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那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
  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当她没说。
  她的推断没错,白天的时候火车里一切正常,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逛了一圈没再有收获, 甚至连丢了的四具尸体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最后几人只能原路返回, 去把那些疯了的人拖回五号车厢。
  搬人的路上詹志在装盒饭的盒子里发现了新的盒饭,就一起带回去了。
  盒饭一人一盒,沈卯卯直接没去领, 也让宁阿姨别领。
  宁阿姨不解,她解释到:“吃了盒饭晚上就会睡死过去,我们需要在十一点以后出去调查情况。”
  “那……会不会太危险了?”宁阿姨犹豫道。
  沈卯卯小声对她说道:“危险与机遇并存, 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没办法保证你的,但我还要找线索, 否则我们就只能等着七天后大家一起玩完。昨晚车厢内安全,今晚所有人都在这里,所以这里有很大的可能会出事, 你可以自己选择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 跟我走我就尽量保护你, 留在这儿你就保护好自己。”
  这题完全不用选,宁阿姨直接说道:“只要你不嫌我拖后腿, 我就跟着你。”
  沈卯卯对她比了个“ok”, 然后拿着两盒泡面去热水间泡了。
  当然, 像她这种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肯定不是用一顿饭就能打发的, 她怕宁阿姨下午会饿, 所以就一直给她分零食, 然后就着满地的血狂吃狂吃。
  好在卧铺有隔间, 大家也都在各自的隔间里没出来,否则看着她俩这与众不同的画风估计会怀疑她们是凶手。
  吃着吃着终于到了晚上,广播照常响起,还是那个男音——被他们发现了尸体的那个,提醒她们不要随意走动,一会儿有人来检票。
  话音落下没多久,今天的检票员就来了。
  昨天的那个好说歹说还有个人样,今天这个直接就没有脑袋,晃晃悠悠地过来检票,鬼知道他用什么看票。
  等他走了,一个声音幽幽说道:“这回还是整蛊节目吗?”
  昨天的男人哑口无言,只能选择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灯再次熄灭,车厢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沈卯卯坐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
  她在等,等所有人都睡着。
  清道夫肯定不会睡,今晚的动静瞒不住她,不过这正是引蛇出洞的好时机。
  晚上十点,沈卯卯穿上了鞋,调亮手机屏幕从倒数第一间往前走。手电筒太亮,不开又只能当睁眼瞎,屏幕的亮度刚刚好。她一间一间地看过去,一个不落地确认了一遍,所有人眼睛都是闭着的,应该可以开始行动了。
  她领着宁阿姨来到车厢门口,看着詹志绑好的衣服,不由地又犯起了愁。
  万一车里的人因为她把门给打开而出了什么事……她怕的良心会不安。
  宁阿姨问道:“怎么了?不走了?”
  沈卯卯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
  宁阿姨笑了:“你真的很像我女儿,都喜欢女孩儿,也都一样的善良。”
  沈卯卯:“您一定很爱您的女儿。”
  宁阿姨笑笑,眼中带着一丝怀念,但沈卯卯并没有看见。
  她没能从宁阿姨这里得到有价值的提示,只能对着门继续选择困难。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去哪里?”
  沈卯卯整个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大叫出来。
  她猛地一转身,发现有个人影坐在倒数第二个隔间的床上,脑袋似乎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
  好像是隔壁的小眼睛……
  沈卯卯小声说道:“你居然没睡?!”
  小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这个点儿我应该已经睡过去了。”
  宁阿姨道:“小伙子今天没吃盒饭吧?”
  小眼睛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来她们可能看不见,于是说道:“你怎么知道?!”
  沈卯卯:“我问你个问题。”
  小眼睛:“你问。”
  沈卯卯小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玩家吗?”
  “哎我操!”小眼睛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立刻捂住了嘴,闷声闷气地说道,“终于见到亲人了!”
  沈卯卯:“……大哥别激动,小点声。”
  小眼睛激动道:“这个副本到底是怎么回事阿?!”
  沈卯卯道:“暂时我也说不明白,你最好不要暴露玩家身份,这个本里有专门猎杀玩家的存在。”
  小眼睛:“卧槽,怎么还有这种人呢?!”
  沈卯卯:“求求你了,稳重一点,别暴露了,一会儿我出去找出口,你帮我把我打开的门重新锁好,记得小心背后会有人偷袭,火车进隧道以后会非常危险,记得保护好自己。”
  小眼睛用气音说道:“好——大神您请——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卯卯捂住了脸,转头去拆门上的衣服。
  还没拆两下,又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那个……”
  沈卯卯又转回来:“!!”
  两个身影手拉着手从黑暗中走出来,是之前被她认定为玩家的那两个女人。
  沈卯卯:“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一波一波地来,孩子心脏受不了……”
  个子高一点的那个说:“抱歉,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找线索吗?”
  沈卯卯:“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这边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矮一点的说道:“没事儿,问题不大,我们能自己保护自己。”
  沈卯卯同意了:“那行,我们一起。”
  小眼睛后知后觉道:“欸?你们也是玩家吗?”
  沈卯卯:“……锁你的门吧,我们走了。”她转身把门拉开,让另外三个人先走,自己则用手机给小眼睛照明,顺便帮他注意身后。
  小眼睛把衣服重新绑好,伸手拽了两下测试结实程度,然后隔着门对她们比了个“ok”。
  沈卯卯一直在看着他,等他重新躺回床上才转身离开。
  她搀着宁阿姨,身前的两个玩家互相搂住对方的胳膊,紧张地说道:“你有什么发现吗?要去哪里找线索?”
  沈卯卯没有藏私:“列车长室的玻璃上有一个图案,我打算等列车进隧道之后去看看,没准会有收获。”
  小矮说道:“晚上火车居然会进隧道吗?”
  沈卯卯:“会,而且时间很长,大概一个小时,所有人都是在这短时间内死掉的。”
  小矮:“原来如此。”
  小高补充道:“我们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副本,你之前说这个本里有专门杀玩家的存在?”
  沈卯卯:“对,他们叫清道夫,只有杀光副本内的全部玩家才算胜利。”
  小矮说出了和小眼睛一样的话:“怎么会有这种人啊?这不是损人利己吗?”
  小高打击她道:“醒醒吧,能进游戏的,有几个是没干过损人利己的事儿的?”
  小矮不说话了,众人沉默着往前走。
  等走到餐车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两人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沈卯卯探头去看,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
  月光照在餐车内,使这里不像卧铺那么黑,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在过道里站了一排的无头尸体,还有一堆投射在地上的圆形影子。
  沈卯卯终于知道那些人的头都去哪了。
  它们被挂在两边的窗户上,一扇窗户一个脑袋,全在盯着站在门口的她们。
  她心里有一百句“卧槽”要讲,但是最后只挤出来了一句:“倒也不用这么隆重……”
  小矮有点腿软,被小高扶着才没跪下去:“咱们……还去吗?”
  沈卯卯态度坚定:“去,要是害怕你们就先回去,但那谁可能睡着了,你们很有可能会回不去。”
  小矮哭着问:“这……这怎么过去啊!”
  沈卯卯:“也许我们可以从坐背上一路爬过去。”
  小矮:“不是吧……要挨着这些头走吗?”
  沈卯卯:“没办法,要么挨着尸体,要么挨着这些脑袋,你选一个吧。”
  小矮:“呜呜呜我想回家……”
  在她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小高一直在观察两旁窗户上的头,此刻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说道:“这些头……好像会动。”
  沈卯卯选择逃避现实:“好了你不会要再说了,我们该走了。”
  她看向宁阿姨:“您能跟上吗?”
  宁阿姨叹了口气:“我尽量吧。”
  小高带头迈出了第一步,小矮紧跟在她身后,沈卯卯搀着宁阿姨,站成了一长排。
  车厢内的人头果然是在随着她们的前进而转动方向,看得车内四人毛骨悚然。
  小高小矮两个女人身手倒是矫健,爬个餐车座位跟玩儿似的,很快就翻出去了一小段距离。
  沈卯卯本以为会在宁阿姨这里耽搁不少时间,谁曾想宁阿姨翻的虽然慢,但行动之间远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不利索。
  不知道是不是没到点儿的原因,这些人头除了看着她们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过道中间的尸体也一直保持着安静,乖乖地站在原地。
  四人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车厢的另一头,当然——那些人头也跟着转了过来。
  沈卯卯被看得背后发毛,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脱下了自己的防晒外套,学着詹志的方法把门死死地缠住了。
  此时距离十一点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沈卯卯心中警铃狂响,催促道:“我们快点!马上就要进洞了,到时候绝对会出问题!”
  小高和小矮立刻跑了起来,宁阿姨腿脚麻利地跟上,四人开始在走廊里狂奔。
  三分钟——
  两分钟——
  沈卯卯看到了列车长室的牌子,连忙叫住跑过头的两人:“是这里!”
  她用手机照了一下,玻璃上的图案还在,但是并不能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小矮看着图案说道:“就是它吗?这个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最后一分钟过去,火车的声音瞬间变大,震得两个女人全都捂住了耳朵。小矮大声道:“声音居然这么大!我聋了!”
  黑暗中,那个三色堇的图案发出了一种浅蓝色的光,于此同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地向她们靠近。
  果然有问题!
  沈卯卯伸手摸了一下那个图案,谁知道那蓝光如同一个活物一般“唰”的一下蹿进了她的掌心。
  小矮尖叫:“怎么办?有东西过来了!”
  沈卯卯试着伸手推了一下列车长室的门,没想到竟然推开了。
  她招呼另外三个人:“进去!”
  小高和小矮立刻钻了进去,沈卯卯又把宁阿姨塞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本就有限,容纳两个人正好,三个人就有点勉强了,沈卯卯想把自己塞进去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卯卯急道:“躲好!别发出声音,捂住口鼻,我去别的地方躲!”
  宁阿姨抓住她的手:“你去哪?!还有地方躲吗?”
  沈卯卯:“我进厕所,你们藏好,能坐着就别站着!”
  宁阿姨这才松开,任由沈卯卯关上了门。
  给她们关完门后,沈卯卯快速向上一节车厢跑,一个闪身进了厕所,反手锁上了厕所的门。
  “咚——”
  “咚——”
  火车的地板颤动的频率加剧,沈卯卯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摒住了呼吸。那声音和沈卯卯的心跳声混在一起,让她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咚——”
  “咚——”
  声音戛然而止,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门之隔的外面,那个位置的怪物也许正看着她。
  沈卯卯看着那个自动钻到她手心的图案,默默祈祷:大哥给点力啊!要不然我这么费劲把你搞过来是为了什么?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那个图案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光芒大涨,晃得沈卯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听见那个原本停下来了的脚步声再次前进,很快就离开了这节车厢。
  蓝光渐渐变浅,沈卯卯松了口气,后背靠在门板上,猛地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顿时有股热意从掌心里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你——!你耍流氓!”
  沈卯卯:“??什么鬼?”
  一个小巧的、蓝汪汪的、长着翅膀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对她说道:“我叫浦克!是一个精灵!”
  沈卯卯:“你就是浦克?!”
  浦克小精灵骄傲地点了点头。
  沈卯卯:“那你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怎么才能离开?”
  浦克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卯卯最恨熊孩子,听他这么说,她直接一把将他抓在手里,不顾他的叫唤离开了卫生间。
  没想到她第一次见到神奇小精灵居然是在卫生间里,配合着厕所难闻的味道和这玩意儿咋咋呼呼的尖叫,真是一点儿都不浪漫。
  她往回跑,去列车长室找另外三个人。
  三人还蹲在里面,小高小矮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给宁阿姨腾出了一大块儿地方。
  沈卯卯打开门,把她们依次拉了出来。
  小矮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玩具吗?还会叫?”
  浦克愤怒地说道:“我是高贵的精灵浦克!你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敢说我是玩具!我要把你变成蠢猪!”说着举起自己的小魔杖就要开始施法。
  沈卯卯赶紧把她晃了晃:“大哥求你别闹了!”
  宁阿姨敲了敲自己的腿:“浦克?是我想的那个浦克吗?”
  沈卯卯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小高道:“哪来的?它有什么用?”
  手心里的浦克闷声闷气地说道:“你懂什么!本精灵特别特别有用!”
  沈卯卯忽略它,解释道:“就刚才那个图案,我碰了一下,就钻进我的掌心了,它就是这么来的。刚才它救了我,要不然我可能就没了。”
  浦克:“哼!本精灵都说了,我超级有用的!”
  经历了刚才的事几人本来还挺紧张的,但是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精灵一搅和,那种紧张感居然就荡然无存了。
  宁阿姨心疼地看着小精灵,说道:“哎呀,这么握着这孩子,它难不难受啊……”
  小精灵高喊:“是啊!这个无礼的人类居然这么对待我,我要把她也变成猪!”
  小矮吐槽道:“我怎么有一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沈卯卯撒手:“行了行了,小点声。高贵的小精灵,你怎么才肯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我们?”
  浦克漂在半空中,不停地扇动小翅膀:“怎么都不可以!这是仙王大人不允许的!所以不行!”
  仙王大人?难道是指这个本里的最大boss?
  沈卯卯眯起了眼睛:“哦~原来精灵也不是万能的。”
  这话浦克特别不愿意听:“胡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小精灵做不到的!”
  沈卯卯:“可是你还要听你们老大的。”
  浦克想了想,说道:“但是我现在已经跟你签了契约,所以好像就不归仙王管了……欸?我自由了欸!”
  沈卯卯:“?怎么就签订契约了?都不需要我同意的吗?”
  浦克差点被气哭了:“你嫌弃我?!”
  沈卯卯心虚道:“一般嫌弃……一般嫌弃……”
  小矮道:“我不嫌弃你,要不然你跟我吧?”
  浦克瞪了她一眼:“哼!趁火打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类!”
  小矮:“……”什么玩意儿!
  沈卯卯还想再说话,浦克突然说道:“糟了!守卫回来了!你们快藏起来!”
  大家又连忙各自挤回原先藏身的地方,等着那个所谓的守卫从车厢里离开。
  沈卯卯在卫生间里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它突然就走了?”
  浦克小声说道:“守卫靠味道确定附近有没有人类,你沾上了我的味道,它自然就不会发现你了!”
  沈卯卯捂住了脸:“完了……对不起娄姐,我脏了……”
  浦克:“????”
  沈卯卯拭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追问道:“那她们三个怎么没被发现?”
  “因为我之前都在那里睡觉,那里只有我的味道~”
  沈卯卯:“完了,宁阿姨也脏了……”
  浦克:“??!!”
  巨大的脚本声渐渐接近,沈卯卯立刻停止贫嘴,摒住呼吸等它过去。
  脚步声远去以后,沈卯卯又从厕所里钻了出来,顺便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接着问浦克:“反正你不归仙王管了,现在能告诉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了吧?”
  浦克:“为什么要离开啊?这里不好玩吗?”
  沈卯卯:“……我都要被吓尿了你还说好玩?”
  浦克:“好吧……看来你不太喜欢这里。”
  小高小矮扶着宁阿姨爬出来,小矮接道:“我也不喜欢这里好吗?”
  浦克撅着嘴巴,不情不愿地说道:“不喜欢这里你们为什么要过来啊?”
  沈卯卯:“也不是我们想来的,我们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这里了。”
  浦克一脸梦幻,似乎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沈卯卯:“所以我们怎么才能离开呢?”
  浦克很给面子地回答道:“明天早上到湖边的时候,只要你们跳进湖里一直往下游就能离开了。”
  沈卯卯:“真的假的?”
  小矮也说:“这么容易?”
  浦克气得尖叫:“你们居然不相信我!你们居然不相信我!!!”
  沈卯卯连忙安抚他:“没有没有!我们不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们的命只有一次,所以要考虑的比较多!”
  小高心想:这不就是不信任吗?精灵能信才有鬼了。
  浦克懵懂道:“原来是这样吗?我误会你了……”
  沈卯卯的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没关系,我不怪你。”
  浦克道:“那我藏在你身边!到时候我带你下水,肯定能帮你找到出路的!”
  沈卯卯:“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那请问那些守卫还会再来回走吗?”
  浦克道:“十二点以后它们就没办法出来了,刚才应该是去那边办仙王交代好的事情。”
  沈卯卯:“什么事?是要杀掉那些人吗?”
  “差不多。”浦克道,“其实他们也不算是人了吧……”
  沈卯卯睁大了眼睛:“怎么说?”
  浦克:“他们身上没有味道,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欸?!”
  “他们闯入了仙王的宫殿,这是仙王对他们的惩罚,要他们一直在此承受恐惧,永无结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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