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远听到他说“不正当方式”几个字瞬间变了脸色,倏地望过来,盯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一眼,抬手就把他麦克风上的电视台标志撕掉,语气犀利地命令手下:“清理现场闲杂人等!”他话音刚落,画面再次被切换。
楼意琳不屑地批评:“警察了不起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小心人肉搜索你!”
萧语珩没有接话。目光牢牢地锁定电视屏幕,不无意外地,很快就见冯晋骁出现在画面里。他与与两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从医院里走出来,站在一辆警车旁。
萧语珩并不知道那两个人一位是市公安局长,一位是省厅的领导。只注意到镜头里的冯晋骁神情紧绷,除了偶尔点一下头,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楼意琳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叹口气感慨:“还是你们家冯晋骁抢境,一个侧脸都那么帅。换我遇到这么有型的……”
萧语珩出言打断她:“闭嘴。”
楼意琳朝她撇嘴,换衣服去了。
报道还在持续,但再没出现像之前那位男记者那样口无遮拦的采访,只是在记者们终于有机会接近冯晋骁时,面对众人的“罗永落网不到一周就被劫走,请您谈一谈对此次事件的看法”时,他依然是采取惯常沉默的态度。惟有在他身侧的陆成远,以及赫饶,边为他格挡开欲靠近的人辟出一条路,边异口同声地回应:“无可奉告。”
新闻的最后是罗永的通缉令,萧语珩才知道,在机场挟持她的人是在逃六年的毒贩。针对此次他落网不足一周就被劫走一事,省厅限期揖拿。
这意味着,冯晋骁将面临极大的压力。
萧语珩在休息室里静坐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没再拔打冯晋骁的电话。楼意琳则因得知越狱的犯人是挟持过萧语珩的男子,心有戚戚,声称不在外面吃饭,更不和陌生人说话,回家找妈。
然而,她们才从公司走出来,就与陌生人遭遇了。而且十分巧合的是,这位陌生人,竟是在a市与萧语珩同乘一辆出租车到萧熠名下谷都酒店的男人。
楼意琳正在招手拦出租车,就有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面前,后座车窗降下来,男人以温和的目光看向萧语珩:“萧小姐去哪里,顺路的话,我送你一程。”
之前在a市萧语珩并没有刻意留意他,此时他又忽然称呼她萧小姐,萧语珩就怔忪了下。然后很快想起当时有告诉林经理男人为她付了车钱。看来林经理是代她表达了谢意,但同时也把自己的名字告之了对方。
萧语珩莫名地抗拒和此人接触,于是拒绝::“应该不顺路,就不麻烦这位先生了。”
像是料到这样的结果,男人微微一笑,随即推开车门下来,手扶着后座车门顶部,状似解释实则邀请地说:“就算感谢萧小姐那顿丰盛的早餐。”
☆、艳域19
楼意琳是第一次和此人打照面,虽不知他和萧语珩是什么关系,但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发现彼此的陌生。所以在萧语珩再次推辞:“之前在a市就已经搭了你的顺风车,那顿早餐才是感谢,真的不麻烦了。”时,她马上用手机给冯晋骁发了条短信。
“你女人有麻烦,速来。”
说来也巧,恰逢此时,萧语珩的手机就响了,冯晋骁的人没到,电话倒先过来,他说:“还在公司吧?我过来接你,马上到。”
萧语珩眼底笑意沉沉,她大大方方地对男人说:“我男朋友过来接我,谢谢你。”
墨黑的眼底冷静得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男人略有些遗憾地一点头:“那好,就不打扰你约会了。”言语间把手伸过来,自我介绍道:“林立,希望下次有机会表达谢意。”
这样礼貌性的举动,萧语珩怎么也不好拂他面子,把手递过去,“你好,林先生。”
林立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冷淡,只是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就松开了,转首不显山不露水地夸赞起楼意琳来:“羊脂玉是软玉中的上品,很珍贵很配你。”
别以为楼意琳有收集安全套的怪癖就是个低俗的人,她其实也有高雅的爱好,例如:研究玉石翡翠。见林立一眼就鉴别出她手镯的成色,顿时放下了戒备:“看来林先生是行家。”
“不敢当。”林立绅士地一笑,随即接过司机递上来的名片:“生意人而已。”
名片设计简约大气,除了特殊的标志图案外,没有明确的职衔介绍,只印了:丽江王朝玉石城,林立,几个字和一个手机号码。
倒显出此人身份不同寻常。楼意琳挑了挑秀眉,收下名片的同时报出自己的名字,最后玩笑似地说:“林先生回古城时,欢迎选乘中南航空的航班。”
林立闻言嘴角的笑意加深,愉快地说了声好,注视楼意琳的目光除了赞许之意外,似乎还多了几分别的情绪。只不过冯晋骁的座驾在这个时候停到了商务车不远处,萧语珩和楼意琳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没有发现。
冯晋骁行至萧语珩身边,林立正好重新坐回车上,透过升到一半的玻璃窗,冯晋骁的眼角余光只来得及瞥到他发顶。或许是职业习惯使然,他在商务车驶向街道时,下意识地记住了车牌号。
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冯晋骁收回目光低头查看,再抬头时笑望着楼意琳:“不枉我排除万难赶过来赴约。楼意琳,待会点单别客气,随意。”
原来,楼意琳先前那条报信的短信才到。
楼意琳豪气地拍他肩膀一下:“怎么样,姐们儿够意思吧。”
换别人别说动手动脚,近身都难。此刻面对楼意琳的“人身攻击”,冯晋骁没有计较,反而毫不吝啬地夸奖:“讲究。”
闺蜜果然有地位。楼意琳得意洋洋的,萧语珩却被两人搞得莫名其妙。
冯晋骁人都来了,晚上的相亲宴自然如期进行。不明真相的楼意琳以为就他们三个人,上车时还在抱怨,说她这个灯泡拒付电费,随后边八卦先前那则新闻报道,边指责臭警察陆成远利用职权防碍媒体采访种种。
关于案件,冯晋骁自然不能透露太多,只轻描淡写地几句带过算是满足楼意琳的好奇心。至于陆成远,他与萧语珩交换了个眼神,不置可否。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赌得一塌糊涂,冯晋骁目视前方,注意力看似都放在路况上。车内安静了片刻,萧语珩突然听见他说:“我等一路了。”
在倒车镜里与他视线相触,萧语珩皱眉:“什么?”
冯晋骁转回视线,简略地回答:“解释。”
萧语珩明白过来他是指林立,懒得搭理。作为萧语珩的闺蜜,楼意琳对于两人相处模式还是了解几分的,主动接过话茬,却是煸风点火,为恐天下不乱地说:“冯晋骁你有危机意识就对了。看着刚才那位没有?玉石城老板,特意来接你们家萧萧的,说是什么共进烛光晚餐还是怎么的。那家伙诚恳的,我都快替萧萧答应了。”
萧语珩打了她一下,警告她别太夸张:“是你快答应了,和我可没关系。”
楼意琳切一声:“他要是邀请我,你以为我不答应啊。”
听到这里,冯晋骁就问了一句:“什么人?”
萧语珩盯着倒车镜回答:“什么人都不是。”
当然没真把林立当成威胁,可是这样被敷衍——冯晋骁抬眼看她。
没有飞行任务,萧语珩的妆比平时淡,清清爽爽格外好看。此时窗外钻进来的风又把她额前的碎发吹起来一小绺,显得十分可爱。眼中露出笑意,冯晋骁带着几许嗔怪意味地说:“反了你了!”
萧语珩半羞半恼地瞪他,楼意琳哈哈笑起来。
之前以为冯晋骁有工作要忙不会赴约,萧语珩就把餐厅的预订取消了,现在他们再过来,就没位置了,冯晋骁与餐厅经理交涉时,萧语珩陪楼意琳去洗手间,经过拐角处的卡座时,居然碰上了——苏溢。
这还是分手后楼意琳头一回遇见苏溢。回想那晚她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对萧语珩说要快速展开一段新恋情,结果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了苏溢一步,看见他对面坐着的女人,楼意琳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萧语珩洞悉她的心思,适时拦住,低声提醒:“和这种人渣置气不值得。”
楼意琳闻言沉淀了一下,心想:逞一时口舌之快不仅让别人看笑话,更让苏溢得意,以为她放不下他。于是冷笑了下,准备拂袖而去。岂料她想息事宁人,却有人惹是生非。
苏溢身旁的妖娆女曾是楼意琳手下败将,如今收复失地,不免有些得意。投射到楼意琳身上的目光写满不屑,凑近苏溢耳边娇笑:“早说过这种飞机场不适你,让你不要饥不择食。”
楼意琳生平最恨别人拿她坦荡的胸怀作文章,一下就恼了,停下脚步站在他们面前,出言讽刺:“飞机场跑马场还是地平线,我都乐意,特么地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以为得了个宝是么,他没能在我这上演一出红旗不倒,彩旗缭绕的戏码,必然得在你身上唱一出掂花惹草,朝秦暮楚!这就叫投桃报李!我等着看你们的完、美、结、局!”
楼意琳的嘴上功夫向来不输人,妖娆女又是那种胸襟不如胸大的女人,被前情敌一番诅咒,气急之下倏地起身,扬手一巴掌就朝楼意琳的脸挥过来:“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萧语珩可以忍受楼意琳失恋时的怨妇脸,却不允许外人欺负。见状她快速上前一步,伸手端起苏溢手边的高脚杯,微微举高。下一秒,妖娆女的九阴白骨爪正好触及杯子。然后,萧语珩手腕略微用力,让漾出杯口的红色液体尽数泼进妖娆女胸口,未沾染自己一滴。
妖娆女陡然拔高的惊叫声中,苏溢再不能装聋作哑,压抑地喝道:“萧语珩!”
萧语珩瞥他一眼,放下酒杯时用了点力:“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顿了顿,她看向妖娆女:“这次是我姐们儿看走眼了,不过随处是风景,她可不是非苏溢不行!还有,记住,对待男朋友的前女友客气点,这年代,谁没被贴上过前任的标签?你的下场,还未可知!”
已经在萧语珩面前颜面尽失,此时又眼见新欢吃亏,苏溢脸上哪里挂得住?可他领教过萧语珩的厉害,到底是有些忌惮,只能转向楼意琳:“琳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我都是成年人,合则来,不合则散,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他的言外之意像是在说她和妖娆女争风吃醋。楼意琳肺都快气炸了,正组织语言准备提醒他不要自以为是,孔雀开屏,肩头一沉,她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了,随即听到一道极为跋扈的男声质问:“没错,合不来就一拍两散。可你一个大老爷们磨磨墨墨的缠着我女朋友,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个意思啊?”
苏溢看着面前挺拔帅气的男人,恼怒地盯着楼意琳:“楼意琳你办事效率很高啊。这才几天,就找着下家了?”
下家?楼意琳偏头一看,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此情此景了。身边这个看似吃她豆腐又为她解围的家伙,居然是航站楼里勒令她离开的臭警察。
先到一步、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选在关键时刻出手的陆成远却似完全没感应到楼意琳犀利的目光,不急不缓地打击苏溢:“下次再想当下家,先惦量惦量自己的分量,接不住的就别瞎伸手,否则哪天被人卸了胳膊都不知怎么回事。”然后还用力搂了搂怀里女人的肩膀,亲昵地说:“亲爱的不是喜欢这家餐厅么,老公给你包下来。”
萧语珩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看向闻声望过来的冯晋骁,忍不住招手让他过来。
苏溢是那种尽干不要脸的事,却还死撑着要面子的男人,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和他们发作,况且陆成远的气场又震慑得他不敢造次,深呼吸了几次,他喝了经过的侍者一声:“埋单!”
侍者看了看他的桌牌,好心提醒:“先生,您的菜还没有上完……”
苏溢越过妖娆女直接向前台而去,经过萧语珩身边又猛地停止,抬手指向萧语珩的脸:“萧语珩,你给我记住!”显然是迁怒萧语珩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挥到萧语珩面前的手已被“啪”地一声打开,力气之大,令干瘦的他差点趔趄了一步。把萧语珩护在身侧,被唤来看热闹的冯晋骁冷声:“再让我看见你对她指手划脚,我肯定不会这么客气。”
艳域20
与苏溢相比,无论是外型,气场,陆成远都是赢家。尤其是对楼意琳的“痴情”程度,更是羡煞旁人。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
楼意琳之前一直记恨陆成远在航站楼对她的“无礼”,从未思考过当天是她先越过了警方设置的警戒线,且置陆成远的提醒于不顾。可苏溢唱了这么一出,楼意琳又不好公然计较陆成远不经她同意与她发生的肢体接触,否则就成了恩将仇报,尽管她本来就准备大恩不言谢。
却没想到,苏溢前脚才狼狈地离开,陆成远后脚就松开环着她的手,如同不认识她一样把她当空气一样晾起来了。见他和冯晋骁、萧语珩打过招呼后在餐厅经理引领下径自上楼,楼意琳气不打一处来:“拽什么拽。不就帮了个小忙么,姑奶奶我还不稀罕呢。”
萧语珩的左手被冯晋骁牵着,伸出右手拽她:“行啦祖宗,就当给冯晋骁面子少说两句。要是你不解气,等会让他埋单我们也没意见。”
冯晋骁嘴角噙着笑,一改常态地添乱:“反正刚才有人说要包场。”
经他提醒,楼意琳朝着陆成远高高大大的背影扬声说:“那个谁,是你说要包场吧?不过这种话,当着别人吹吹也就罢了,我是不会当真的。毕竟警察的工资也不高,哦?”
稳步上楼的陆成远头也不回地答,“等你成了我老婆的,包给你看。”
就这样被调戏了!楼意琳气得叉腰,转身瞪着萧语珩:“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冯晋骁为我设的答谢宴会有这么个讨厌的东西出现。”
冯晋骁改而搂住萧语珩的纤腰,从容不迫地答:“因为他是我给你的谢礼。”
强买强卖的新版本?不止楼意琳当场风中凌乱,身经百战的陆成远也因震惊被台阶绊了个趔趄。
当他们在二楼的包间落坐,陆成远把菜牌推给萧语珩,客气地请嫂子先点,转而沉着一张脸,开始训斥楼意琳:“你的脑子和眼睛都是摆设吗?那种男人你选他做男朋友?楼意琳我发现你十年如一日的,没长进!”
遇上苏溢已经让人倒胃口了,结果他还挑事,楼意琳几乎是立刻就拍案而起了,完全没注意到陆成远话里的蹊跷:“就算我选个乞丐当老公,也不需要你个破警察说三道四。告诉你,我楼意琳从来不缺下家。”
“就你那点料也有人要?”陆成远以目光打量着她,如法炮制地把她先前的话还给她:“跟别人吹吹就算了,我不会当真。”
楼意琳可不是好脾气的人,抬手就把一个空杯子扔过去,速度快得萧语珩几乎以为她是有预谋的。幸好陆成远不是一般人,躲也没躲,抬手把杯子稳稳接住。
冯晋骁倒是没想到首次作媒会遭遇这样的场面,倏地笑了:“干什么,杂技表演啊?”放松地把手臂搭在萧语珩的椅背上,话里有话地说:“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常常遇袭。”
萧语珩拿高跟鞋踩了他一脚。
楼意琳粗枝大叶没发现陆成远那句“十年如一日”蕴含的深意,冯晋骁却注意到了。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提及一起和身为萧语珩闺蜜的楼意琳吃个饭时,陆成远异常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如此,冯晋骁索性没未他们作正式的介绍。直到这顿剑拔弩张的晚餐散局时,陆成远示意楼意琳上他的车,那位作了一晚上的姑奶奶说了句:“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哪敢上你的车。”时,陆成远十分暴力地直接把人拎上他的座驾,一面倾身为她扣紧安全带,避免她跳下车,一面出言警告:“趁我还不想和你算账,楼意琳你最好闭嘴。”
等楼意琳被陆成远绑架一样载走,萧语珩有点担心地问冯晋骁:“能行吗?”
“没看出来他们认识?”冯晋骁给她吃定心丸:“等着楼意琳谢你吧。”
萧语珩是真没看出来楼意琳认识陆成远,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别是卸我胳膊吧。”
冯晋骁亲昵地捏捏她脸蛋:“她不敢。”
回到冯晋骁家,萧语珩洗完澡出来,见他坐在书房里揉太阳穴,书桌上搁着几份文件。有一辆丰田车的资料,有省厅下达的指令,至于最下面的沈俊的通缉令则被挡住了,她没看见。
站到冯晋骁两腿间,萧语珩为他按太阳穴:“很棘手吗?”
冯晋骁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就把她抱坐在腿上:“还好。”
他说“还好”,就证明不乐观。萧语珩揽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结合他早上电话里的嘱咐,以及罗强被劫,说出心中的猜测:“让我搬过来其实是怕发生什么意外是吗?”
冯晋骁唇边浮起笑意,坏坏在她胸口咬了一下,仰起俊脸盯着她看:“就不能是我想要你?”话语间,手探进她的睡衣里,慢条斯理地顺着她腰身的曲线轻抚。
不难听出“要”字蕴含的暧昧。萧语珩呼吸一滞,按住他的手,“以前你,不这样。”
冯晋骁抽回手,握住她手腕,攥得很紧:“你以前对我,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淡。”
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