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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唔”了一声,忽然感觉到口中多了一股苦涩的汤药,难喝无比,令人几欲作呕。她皱了皱眉,还是咽了下去。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死。
  头痛舒解了些,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年素鸢总算睁开了眼睛,抬眼望去,秋香色的幔帐映入眼帘。好罢,这里仍旧是翊坤宫,她仍旧躺在自个儿的床上,可是,她是怎么晕倒的、怎么到这儿来的呢?……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她坐起来,拢着锦被,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如玉捧了一盘蜜饯过来,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有些难受。
  “额娘。”福沛吧嗒吧嗒地跑过来,揪着她的衣袖,泪眼汪汪。
  年素鸢忽然发现,福沛好像长高了一丁点儿。
  是她的错觉么?
  “主子已躺了两个多月了,八阿哥、九阿哥、四公主天天来看您,可急得跟什么似的。”如玉在一边说道。
  两个多月?
  年素鸢大吃一惊。
  “皇后已将凤印宝册收回,只不过依旧保留了您的份位和份例……”如玉小心翼翼地看着年素鸢,见她并没有发怒的征兆,才继续说道,“皇上说,八阿哥年幼,暂时不用去阿哥所,先由皇后看顾着……”
  果然。
  年素鸢苦笑一声:“还有呢?”
  “皇上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还给‘他们’改了名字……咳,奴婢不该多嘴。大伙儿都估摸着,既然八王爷、九王爷、十王爷、十二王爷、十四王爷削爵下狱,这天儿也就该晴了。皇上仁厚,没有将‘他们’立即处死,而是拘在外头……”如玉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在顾左右而言他,没有说到点子上。
  年素鸢微微皱眉。
  如玉缩了缩脑袋:“主子,二老爷遭贬谪,老太爷都快气疯了。不过,二老爷自己倒是很淡然。”
  唔,果然不出所料。
  只不过,该说的话,她都已经对年羹尧说了。看年羹尧的表现,显然是已经解了这个心结。那么,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年素鸢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嗓子眼疼得厉害:“扶本宫起来。”
  “主子身子还未曾大好……”
  “无妨,本宫要去给皇后请安。”
  ***
  皇后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只不过,她的眉眼间依旧带着一股子倦意,语调也是冷冷的:“本宫将钮钴禄氏分尸了。”
  年素鸢吓了一跳。
  言下之意是,皇后嫌她的处罚轻了?
  唔,很好,看来皇后根本不知道她把明椒折磨得有多惨……年素鸢暗笑,低声说道:“自然是但凭皇后处置。”
  皇后微微一怔。她原本以为,年素鸢至少会表示惊讶或是不屑的。
  “你……”皇后皱了皱眉,道:“没有什么要说的?”
  “回皇后话,没有。”
  “果真没有?”皇后愈发惊奇。照理说,年素鸢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她突然收回了凤印宝册,不应该这么平静才对……“本宫可记得,你素来是个要强的的性子。”
  皇后在故意挑起年素鸢的怒火,或者说,她是在试探年素鸢的底线。
  年素鸢只感觉胸中一股火苗忽地蹿起,又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她定了定神,语调有些冷:“皇后这是何意?”
  “你当真令本宫意外。”
  “皇后谬赞。”
  “呵……”皇后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年素鸢低咳几声,喉头又多了几丝铁锈的味道。
  “好了,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比本宫当初也差不了多少。”皇后乜斜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感慨万分,或是二者都有。她随意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说道:“本宫乏了,皇贵妃请自便罢。”
  年素鸢本来也没想要多呆,只不过因为自己醒了,需要到皇后这里走个过场。皇后既然不想她留,那她也没什么必要呆下去,便跪安告退。
  回到翊坤宫时,胤禛在等着她。
  而且,看那个样子,他已经撇开了所有人,像是要与她单独谈谈。
  年素鸢走上前去,福了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禛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抬了抬手叫起,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年素鸢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鸢儿……朕……”
  胤禛顿了顿,又皱了皱眉,闭口不言。
  年素鸢有些好奇,道:“还请皇上直言。”
  她有些胸闷,也有些头晕,实在提不起精神来猜测胤禛的意图。
  “你……还好么?”胤禛憋了很久,突然冷不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年素鸢愣了一下。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很好。”
  “可朕瞧着,你的精神头儿似乎有些不足。”
  “臣妾……是有些乏了……”
  “朕想……嗯,朕想着,你该好生调理着身子,莫要劳累了。”
  年素鸢轻笑一声:“臣妾知道。”
  所以才把凤印给收回去了,不是么?
  “不,朕的意思是……”他上前几步,轻轻揽过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朕听说,只有情绪大起伏,你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对不对?”
  年素鸢心下诧异:他这是在担心她?
  “朕想着,若你好生调养着,或许也不至于殒命……”
  年素鸢忽然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不如朕散个消息,‘皇贵妃殁,随葬陵寝’,然后你到朕的身边来,慢慢地养着,可好?”胤禛说得很慢,似乎是怕刺激到她。
  年素鸢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这是让她假死的意思?
  可是,她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又何必假死?……等等,东宫储君之位……
  她咬了咬下唇,鼻子有些发酸。
  对,只有皇贵妃殁了,八阿哥才能名正言顺地养在嫡母名下。等到胤禛百年之后,也能顺理成章地……继位,而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可是她不甘哪……
  “鸢儿?……”
  胤禛又唤了一声,声音极低,“明年开春便是大选,到时便可以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身份。你瞧着,住在哪个宫里好些?”
  年素鸢赌气地说道:“臣妾瞧着,养心殿最好!”
  胤禛身子一僵:“胡闹。”
  年素鸢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臣妾知道皇上的意思了。臣妾……会‘病重而逝’的。”
  横竖只是假死。
  勾弋夫人可还是真死了呢。
  但是,她从此便不能以年素鸢的身份活在世上,或许连家也不能回,又或许……罢了,只当为了弘晀。
  等等,还有一事。
  “皇上,请恕臣妾贪心。”年素鸢慢慢地说道,“却不知八阿哥每日是要给皇母请安,还是给新妃请安?”
  “八阿哥养在朕的身边,过两年就去阿哥所。给谁请安,可有区别么?九阿哥倒是可以给新妃养着,只要他不闹。”
  年素鸢松了口气。
  那就好。
  一时沉默。
  胤禛一直维持着抱她的姿势,没有放开。
  年素鸢慢慢地想着以后的事,想着想着,头就疼了。她不自觉地晃了晃身子,似乎要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