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拂袖,一道黑气朝向夙冰杀去。
化神鬼修在前,夙冰觉得自己哪怕放出元神之力也一样会死,索性不做抵抗,秦清止总不可能看着自己死了。果真,一道剑气拔地而地,在夙冰面前设下一层防护罩。
罗刹王立时警觉:“何方高人?”
秦清止从天缓缓落下,一展长袍,笑道,“罗刹王,许久不见。”
“原来竟是清止道君大驾光临。”罗刹王一声冷笑,“不知来我鬼蜮,有何指教?”
“自是寻我徒儿来的。”秦清止睨了夙冰一眼,“我师徒二人前来人间界历练,不想小徒顽劣,竟被鬼奴贩子抓住,带进酆都来。”
“她是你徒弟?”
“正是。”
“都已是筑基修为,竟还能被鬼奴贩子抓住,你这徒儿好大的本事啊。”罗刹王显然不信,嗤笑道,“清止道君,你不过元婴圆满修为,在北麓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在我幽冥界,可着实算不得什么。”
秦清止摸摸鼻子,笑道:“所以还请罗刹王高抬贵手,放我师徒一条生路。”
罗刹王眉峰微蹙,跃入半空,双手一合,祭出一柄黑色蛟龙剑:“我幽冥界自不会动你无极宗长老,但本王也是使剑的,素来听闻清止道君的剑术享誉北麓修仙界,心下一直想要讨教讨教,不知道君赏不赏脸?”
口中用着问句,但根本不等秦清止作答,指尖虚空一划,蛟龙剑便倏然进攻。
秦清止的本命真元剑不召自现,化为数道剑光挡在身前。
“既然罗刹王好雅兴,那秦某只好奉陪了。”
秦清止闪身一道金光飞上天空,同罗刹王比划起剑术来。两大剑术高手虽然有所保留,但整个酆都上空一片剑光四射,火花飞溅,众鬼修不知出了何事,纷纷抱头蹲下。有高阶者想要放出神识前去瞧瞧,即刻便被伤了识海。
夙冰暗暗替秦清止捏了把冷汗,两人论修为应是不分伯仲,但他重伤未愈,又接连奔波,现下断然不是罗刹王的对手。但一想到他这番疲于奔命,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辟雷珠,心下不免一沉。
濂溪世子见她脸色不好,上前道:“前辈,您放心好了,我不会教父王伤害您的。”
夙冰应付着呵呵一笑,掉脸望向他处。
濂溪以为她不信,又道:“巫族大长老曾经为我批命,说第一个揭开我面具、瞧见我容貌的女子,乃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日后将会成为我的王妃。”
夙冰再是呵呵一笑,正呵呵着,瞳孔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濂溪红着脸,又重复一次。
夙冰嘴角一抽:“真抱歉,第一个揭开你面具的并不是我。”
“前辈,您刚才都承认了的。”濂溪以为她是害羞,捏着衣角道,“我今年只有十四,修为也比您低,但您放心,我会努力修炼的,您是无极宗弟子吧,等我长大些,我就去提亲。”
“别别别!”
夙冰哭笑不得,今天这是怎么了,上千年不见桃花开一朵,这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开了俩,邪阙也就罢了,好歹纠缠了大半辈子,但眼下这朵烂桃花算是怎么回事?
“我们女道修一生不嫁的,世子大人您还是省省吧。”
“巫族大长老的预言,不遵守会遭天谴啊。”濂溪极为认真,“不可不听。”
夙冰拢起眉峰,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小小的年纪,爱恨情仇什么都不懂,只因为一句批命,便信以为真。
本想教育他一番,趁机断了他的念头,天空中陡然一声巨响。
不一会,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渐渐浮现,等两人落地后,皆是一派淡然。
许久罗刹王才道:“清止道君的绝情剑,果真名不虚传。”
秦清止也虚了一礼:“承让了。”
“你们走吧。”
“多谢。”
秦清止略略颔首,垂目轻望夙冰一眼,“咱们走。”
夙冰敛目恭敬道:“是,师傅。”
随着秦清止飞上他的坐骑,夙冰乖乖坐在后端,两人便向酆都大门飞去,隔老远,还能听见濂溪在身后大喊:“前辈,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夙冰肩膀一抖,忍不住扶额。
秦清止侧目一笑:“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夙冰无奈道:“只是一场误会。”
秦清止便不再多言,夙冰思忖一番,细声说道:“师傅,邪阙他离开了。”
“我知道。”
“他说,师姐在一千年前,当真已经死了,他折腾这一圈,只为耍着您玩儿。”夙冰斟酌着续道,“他还说,您无非想要辟雷珠进阶合虚,他劝您还是死了这份心,那珠子早就毁了,所以他打算返回南疆转生。”
秦清止陷入沉默中,许久不曾言语。
夙冰胡乱扯着,此刻才渐渐反应过来,原来邪阙决定转生的原因,有一部分竟是为了以实际行动告诉秦清止,别在打辟雷珠的主意。
秦清止终于开口:“他以为,本座是为了辟雷珠?”
“难道师傅您不想得到么?”
“算了,多说无益。”
才出酆都大门,秦清止说完这话,陡然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如玉的面色苍白之极,连带头发都现出不少白色。夙冰并不讶异,方才同罗刹王比剑,他定是开了灵心观妙咒。
这种咒术,可以再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力量趋于最大化,但耗损之大可想而知。
不闭关个三年五载,他怕是无法复原。
因为蓝少卿伤势不轻,剑灵已经将他同谷月娴带回了宗门,于是秦清止只能亲自上阵,先去落脚的客栈将拓跋战接回来,然后带着两人飞回无极宗。
伤势颇重,这一路走走停停,整整用了四个月时间,几人才回到天际城的怀抱。
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天枢山脉,夙冰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其实离开半年还不到,心境却与初时完全不同了。原本她想要离开无极宗,现在反而不怎么想了。
求仙问道,仿佛又多了一重意义,她必须必别人快,比别人更强。
而那些高深本领,并不在界外,而是在这名门正宗的高塔之上。
哦,对了,还得在此地等待那只投奔而来的小妖怪。
于是她扯住秦清止的袖子,细声细语地道:“师傅,弟子现在能不能反悔?”
秦清止倏然一怔:“什么?”
“弟子不想要灵石了,更想做您的入室弟子。”
“何以突然改变主意?”
“弟子觉得,此番历练,令弟子感悟出道的真谛。”
“你当你师傅是傻子么?”
“好吧,弟子觉得作为您的入室弟子,能得到的利益,绝不比那些灵石少。所以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能只顾眼前这点儿蝇头小利。”
“唔,孺子可教。”
“那师傅您的意思?”
“自然是准了,回去夜来峰后,便举行拜师大典。”
☆、48重返宗门
从山门一路飞上夜来峰,因为秦清止敛着修为,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直到落在夜来峰顶清安大殿外的广场上,一众晨修早课的弟子方才纷纷跪下行礼:“弟子拜见尊上。”
秦清止收了坐骑,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神识扫过一圈:“君悦呢?”
“启禀尊上,君悦师叔去了修武堂。”
“君澈也去了?”
“君澈师叔他……他……”回话的小剑修垂着脑袋,为难不已。
便在此时,一名男子急匆匆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二十岁的年纪,筑基中期修为,睡眼惺忪,满面倦容,剑匣松松垮垮的吊在肩膀上,喘道:“师……师傅,君澈来晚了……”
秦清止似乎习以为常,也不苛责,只吩咐道:“她是你师妹,夙冰,另一个则是你隐师兄的弟弟拓跋战,你也不陌生,今后他们便住在夜来峰,交由你来照顾。”
秦君澈不大高兴的睇了夙冰一眼,夙冰也恰好举目看他。
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原是之前在溪山涧遇到拓跋隐和秦君悦时,随行另一人。
很显然秦君澈早没了印象,只看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去拓跋战身上,为难道:“师傅,长老院不是有令,命拓跋师弟在地狱岩思过么,您这么做,恐怕不妥吧?”
“地狱岩已经没了。”秦清止拾手揉揉拓跋战的头发,“还是留在夜来峰吧,今时不同往日,在本座眼皮子底下,那群老东西若有意见,大可再同本座理论。”
语毕,又侧目对夙冰道,“你且先行安顿,稍后再举行拜师大典。”
夙冰忙道:“师傅,依徒儿愚见,拜师大典能免则免。”
秦清止扬眉:“何故?”
“徒儿同拓跋师弟的身份较为尴尬,凡事低调些总是好的。”夙冰实话实说,虽然一旦举办拜师大典,能令自己的身价在无极宗乃是北麓暴涨数百倍,但随之而来的烦心事儿,恐怕更多。
况且,拓跋战的存在,始终是无极宗高层心尖的一根刺,还是低调点儿好。
秦清止淡淡颔首,颇为赞许道:“看来,本座果真没有挑错人。”
一摊手,于掌心现出一块儿玉牒,他细声道,“你既已筑基,便持本座谕令,前去灵兽阁挑选一只战兽,再去名器堂挑选一样趁手的御敌法器,哦,顺手再挑一件飞行法器吧,有些地方行走,飞行兽并不方便。”
“多谢师傅。”夙冰躬身上前,双手接过,心下一片欢喜。
“为师恐怕得闭关调息一段日子,夜来峰上日常琐事,问你君澈师兄便是,若有什么需要的,也只管同他说。倘若他做不了主,便自己斟酌着拿主意。”
“徒儿明白了。”
“嗯,那先到这吧。”
难掩眉间疲惫之色,秦清止化为一道剑光,向西面的山峦飞去。
许久之后,广场上的众弟子才敢稍稍松口气,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夙冰。也难怪他们会惊讶,整座夜来峰清一色的全是男修,据说连荷花池子里那条锦鲤都是公的,好不容易来一位鲜嫩嫩的大姑娘,怎能不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