑的。
  想想也是,宫中出了这等事情,他不生气才怪呢。
  皇后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胤禛说了,胤禛又命人传了红锦,红锦得了年素鸢的吩咐,也是咬死了说“不知道”。毕竟从明面上看,红锦还是弘历的人,现在就将她暴露出来,实在是不好。
  熹嫔的心情渐渐镇定,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年素鸢瞥了她一眼,开口说道:“皇上,臣妾以为,先头延禧宫中出事,熹嫔已是有错;今夜又出了这等大事……一次,是‘失察’,两次,可就是‘罪过’了。有罪之人,如何还能再享嫔位,至少应当降为贵人才是。”
  “年贵妃!”皇后出声喝止。
  熹嫔噗嗤一笑,面色哀戚:“果然,后宫之中,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臣妾算是看得透了……”言罢,她轻轻闭上眼睛,眼角滚落出两颗泪珠子来。
  绝,简直是太绝了!
  若非年素鸢亲手操纵了这出大戏,恐怕连她也要被熹妃瞒过去。这演技、这拿捏人心的本事……
  年素鸢望了胤禛一眼。
  胤禛并没有暴怒的迹象,反倒缓缓点头:“年贵妃说得是。”
  年素鸢心中一惊。
  不对,胤禛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赞同她的看法,即便他再宠她……
  这一手她太熟悉了,是“捧杀”!
  胤禛要捧杀她?
  不管是或不是,今夜她必须得把熹嫔给解决掉,若等她东山再起,可就不好收拾了!
  “臣妾遵命。”皇后应道,“臣妾即刻拟旨,熹嫔降位为贵人。”
  “臣妾……领旨。”
  熹贵人哽咽着说道,朝胤禛和皇后重重叩头,将一个被欺压的小妃嫔扮演得栩栩如生。
  胤禛朝皇后抬抬下巴,示意她接着问。
  熹贵人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启禀皇上,臣妾也想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做了这等事情呢。可如今天色已晚,皇上、皇后不妨先行回宫歇息,这奴才便交由臣妾看管着,可好?”
  年素鸢斜了她一眼,才要发话,便听见胤禛说道:“不好,还是交给慎刑司,与上回那胆大包天的太监一块儿审。朕瞧着你们是不肯让朕过个安生的年了,熹贵人,若下次再犯——”
  “臣妾定不敢再犯!”熹贵人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年素鸢朝胤禛福了福身:“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
  “说。”胤禛最近对她很和蔼,甚至有些纵容。
  “虽然臣妾未曾看到是谁,可是臣妾却看到四阿哥晕了过去——那个谁,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对不对?”年素鸢向红锦使了个眼色。
  红锦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妇儿样:“回年贵妃,四阿哥是晕了过去,奴婢怎么唤也唤不醒。”
  “那可就奇了。论理,若是他看见了什么龌龊事儿,应该端着阿哥的身份,上去教训那两人一番才是,怎么就被吓昏了呢?”年素鸢瞥了齐妃一眼。
  齐妃会意,小声嘀咕道:“怕是被气昏的。”声音不大,恰好可以让胤禛听见。
  胤禛的脸色更黑了。
  年素鸢点到即止,并不多说。她明显感觉到地上有两道狠戾的目光向她扫来,似乎要饮她的血、吃她的肉。她又望了望皇后,皇后的表情明显一僵,看熹贵人的眼神也奇怪了许多。
  “臣妾……”熹贵人匆忙开口,似乎要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应该辩解,越辩解越乱,旁人对她的疑心也越大。
  皇后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妾以为,熹贵人屡屡犯错,当重责之!臣妾立志肃整后宫,请皇上准臣妾将熹贵人贬为答应,收在承乾宫中,好生教养!”
  胤禛只说了一个字:“准。”
  熹贵人——唔,熹答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刚刚才讽刺完年素鸢“落井下石”,没想到皇后竟然更落井下石。最可笑的是,在今天之前,皇后还是她最大的靠山和盟友。
  年素鸢好声好气地劝道:“臣妾以为,‘答应’的份位也未免低了些,毕竟钮钴禄氏是四阿哥的生母,不好亏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嗳,听听,这叫什么事儿?
  先前要贬钮钴禄氏的是年贵妃,如今要替钮钴禄氏说话的也是年贵妃!
  胤禛有些疑惑,但也顺着年素鸢的话说下去:“那好,就做个常在罢。”
  年素鸢一颗心又沉了几沉。
  帝王之爱,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胤禛宠她宠得太过了,捧她也捧得太过了,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她抿了抿唇,故作惊讶地指着熹常在的领口说道:“嗳,平日熹常在粉黛不施,怎地今日连脖子上也擦了粉?”
  熹常在的脸又白了。
  皇后的脸绿了。
  胤禛上前几步,抬起熹常在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领口,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的下颌捏碎。
  ——没错,那是云|雨过后的痕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贬斥(二)
  胤禛闭了闭眼,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去延禧宫!”
  延禧宫?而不是皇后所居住的承乾宫?
  年素鸢向皇后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如此臣妾等……”
  “年贵妃、齐妃,还有那丫头,你们一并儿来罢。”皇后说道。片刻之后,她又摇了摇头,吩咐红锦:“你回去伺候四阿哥,千万别让他惊着了。若是四阿哥醒来,你要立刻到承乾宫来对本宫说,晓得么?不该问的别问。”
  “奴婢遵命。”红锦低眉顺目。
  一时无话。
  胤禛转身离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年素鸢甚至以为,他已经气得不行……
  皇后亲自拉着熹常在,跟在胤禛后头,似乎是害怕她逃跑。
  齐妃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年素鸢身后,看样子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唯年素鸢马首是瞻。年素鸢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眼角余光瞥到熹常在的一瞬间,她便又将其他所有的念头都抛到了脑后。
  先把钮钴禄氏明椒处置了,才是正理。
  夜已经颇深了。
  年素鸢坐在胤禛下首,低头抿了一口茶。她是极想磕瓜子儿的,也想大笑几声,不过碍着胤禛在,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什么动静也没有。
  闲人都已经摒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宫中挂起了珠帘。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带着熹常在走到珠帘之后,干脆利落地剥了她的衣裳。年素鸢分明看见,熹常在的眼中已经带了一丝颤抖和绝望。
  ——不知这一回,她会想什么法子圆过去?
  珠帘之后,嬷嬷惊呼一声,随后连滚带爬地掀了帘子出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回、回皇上,回皇后,熹常在她——她似乎果真是——”
  熹常在裹着一件外袍走出珠帘,平静地对胤禛和皇后盈盈下拜:“臣妾污了皇上、皇后的眼,倒真是大错。只不过近日身上忽然起了些疹子,也不知是否是染上了麻疹或天花……”她抬起头来,泫然欲泣,“还请皇上、皇后移步,以免过了病气。”
  胤禛脸色稍稍缓了缓:“哦?”
  即便他知道熹常在可能不对头,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戴了绿帽子。
  无关智商,只是一种可笑的……尊严。
  皇后亦然。
  年素鸢几乎要气得笑出声来,麻疹?天花?好好好,熹常在身上那些个玩意儿都是麻疹,那她双腿之间总有痕迹罢?嬷嬷要为尊者讳?还是要等过后禀报皇后,等皇后秘密处决?
  好好好,既然你执意说自己是“天花”……
  她冷笑一声,故作惊讶:“那可真真是了不得。来人哪,还不快传太医?愣着做什么!”
  熹常在亦道:“臣妾亦自请宣太医入宫,以证清白。”
  胤禛愣了一下。
  皇后亦愣住了。
  齐妃已经目瞪口呆。
  难道说,熹常在果真是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么……
  年素鸢越来越佩服她了。
  三番五次被打入绝境,竟然还能如此淡然,不得不说,钮钴禄氏明椒,的确很厉害,常人难以想像的厉害。
  不过……
  本宫可还留着一个杀手锏未出呢……
  明椒越来越镇定了,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笑意,看向嬷嬷的眼神也有了几丝变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她已经决定,等这事了结之后,让这位看到了一切的嬷嬷——死!
  至于年贵妃方才说的,“四阿哥突然晕厥”,她同样担心得很。不过,还是先将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四阿哥还得好生哄哄,跟上次一样,把过错都推掉,也就是了……
  她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太医很快就到了。
  他心惊胆战地给明椒搭了帕子摸了脉,捻了捻须,神色古怪地看了胤禛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熹常在身子羸弱,只怕是染了湿疹。”
  年素鸢几乎要把茶杯生生捏碎。
  湿疹,会在身上长红斑的湿疹,秋冬常发的湿疹!
  好好好,好个熹常在,她果然是太小看她了!
  年素鸢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她看着明椒向胤禛下拜、哭诉,看着明椒哭得梨花带雨,看着明椒委委屈屈地说自己身子不好又新染了病……
  她扯扯嘴角,扬声问道:“既是如此,太医何不开个方子,给熹常在补补?”
  “这……”太医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