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大娘不懂,便又解释说:“记者就是给报纸写文章的人。”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思索着该怎么解释报纸这东西,可大娘却说:“闺女,大娘懂,前年,还是去年,俺们村来过记者,也是个女的,说是分区的啥报的记者,那姑娘可没你生得好,你咋怎么白,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一路上可吃苦了。”
“苦倒不苦,只是牺牲了好些同志。”想起牺牲的那些队员,梅悠兰有些伤心。
“快别,闺女,这都是小鬼子闹的。”大娘很敏感,连忙安慰:“闺女,这打仗呀,那没有死人的,从闹小鬼子开始,俺们村就死了十几口子,这天杀的小鬼子,闺女,你说还要多久才能把小鬼子赶跑呀。”
“要不了多久了,”梅悠兰想着以前庄继华的评论,以及最近的战事进展:“估计还有三年吧,最近国军在鄂北打了大胜仗,消灭了十万鬼子,光复武汉和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兵临黄河南岸,下一步,我估计他们会向北打,到时候,国军从南面打,八路军从北面打,两下夹攻,华北的鬼子就得全完。”
“那就好,那就好,”大娘有些高兴,没成想门帘一掀,从外面进来个大姑娘,这姑娘留着一条长辫子,穿着淬花土布作的衣裳,梅悠兰认识,刚到的时介绍过,是大娘的闺女。
“国民党也打鬼子?”姑娘怀疑的盯着梅悠兰,语气中充满疑惑。
“当然啦。”梅悠兰有些奇怪,她不解的看着姑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姑娘上炕坐在大娘身后,语气中充满不屑:“国民党除了会搞摩擦,会抢粮食外,啥好事也不会干。”
“鄂北大捷你不知道?”梅悠兰有些诧异,随即明白过来,难怪庄继华说国共两党之间猜忌极深,gcd对国民党防范极严,估计这些消息都被封锁了。
她把鄂北大捷的过程简单介绍了下,然后对姑娘说:“国民党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有抗日的,也有不抗日的,不过,鄂北大捷确实是事实,光复武汉,郑州也是事实。”
正说着,门外传来阵笑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大娘在家吗?大妹。”
“是曾书记。”姑娘兴奋的跳下炕,一掀帘子就跑出去了,大娘也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出去了,院子里很快响起姑娘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队长和那个曾书记的声音。
梅悠兰透过窗户往外看,见院子里面有四五个人,只是灯光太暗,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她心里琢磨,这个曾书记是不是就是gcd的县委书记。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梅悠兰刚回头,门帘掀开,领头进来个女人,这个女人的穿着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头上戴着八路军的军帽,腰上扎根皮带,脚下系着绑腿,留着齐耳短发,两腮瘦削,一双眼睛正上下打量着梅悠兰。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您呀,梅记者,好久不见了。”女人爽快的坐到炕上,不过她的话却让梅悠兰和大娘等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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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血火抗战第九章奔流第三节太行行(八)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九章奔流第三节太行行(八)
梅悠兰拼命在脑中回忆,在那见过呢?红岩村?不像,西安?还是不像,曾书记微微一笑,提醒道:“上海,林月影,战地玫瑰。”
梅悠兰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惊喜叫道:“你是…那个,那个,和林月影一起的曾…,曾….,曾同学。”
曾书记噗嗤一笑:“想起来了,曾佩芹,我就是曾佩芹,上海支前医疗队的曾佩芹。”
梅悠兰仔细打量曾佩芹,印象中,她在上海进行战地采访时,和林月影在一起的是有个姓曾的姑娘,不过那个姑娘是个圆脸,现在的曾书记明显是瘦脸,还有就是,那个姑娘有些腼腆,这个曾书记举手投足中透着股干练。
“你们可别小看了梅记者,当初淞沪抗战时,她可是冒着鬼子的炮火,跑到前沿采访,是大名鼎鼎的战地记者。”曾佩芹向大家介绍道。
“呵呵,你们当时可比我更靠前,”梅悠兰笑着摇头,然后又有些好奇的问:“你,你怎么会在太行山呢?”
“淞沪抗战失败后,支前医疗队解散,我就随同学们去了武汉,组织上安排我们到了延安,进入抗大学习,一年后毕业时,我要求上前线,组织就分配我到太行山来了。”曾佩芹三言两语便介绍了自己的经历,然后便问:“月影呢?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月影现在应该在江北战区司令部,是我大哥的秘书。”梅悠兰说:“她这些年,先是在上海,后来去了南京,南京撤退时,是最后离城的一批人,又去徐州,成都,贵阳,还到缅甸去走了一趟,现在应该在老河口。”
“哦,”曾佩芹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她以为林月影也同样会参加八路军,可没想到她居然参加了国民党部队,在里面越陷越深,现在居然作到战区司令部司令秘书了。
队长对梅悠兰的身份更感兴趣了,曾书记的同学居然是他大哥的秘书,她的这个大哥是谁呀?应该是个身份不低的人。
“你这次是到我们这里来采访,是吗?”曾佩芹问。
“嗯,”梅悠兰点点头:“一直以来,我对敌后抗战都很有兴趣,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怎么打鬼子的,根据地民众是如何组织的,说实话,我大哥一直对你们组织社会的方式很佩服,所以我想来看看,几个月前,我到红岩村采访,把这个想法给周en来先生谈了,他很支持,帮我联系了,这才有了这次太行山之行,真是不容易呀。”
“你来是对的,说实话,国民党对我们有很多污蔑,”现在的曾佩芹可不是上海那个曾佩芹了,她立刻明白上级领导的安排,梅悠兰的身份特别,在新闻记者中有比较高的声望,她的报道影响很大。
“在国统区,国民党一直在污蔑我八路军新四军游而不击,可实际上,我们在华北牵制抗击着几十万日军,根据地人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为抗战作出了巨大贡献,可以这样这样说,没有根据地人民的牺牲,没有gcd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抗战形势决没有这样好”
“这一路上,我已经看到了。”梅悠兰点头表示接受:“国共两党,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是一体的,两党携手,可以更快的将日本人赶出中国。”
不过梅悠兰没有纠缠这个,而是把话题引到自己关心的方面:“曾书记,是县委书记吗?”
“呵呵,不是,不是,我是区委书记。”曾佩芹说:“今天我是过来检查工作的,路上耽误了,所以到晚了。”
“你在路上碰到分区的纪科长吗?”队长这时插话问道。
“碰上了,”曾佩芹看看周队长,想起碰上纪科长时,纪科长着急的样子,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找你们呀,不过,他们没朝这边走,向北边去了。”
周队长没有再开口,大娘错会意了,有些不高兴了:“来了就休息休息,让大娘给你们好好补补,别急着走。”
“谁要走呀,”姑娘掀开门帘,端着碗进来了:“谁也不能走,谁要走了,以后就别上咱家了。”
周队长知道纪科长他们肯定是奔第二联络点去了,那地方正在村子以北大约二十里处,心中有些焦急,可梅悠兰现在却负伤了,天色还晚了,赶过去也不行。
想了想他转身要出去,大娘连忙拉住他:“干啥,你真要走呀。”
“大娘,我不走,我去看看栓子他们,他们在老李家躺着,再说梅记者还在这呢,我想走也走不了呀。”队长笑道。
大娘这才放开他,临了还招呼着:“小心点,早点回来。”
曾佩芹听说还有伤员,连忙几口拨下嘴,迅速咽下,放下碗站起来:“周队长,我和你一起去,伤员情况怎样,找医生了吗?”
说完之后,放下碗,在梅悠兰诧异的目光中,与大娘打个招呼,风风火火跑出去了,大娘和姑娘甚至来不及伸手拉她,连忙追出去,可到院子里,两人早不见了。
走出去没多远,周队长便开口问道:“小曾,你认识那梅记者?”
曾佩芹有点意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按理,上级下达命令,下级接受,决不能置疑,现在周队长问这个,说明他心里有了想法。
“对,那时我还没参加**,淞沪会战开始后,学校组织支前队,我参加了,就在这次战争中,认识了柳良君同志,走上了**道路。这梅记者,当时在上海采访,曾经采访我们支前队。”曾佩芹不动声色的说。
“她老说她大哥,她这个大哥是谁呀?你见过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是谁,她在采访宋希濂和王敬久时,我在旁边听到点,你知道国民党江北战区司令部吗?”曾佩芹停下脚步问。
“知道。”
“知道司令官是谁吗?”
“不清楚,是谁?”周队长有些纳闷,不明白曾佩芹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口中的大哥,叫庄继华,刚在鄂北打了个打胜仗,消灭了十万鬼子,光复了武汉、郑州,将鬼子赶过了黄河,收复了湖北全境,安徽西部。”曾佩芹白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怪他不关心形势发展。
黑漆漆的小巷,只有从门缝中透出的昏暗灯光,周队长倒吸口冷气,虽然不是一个政治组织,可那位司令的赫赫战绩还是听说过,上层争夺是上层的事,下层官兵自有自己的看法。
曾佩芹对梅悠兰的了解并不多,能提供的也就只有这些,她纳闷的看着周队长:“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周队长摇摇头,他对这次护送行动有些不理解,以前护送的不是中央干部,就是外国友人,国民党人员一次都没有,这个梅悠兰看上去就像是个国民党人员,人虽然胆大,可也比较刁蛮,很难伺候。
“老周,你知道吗?部队要扩军了,我这次来就是作动员的。”曾佩芹说。
“真的吗?我们县大队是不是要扩编为主力部队?”周队长一直保持照的沉稳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原来就是主力部队的连长,为了提高地方部队战斗力,派下来担任县大队长,这曾经让他无比郁闷,现在他有希望回到主力部队了。
周队长认为曾佩芹的消息还是比较真实和灵通的,她的丈夫在八路军总部工作,是个老红军,在总部担任政治部副部长。
“战争形势发展很快,老周,不管部队扩编还是缩编,都是为了战争。”曾佩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其实这些事情还没有正式公布,是前天与丈夫相会时,丈夫告诉她的,并且说明是这是中央决定,各个根据地都要扩编,以迎接全面大反攻。
周队长当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不过能回主力部队让他非常兴奋,他心里在盘算,县大队现在有一百多人,相当于一个连,不过还有六个区小队,加起来又有一百多人,再扩充点民兵,一个整编营就出来了。
“每个县至少要扩充出一个团,老周你回去给夏书记打个招呼,事先作点准备,命令很快就要下来了。”
最后这句话暴露了曾佩芹的消息来源,不过兴奋加震惊中的周队长没有注意。村子不大,几句话之间,他们便到了栓子他们的住所,大牛正在休息,周队长把他叫出来,吩咐几句后,大牛进去拿起枪便出去了。
周队长和曾佩芹走后,房间里一时变得安静了,大娘和姑娘在外间没有进来,梅悠兰也终于安静下来,开始好好构思自己的第一篇报道。
坦率的说,虽然接触了不少gcd人,可她对gcd没有多少好感,可经过这段时间,好感迅速上升,根据地的基层组织让她非常感兴趣,这个组织方式与重庆比较像,但重庆的力度明显不如根据地。
此外,她发现根据地内,政府和民众的关系非常融洽,老百姓非常支持gcd政权,这种支持是发自内心的,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的支持。
“还是大哥说得对,gcd问题是政治问题,不是军事问题,战后必须保证和平,否则内战连连,问题还是不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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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血火抗战第九章奔流第三节太行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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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悠兰在梦中被院子里的说话声惊醒,她挣开眼睛,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到炕上。梅悠兰看看时间,吓了一跳,已经过九点了,心中暗自责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晚。虽然还是不习惯睡炕,可这个土炕,已经是这几天来,她睡过的最舒坦的床了,不知不觉中便睡过了。
透过窗户,院子里说话的除了房东大娘和周队长外,还有曾佩芹和另外两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军人,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事,表情都很热烈。
“你醒了。”房东女人在外屋听到里面的动静,掀开帘子,见梅悠兰正坐在炕上穿衣,便走进来。梅悠兰轻轻嗯了声,然后问外面的是什么人。
“是军分区的同志,昨天晚上到的。”房东女儿手脚很勤快,麻利的将被子叠起来,放进旁边的柜子中,然后把小桌子摆到炕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身出去,端来一碗粥和两个黄橙橙的窝头,看到这些东西,梅悠兰心里叹口气,这些东西原来在眼中是如此平常,甚至有些不屑,可现在她知道,在太行山,这些东西属于高级食物,只有招待客人甚至是贵客才拿出来的。
梅悠兰穿上鞋,试探着站在地上,别说,队长的伤药还真不错,一夜过去,感觉已经好多了。
“起来了。”
梅悠兰抬头,见是曾佩芹,她身后的便是那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人,她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我刚来那会跟你一样,”曾佩芹走过来坐到炕上,然后介绍身后的那个穿着八路军军装:“这是军分区派来接你的纪登科同志。”
“梅记者,你好。”纪登科向梅悠兰伸出手,纪登科是抗战后参加八路军的,作战勇敢,立过几次大功,加上读过几年书,因此提拔非常快,几年时间便提升到分区担任侦查科长。
“纪同志,你好。”梅悠兰没想到自己刚刚起床,他们便进来了,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不过这丝不快很快抛到脑后。
曾佩芹眼珠转转,她是上海姑娘,自然知道一些女人忌讳的事。她在心中暗笑,刚到太行山时,她对这些也不适应,在组织生活会上还受到大家批评,慢慢的才习惯过来。
梅悠兰还是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曾佩芹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桌上的东西也丝毫未动,便站起来招呼大家离开,纪科长还有些不解,可见曾佩芹一个劲使眼色,才跟着她来到院子。
等他们出去后,梅悠兰动作迅速的从包里翻出牙刷牙膏毛巾,还有镜子梳子,迅速的收拾起自己。好在她的头发不长,只是齐肩,梳起来很方便。
“唉,这些资本家小姐,真是难伺候。”周队长看着正在刷牙的梅悠兰,有些感慨:“有时候吧,她胆子又奇大,什么都不怕,可有时候吧,就是麻烦,尽惹麻烦。”
“你该不会把昨天的遭遇战归结到她身上吧。”曾佩芹似笑非笑的问。
“那倒不是,其实,救乡亲们时,她的表现还是很勇敢的。”周队长摇头说,其实在梅悠兰催促前,他就在考虑了如何救乡亲们了,至于崴脚暴露目标,那是意外,谁也没法料到。
“总部领导对她很重视,要求我们派专人配合她采访,而且要求不要设置任何障碍。”纪登科说,这可是了不得的宽松,以前任何记者都没有这个待遇,包括某些外国记者。不设任何障碍,那就意味着,除了特别保密的部门,比如敌工部,电讯系统,其他,包括军工部门,梅悠兰都可以去。甚至,她要观摩一场战斗,就可以待在彭d怀身边。
不过这个消息对曾佩芹和周队长来说不算太刺激,从昨晚知道梅悠兰的背景后,两人都知道,上级极端重视梅悠兰的这次采访。
“告诉你们个消息,附近的鬼子可能要撤退。”纪登科见不能打动两人,便又抛出个绝密消息,果然,曾佩芹和周队长大感兴趣,纪登科得意的笑笑:“总部来的情报,我们查证了,周围县城的鬼子在秘密搜索,不少据点要放弃,甚至连县城都要放弃,据说中央正在筹划个大动作。”
“大动作?”曾佩芹有些八卦了,可惜纪登科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个大动作,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我估计是反攻,”周队长很肯定的说:“现在我们应该集中部队,对鬼子展开攻势,抓住时机扩大根据地,向晋南和冀南出击,抢占平汉线两侧。”
“对,我们应该杀出太行山,”曾佩芹兴致高涨,摩拳擦掌:“机会难得,m主席说的战略反攻阶段到了,我看,上级要求我们扩充主力部队的原因就在这,我们肯定要反攻了。”
正说着,梅悠兰已经梳洗整齐,吃过早饭,来到院子里,三人连忙过去,周队长看看她走路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恢复不错,再有一两天便全好了。”
“梅记者,刚才忘记说了,我是奉命来接你的,我会送你去八路军总部。”纪登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