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意琳哭够了,拿哑得不像话的嗓音问:“你还活着么?”
萧语珩失笑:“健在。”
那边有轻微的响动,应该是楼意琳拿毛巾擦脸,没一会就听她问:“东西你没给他吧?”
“没有。我扔楼下游泳池里了。”
“啊?白金袖扣啊姐姐,你居然扔了?”
“那你是准备送给他当分手礼物吗?”
“我可以送给下任啊。”
“看来你是没事了,洗洗睡吧。”萧语珩正准备挂电话,就听向来不知愁滋味的楼意琳沉沉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感慨:“其实冯晋骁挺好的。”
萧语珩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扯到那个人身上的。
楼意琳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径自说:“至少他除了你没别的女人。”
没别的女人?萧语珩本能地反驳:“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楼意琳俨然一副冯晋骁代言人的口吻:“他忙得像机器人,维持生命的那点可怜的休息时间都拿来陪你睡觉了,他怎么有?”
什么叫“维持生命的那点可怜的休息时间都拿来陪她睡觉了”?这话歧义太大,太引人遐思了。萧语珩忍奈地说:“我有卸你一条胳膊的冲动。”
“这种体力活只能由你家冯晋骁代劳了。”又抬了几句杠,楼意琳终究没忍住,她犹豫了下,问:“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被你撞见了是吧?不会是他们正在做——”却没勇气说完整句。
楼意琳不是傻子,苏溢突出提出分手,还是她让萧语珩给他带去惊喜的节骨眼上。她多少猜到几分,到底心有不甘。
萧语珩没有否认,“他要走的路不是你陪得起的。趁着还没爱到非他不行,换个人。”
“爱?他也配!王八蛋!吃不到我的肉,就出去偷!种马!”又痛骂了苏溢一番,楼意琳发誓:“天涯何处无破草,想要多少有多少。我要迅速开展一段恋情,气死那混蛋!”语音未落,通话就已结束。
萧语珩头晕眼花地消化着她的话,呆坐片刻钻进被子里准备休息。结果她刚要睡着,楼意琳又把电话打过来,然后又反悔了似的说:“算了,不和你说了。”就又挂了。
萧语珩是真想杀了她。
之后什么时候睡着的,萧语珩不知道。只是半睡半醒间感觉喉咙疼得厉害,到了后来浑身酸疼得她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应该是最近太忙,睡眠质量又不好导致免疫力下降才病了,可惜忘了买药。她强迫自己继续睡,以为一觉醒来能好些。可身上发冷的感觉越来越重,她终于想起打电话求助。
根本就是潜意识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却在摸索中拨了快捷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然后是简短的询问:“怎么?”语气冰冷,怒气未消的样子。
怎么就打给他了。熟悉的男声让萧语珩忽然失去了语言功能,好半天没说话。
等了片刻没有回音,那边又甩过来两个字:“说话。”
萧语珩用尽所有力气依旧细弱蚊声:“冯晋骁,来接我去医院。”
那边明显一愣,语气不复前先冰冷没有温度:“你在哪里?怎么了?”
“我在……”大脑恢复运转,萧语珩反应过来她在a市,他从g市赶过来的话需要三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往返机场的时间,还要考虑航班因素,况且他们现下双边关系低迷……再想下去都有点绝望了。她费力地回了一声:“算了。”就挂了。
把手机压在枕下,萧语珩艰难地翻了个身。朦胧间隐约听见手机响过,隔了不知多久又传来敲门声。然而她怎么都醒不过来,更别提起身开门。意识混沌中,整个人被无数零散的片段淹没——叫喊声、哭泣声、急救车鸣笛声、甚至还有……像是梦,又真实的让她觉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疼痛难忍。
“不,不要,还给我,还给我——” 近乎祈求的呓语声中,萧语珩全身已被冷汗浸湿,直到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握住她冰冷素白的手,她才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而她身在素白一片的病房里。
当一个男人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视线里,萧语珩很是意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艳域04
当一个男人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视线里,萧语珩很是意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萧语珩底气不足,音量不高,却还是把趴在床边浅睡的萧熠惊醒了。
他坐起来,探身摸摸她额头,确认烧退了才没好气地答:“阴风。”
想到她昨夜的高烧,开口时语气中不是没有责备之意:“也不怕烧傻了嫁不出去。多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这是我恰好在a市,否则看谁管你。”
这样家常的唠叨,本不该出现在眼前这个一身精英味的男人身上。然而因为他们是亲人,这样的关怀又显得那么的自然而然,令萧语珩因生病变得略有些哑的声音里都不自觉带有一丝嗔意:“说得我好像生来就只是为了嫁人。”
“就算不是人生目标,也是早晚的事。”萧熠到底没办法对她疾言厉色,语气回暖:“要不怎么说:女大不中留。”
“男大也是愁。”虚弱让萧语珩的语速比平时慢,却丝毫不影响她调侃兄长的心情:“三十好几的人,还是光棍,可不可耻?那些夸你“钻石五老五”的话,不是恭维是捧杀。”
从来都是这么没大没小。然而看着小妹眼中的浅浅笑意,萧熠的心里软软的,于是玩笑道:“跑到我地盘上捉奸,啊?林业给我打电话,吓得我以为是冯晋骁。”
萧语珩却像没发现话题中的主角是谁:“五星级酒店的客人,好歹过虑一下,也不怕警察找你喝茶!”就不再继续。
这样的刻意回避,仿佛是在暗示和冯晋骁划清了壁垒界线。
那又是谁,在烧得几乎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半夜里给他打电话?
算了,女人有权利口是心非。
萧熠也不揭穿她,顺着她的思路继续:“总不能遇见同进同出的男女,就查人家结婚证吧?我是商人,不是警察。对了,公司那边给你打过招呼了,你们机组的同事早上都来过,有位叫‘菜菜’的姑娘特意让我转告:你的班她代了。”忽然想起什么,他笑问:“是上次电话里你提过那个询问我近况的小空姐?”
“见到你本尊,她就能安心地择良木而栖了。”深怕他听不懂,萧语珩不客气地补充了四个字:“你太上相。”
上相?意思是,他本人难看?萧熠险些气笑:“什么话。”他为自己辩白:“我很抢手。”
萧语珩不回应的自夸,看看天色,估摸着航班应该都落地了。虽然有些懊恼病发的不是时候,可基于不具备预约生病的能力,就说:“看来我这个月的奖金是没有了。”
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萧熠失笑:“去找我妈要礼物,当是补偿。”
萧语珩有些意外:“姨妈也回来了?”
“怕我给她娶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儿媳妇儿吧,迫不急待地非要回来。” 萧熠掐她脸蛋,眉宇间流露出宠爱:“还特意让我选你们公司的航班,要给你个惊喜,可惜有人不争气,只飞国内航线。现在应该在你家,和你妈上演姐妹情深呢。”
萧熠两年前去了国外。名义上是陪父母,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知子莫若母。他借远走疗情伤的心思,萧母始终洞若观火。
然而,绝口不提和永不相见并不足以令伤痛平复。
身为过来人的萧母就说想念在国内的妹妹了。萧熠是个细微的人,母亲的苦心怎会不知?况且他在国内的生意也不能总是遥控指挥,毕竟那是他踏着多少人的尸骨打下的江山,如何能拱手让人?反正早晚都要回来,不如顺了母亲的意。
“然后你就被放羊了?我看你不是恰巧在a市,而是特意为了某人过来的。”萧语珩可不像萧母那样婉转,她直接问:“去看你的那个她了吗?”
萧语珩口中的那个她,是萧熠的禁忌。
果然,他的笑容瞬间苦涩了几分:“总这么一针见血地往人痛处戳,能交到朋友吗?”那个已经属于别人的女人,太久没有成为他的话题,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朋友和男人一样,不贵多,贵精。真正懂我的,不会因为我有多尖锐弃我而去,心里没我的,再温柔也是负累。”
“你这丫头太刚了。”一语切中要害。
萧语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说他言外之意是说她傻不愣登。
萧熠在她脑门拍一下。
萧语珩不再和他抬杠,抬手指指桌上的水:“照顾下病号,渴了。”
萧熠顺势轻轻托住她掌心,避免滚针,又摇高了床,才侧过身,单手为她端过一杯水:“和冯晋骁一个德性,使唤我都不用打草稿。知道你病在了a市,三更半夜限我十分钟赶过去。那语气,比呵斥手下还严厉。”以此说明把他吹来的那阵阴风是冯晋骁。
其实,即便他什么都不说,萧语珩也已猜到。
“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说,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是爷们儿。”萧语珩保持端杯子的动作:“再说,他和你是交情,我和你是兄妹,哪来的可比性?”
萧熠是何等精明的人,从她的轻描淡写中,立即明白她瞬间的心理活动。
可是——
你把你们和我的关系定位的很明确,怎么独独忽略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折腾,算哪门子的爱情。
揽臂搂过她纤细的肩膀,萧熠随口开着玩笑:“你发没发现,我变得特别爱助人为乐了?”
“何止助人为乐,简直雪中送炭。”
算不上高招的话题转移。
但兄长的这份体贴却令萧语珩神情一软:“有个妹妹挺麻烦的吧?”
谁让我们有着世上永不能被割断的血缘之亲。换作别人,与我何干?
但这样的话萧熠不会宣诸于口。他只是笑着搂紧她,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回应:“还行。要不我这无限爱心也没有用武之地,浪费了可惜。”
久违的亲情令人安心,萧语珩偏头靠在萧熠怀里。
萧语珩只是免疫力下降引起的感冒发烧,不需要住院。下午的点滴打完,萧熠取了药,带她回公寓休息。吩咐助理订了机票,准备明天一起回g市。
深夜,等萧语珩睡下,萧熠的手机有个电话进来。他接通后也没废话,把第二天的航班号直接告诉了那边,末了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怎么她好像对你,没了期待?”
冯晋骁听到这话眼神沉了沉:“她和你说的?”
“关于你,她似乎,无话可说。”
浓重的夜色里,男人坐在车里,久久都没动一下。
次日清晨。
雨后的空气格外湿润,冯晋骁的手臂随意地搭在阳台栏杆上。晨光下,男人眉宇疏朗,短发清爽。白色背心下的麦色皮肤泛出弹性的光泽,衬得绕过肩胛处的白纱布十分醒目。微风中,他眸色静谧,似在思考。
手机铃声打断思绪,他分开窗帘走进卧室,接起:“哥。没事,小伤,好得差不多了。别让爷爷知道,免得他担心。今天恐怕不行,周末吧,要是她没飞行任务,一起。好,挂了。”
过了一会,冯晋骁换上浅蓝色衬衫出门。此时时间尚早,体育场上到处是晨练的人。他在这个小区住了三年,虽说平时工作忙,倒也有很多熟识的邻居,大家看见他,都热情的打招呼。有人奇怪他怎么好多天没晨练了;也有人约他周末打球;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小冯,上次那个空姐是你对象吧?姑娘模样可真好,性子也好。”
此时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运动场上。冯晋骁在明亮绚烂的光影里淡然自若的答:“是,我女朋友。”心下却想:看来就对我,脾气不好。
来到办公室还不到七点,冯晋骁开始处理桌上积压的文件。从回来他就在省厅,还没到过队里。关于新队员选拔,集训方案赫饶已经拟好,并向他汇报过,但他还需要再过目一遍。
十点,陆成远和赫饶过来开碰头会。
赫饶翻看由她执笔的方案,此时上面已经多了冯晋骁的批注,笔锋刚正,顿挫有度。
他们警队自组建以来,队里的每个人,包括惟一的女队员赫饶在内,都是由冯晋骁亲自选拔,亲手训练出来的。但这次——
“今年的集训我不亲自抓了,成远整体负责。老队员的季度考核同步进行,赫饶你辛苦一下,协助成远。”得到两人的回应后,他继续:“下周是我们的首轮选拔,名单出来了吗?”
赫饶把刚刚整理好的全国各警队通过本地选拔的名单递过来,陆成远瞥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意外:“去年刷新了记录,上百名学员,在三个月的入警培训中被全员淘汰,我以为今年不会有人来了。”
赫饶指指那些被加黑加粗的名字:“这36人是去年被淘汰过的。”
卷土重来?勇气可佳。
陆成远就笑:“有点意思。看来我有必要看看他们的精神分裂病例。”
冯晋骁不动声色地看完,飞速运笔,补充了三个名字:“中午之前,让他们见到邀请函。”年年如此,总有警队舍不得放人,想方设法地要捂在手里。
接下来第二件事:“关于丁成民案,搜山结果显示,他突破了临城警方的包围圈。”
陆成远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下有人要被撤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