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步三回头,下了城头,向太守府回返的刘度,邢道荣暗中挠头不止。
随着刘度不时来到城头,还不时询问诸葛亮的计谋,他的‘稀里糊涂混过去’之计,效果在明显减弱。
好在刘度是好面子的人,并没有频频追问,否则,哪怕是以他的智力,想糊弄起来也不容易。
而且,刘备军搞出来的阵仗,他没觉得什么,但刘度却明显有些生气。
今天,甚至提出了,派一员偏将带领二千人出城的想法。
好说歹说,邢道荣终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若自己还不说出诸葛亮在施展什么计策,下次恐怕就要拦不住了。
头疼!
我特么要知道诸葛亮在搞什么鬼,还会在这里混饭吃?
“安民将军!”
正往回走之际,城下传来一个声音。
邢道荣掉头看去,却是刘巴和刘邕这两个后勤人员,正连诀而至。
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不但将军队的后勤整理的井井有条,还协助刘度整合零陵城内部事务,到如今,已经是零陵城除邢道荣外最重要的人。
“子初先生,南和先生!”
邢道荣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登上城楼,看了看城外,听着那些刘备军士卒的辱骂,还有守城军士的回敬,不禁笑了起来。
“安民将军好气度,大有古来名将之风!”
刘巴笑着说道。
刘邕也频频点头,以示赞许。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安排城中物资和军队交接,也时常登上城头观战,对这一幕自然早有了解。
“吾虽看不出诸葛孔明是何计,但如此浅陋的引蛇出洞之策,还是看得出来的!”
刘巴笑着说道:
“将军能坚持初心不改,一不为敌军言语所激,二不为眼前小利诱惑,这份定力,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子初先生过奖了!”
邢道荣微笑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邢将军!”
一旁的刘邕,看了看城下刘备军,好奇的问道:
“这些士卒,虽是诱饵,但也有千余人马,四周没有任何埋伏,吃下去也不难吧?”
“再是有阴谋,在数千守城士卒眼皮子底下,也无法施展,将军完全可以派兵吃了这只队伍,再迅速回城,也无伤大雅!”
顿了顿,刘邕继续问道:
“哪怕追不上,至少也能驱赶一二,同时不耽误守城,将军为何始终不闻不问?”
末了,可能是觉得自己言语有些不当,刘邕连忙解释道:
“邕别无用意,就是好奇,将军莫要误会!”
“呵呵,人之常情也,南和先生过虑了!”
邢道荣笑着回了一句,随即看向两人,正色问道:
“两位先生,你们可能看出,诸葛亮在施展什么计策?”
刘巴和刘邕愣了一下,想了想,双双摇头。
邢道荣也不奇怪,这两位虽然也算有智慧之人,但要是和诸葛村夫比起来,自然是萤火和皓月之别。
但是,对待他们,却不可能用糊弄刘度那一套了。
“子初先生,南和先生!”
邢道荣一拱手,郑重说道:
“你们看不出来,其实,某也看不出来!”
“啊?”
刘巴和刘邕惊愕的看着他。
“呵呵,诸葛孔明之计,当今天下,能看出来的本就没有几个!”
见到两人模样,邢道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哪怕是东吴周瑜,亦或曹丞相本人及麾下荀彧,荀攸,程昱等智谋高深之辈,急切之间想洞悉孔明之计,怕也是不易!”
“哦?”
刘巴眼神闪烁,问道:
“安民将军对诸葛孔明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不是邢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邢道荣肃然道:
“实话实说,孔明之智,实在吾上也!”
摇摇头,继续说道:
“司马德操先生有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其中或许有夸张之处,但诸葛孔明之才,却不容置疑!”
叹了口气,邢道荣说道:
“以吾观之,当今天下,能和诸葛孔明在智慧上一较长短之人,本就少之又少,至少,荣自认不如!”
话毕,邢道荣坦然看向刘巴和刘邕。
刘巴和刘邕怔了怔,双双看向他,眼神颇为微妙。
“呵呵!”
半晌,刘巴笑道:
“没想到安民将军心胸如此宽大,竟然能坦然自认不如诸葛孔明,巴钦佩之极也!”
刘邕也缓缓点头,眼神充满赞许。
“特么的!”
邢道荣心中暗骂:
“这两货肯定一早看出老子言不由衷,只不过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罢了,说不定就在等着看老子笑话呢!”
他前段时间,不断忽悠刘度,混过去不少时间。
但要糊弄智力高绝之士,自己也知道是天方夜谭。
显然,刘巴和刘邕两人,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他,或者是保持怀疑态度。
毕竟,武力方面,他们是外行,但说到谋略,却是他们擅长的地方。
他那区区‘稀里糊涂混过去’之计,连刘度都快要糊弄不住了,何况是这两位?
看到两人眼中露出的赞许,邢道荣心里,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他决定露一手。
“诸葛孔明的确是天下才绝之士,荣不如也,但是……!”
话音一转,邢道荣说道:
“天下任何事,莫不需要遵循个种规律,才智再高的人也不例外!”
“就说这攻城吧!”
掉头看向城外,邢道荣笑道:
“五则攻之,此乃孙子兵法所云,历来攻城战,莫不如此,诸葛孔明再是如何才智高绝,依然不能违逆这一点!”
“吾虽不知诸葛孔明到底有何策略,但只要紧守此一条,以他不过万五的兵力,就绝对奈何不了我零陵城!”
“至于城外这些诱饵!”
邢道荣看了看外面的刘备军士卒,笑道:
“吾或能歼之,亦或不能,但哪又如何呢?”
向刘巴和刘邕一拱手,邢道荣面露笑容,说道:
“就算这些人每日里在这里聒噪,难道就能拿下我零陵城不成?”
“无论如何,只要我军不出城,刘备军就不可能攻下城池,不过区区噪音耳,了不起忍他一个月,何足道哉!”
“有此必胜把握,荣虽不才,却也不会顾此失彼,丢了包谷捡芝麻!”
说罢,邢道荣露出一抹微笑,看向刘巴和刘邕。
“妙!”
刘巴赞道:
“将军深知兵法要旨,直击要害,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跻身当世名将之列了!”
“的确妙!”
刘邕也叹道:
“任何奇谋,都需天时地利人和相辅,将军稳居天时和地利,又站住人和,毫不动摇,任他诸葛孔明才高八斗,又能奈若何?”
“让两位见笑了!”
邢道荣拱手说道:
“此亦为无奈之举,零陵兵微将寡,而刘备军兵多且精,不但有赵云等世之猛将,又有诸葛亮这等深通谋略之士,不得不出此下策!”
“纵然如此,将军能看透,并身体力行,不为近在眼前的诱惑而动摇,坚持兵法要旨,寻常人等,哪里能做到!”
刘巴慨然叹道。
世上事,大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读过孙子兵法的人多了,但真正能坚持原则,将兵法运用出来人,却从来不多。
别的不说,就眼前这千余士卒,怎么看都是送上来的肉,能忍住不动,需要多强的心性?
问心自问,刘巴觉得,把自己和邢道荣换一个位置,他自己都未必能抵挡得住,歼敌千余的诱惑。
而且,老实说,他内心其实不觉得派出一只偏军出城有什么问题,反正只要及时回来不就行了?
但他同时也认可邢道荣说的话。
‘既有必胜把握,何必顾此失彼,丢了包谷捡芝麻?’
尤其是坦然承认,自己智不如诸葛孔明的情况下,更没必要去冒这个险了。
哪怕这个险看起来是如此的小,甚至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毫无风险!
这里,考验的不是才智,而是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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