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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不知道,红影馆这般做派是从何日起的,只知道十几年前红影馆莫名其妙的便易了主,原来东家神秘的如同人间蒸发了,取而代之的便是红影馆中最当红的头牌,人称‘赛冰霜’的米花娘。
  苏锦当然不知道红影馆的规矩,他还以为这种地方有钱便是大爷,要是宋铨跟着一起来,那便不会闹这样的笑话了,宋铨虽然来扬州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扬州城的掌故跟苏锦比,那可是天上人间之别。
  苏锦打扮的像个贵介公子,迈着方步便往里闯,马汉和张龙也跟在身后人五人六的往里边走,门边上两个卷着袖口的大汉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横,笑道:“这位公子爷,瞧着眼生啊,您有号牌么?”
  苏锦哑然失笑道:“怎么?逛窑子还需要带号牌?你当这里是官家重地是不是?”
  一名大汉眨眨眼道:“公子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红影馆的规矩么?”
  苏锦奇道:“规矩?爷带了钱银来消遣,还要守什么规矩?”
  那大汉笑道:“看来这位爷确实不懂,这样,您转身右拐,往前过两个道口,哪儿有个丽春院,您可以去那儿消遣。”
  马汉忍不住了,横着眼道:“说的什么屁话?爷们就要在这红影馆消遣,你这厮怎地还不让人进了,窑子开了可不就是接客的么?怕爷不给钱还是怎地?”
  旁边来往的人听得直皱眉,这厮说话如此难听,什么窑子,什么接客,这可是高雅之所,被这厮说的如此不堪。
  苏锦本想制止,但一想,看这架势不闹怕是进不去,也就捏着鼻子不出声,任由马汉闹腾。
  两名看门大汉脸色一变,便要发怒,正在此时,大门楼子里挤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斜着眼睛道:“吵嚷什么?吵的里边听曲儿的客人都不得安生。”
  两名大汉忙躬身道:“桂姐,这里来了几个外地的傻鸟,不懂咱们的规矩,硬是往里闯。”
  “去你娘的,你爹才是傻鸟。”张龙怒骂道。
  “都别吵,都别吵,奴家来问问。”桂姐扭着腰肢上前,上下打量苏锦等人,职业的敏感让她一下子便找出了正主儿,虽然那两位大汉也是穿着绸缎,打扮的跟公子少爷一般,但很显然是中间那位俊俏公子的跟班。
  “这位公子爷万福!奴家看怕是有些误会,您怕是不知道咱们红影馆的规矩,咱们这座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便能进的。”桂姐脸色冷漠但话语倒还亲切。
  “怎么个规矩?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爷倒是第一次听说。”苏锦故意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摸样,鼻孔朝天傲慢的道。
  桂姐福了一福道:“奴家跟您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这么说吧,这里接待的都是熟客,都是有身份之人,公子爷怕是第一次来,但如果公子是咱们红影馆的贵客,倒也无妨;请问公子有号牌么?”
  第四零六章装疯卖傻
  苏锦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高高托起道:“号牌没有,这玩意倒有,你那号牌多少钱买个?小爷当场买三块不就得了?你这青楼开门做生意不就是求财么?”
  桂姐隐隐有发作之象,强忍怒气道:“这位公子爷说的在理,开门做生意确实是求财,不过……”
  “这不就结了么?还不是为了钱?诺,开个价。”苏锦打断她的话头道。
  “这不是钱的事,咱们这红影馆可不比别的地方的青楼,有钱也不一定好使,公子爷见谅,若是没有号牌便请往别家去,咱们红影馆可不伺候。”桂姐言语中开始不客气起来。
  马汉跳脚道:“我呸,什么玩意,你当你们这里边的婊子下面镶了金子不成?一帮烂货还拽的跟大家闺秀一般。”
  桂姐冷声喝道:“这位爷说话嘴巴干净点,撒野也不看看地方,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红影馆是你撒野的地方么?”
  苏锦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难道不是大宋治下的扬州府么?小爷行遍千山万水,也没听说过逛窑子要拿号牌的,窑子就是窑子,那是天下男子寻乐子找开心的地方,偏偏你这破楼规矩多,告诉你,今儿小爷就要进,怎么着?”
  桂姐冷声道:“耍横么?这位公子爷岁数不大口气真不小,怕是刚出家门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娘劝你一句,赶紧的麻溜点走人,想找咱们红影馆的不自在,你还得历练几年再说。”
  桂姐一招手,身后两名大汉挺着肚子便往前凑,一副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的架势。
  苏锦哈哈大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便是你们冯爷见到小爷也客客气气的,今儿个小爷的脾气被你们给挑起来,没说的,叫你们冯爷来,否则小爷要你们好看。”
  桂姐一愣,这小子居然知道红影馆的后台老板是冯爷,看起来或许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但是既然知道冯爷是后台,却这么明目张胆的吵闹,要不是故意找茬儿便是怕真有些后台了。
  “敢问公子爷高姓大名,奴家眼拙,还请赐教。”桂姐明显语气缓和了许多。
  “没空搭理你,去叫你家冯爷来,小爷就杵在这等着。”苏锦双眼朝天歪着脖子一副泼皮相。
  桂姐一时踌躇,终归是妇道人家,一时倒也没什么主意,倒是身边的两个看门的汉子忍不住了,上前喝道:“小子,我家冯爷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么?老子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知道我家冯爷没空见你,便在此鸹噪;再不走爷们可要给你丢到那边的茅坑里去了。”
  苏锦大怒道:“掌嘴!”
  马汉身形如电,欺身上前,伸手便是两个嘴巴子,将那说话的大汉打得眼冒金星。
  马汉这一动手,对方可不干了,桂姐先前还憋着,既然动了手岂能坐视,尖着嗓子朝门里喊道:“哎呀不得了,阿猫!阿狗!你们还不死出来,外边来了砸场子的了。”
  随着这一声喊,里边一阵嘈杂之声,门内呼啦啦涌出十几条大汉,个个睁着眼乱瞅,口中咋呼着:“哪呢?哪呢?谁个龟孙子这么不带眼,敢来这里撒野。”
  周围围观的路人纷纷闪避,唯恐打将起来殃及池鱼。
  马汉张龙摆开架势一左一右护住苏锦,那帮人不待桂姐指点,早已知道便是眼前这三人,因为就这三个家伙没跑,还摆着架势呢;于是纷纷涌上前来围住三人,被打的看门汉子捂住嘴巴子指点着苏锦高声道:“哥几个给我狠狠的揍,哎呦喂,我的牙!”
  混乱中苏锦偷眼看到一名女子从院内正朝这边走来,身边的人个个见了她都点头哈腰的行礼,心里有了计较,于是高声喝道:“瞎了眼的一帮东西,居然也敢跟本使叫板,今儿个你们人多,小爷算你们狠,不过你等着,不出半个时辰,爷我不带着官兵来把你这红影馆给掀个底朝天,爷便不叫苏锦,爷跟你们姓!”
  苏锦骂骂咧咧的带着马汉和张龙便要走,那帮打手岂容他们这般轻易脱身,纷纷围上来,有人高声骂道:“打了人便想跑?没那么容易,丢下一条腿再说。”
  猛听得身后一个女子声音威严的道:“都给我滚开!一帮蠢货!”
  顿了顿那声音又道:“前面的公子请慢走。”
  苏锦停步转身道:“怎么?真打算留本人一条腿么,爷这腿儿可重,怕你们承受不住。”
  眼前那女子三十许人,一副妖艳蚀骨的姣美摸样儿,一袭红衣穿在紧绷绷的身上,显得泼辣干练。
  红衣女子道了个万福道:“公子说哪里话来,下边人眼拙不识真人面目,公子的名讳是叫苏锦么?”
  苏锦道:“怎么了?名字碍着你的事了?”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公子爷好大的脾气,不就是适才斗了两句嘴么?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么?奴家是想问,您就是咱们扬州城的大恩人,人称苏青天的粮务专使苏锦?”
  苏锦道:“别寒碜我了,连个青楼的门儿都进不去,还说什么扬州城的大恩人;本使活该,压根就不该管你们扬州这档子破事,没落得一点好,出来寻个乐子还差点被人追着打。”
  那女子噗嗤一笑道:“原来真是专使大人,奴家失礼了,专使大人来我红影馆是咱们的荣幸,专使大人也莫要怪奴家的手下,他们也不认识您,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苏大人快请进,奴家亲自奉茶谢罪。”
  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真是官儿,还是扬州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苏青天,但是看着这小子一副吊儿郎当的跋扈样子,哪一点像个当官的样子,说他是个纨绔衙内倒有人信,说是什么青天大老爷,简直半分样子都没有。
  “还不让开?等着挨棒子么?”红衣女子对着一帮眼珠子乱蹦的打手喝道。
  转脸换了笑容对苏锦道:“专使大人请吧,进来喝杯茶消消气。”
  苏锦头摇的像拨浪鼓道:“谁知道你们耍什么诡计,想把小爷引诱进去然后关门打狗么?爷我只认冯爷,你们这些猫猫狗狗的咱可一个不认识。”
  那女子也不动气,笑盈盈的道:“专使大人气性还蛮大,不过我家冯爷今日去大明寺礼佛去了,还没回来,莫如奴家先陪着说说话,或者找几个姐妹陪着大人先玩玩,待冯爷回来再请他来和大人相见,如何?”
  苏锦道:“当真?可莫要骗我。”
  女子娇笑道:“奴家天大胆子也不敢骗专使大人,奴家还怕专使大人带兵来掀了我的馆子呢。”
  苏锦嘿嘿笑道:“你明白就好,瞧你这张嘴倒是蛮能说的,别的姑娘倒也不用叫了,就你了,你来陪本官玩玩,边玩边等。”
  “直娘贼,说的什么话?”
  “闭上你的鸟嘴!”
  苏锦一句话,引得身边爆发出一顿叫骂声。
  苏锦怒道:“怎么着?又他娘的犯浑是不是?”
  那女子吃吃笑道:“大人要奴家伺候,奴家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奴家可是冯爷的人,这事怎么着也要先经过冯爷同意吧,要不然冯爷知道了还不把奴家浸了猪笼么?”
  苏锦大呼吃不消,这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味道,表面上看起来狐媚的很,实际上说话很有技巧,自己装傻充愣故意乱说话,就是想摸摸她的脾气,待会好下手,可是看上去却是绵里藏针绝对不好对付。
  “原来是冯爷的人,本使鲁莽了,不过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当无大碍吧,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家米花,姐妹们都叫奴家米花娘,大人请,奴家正是要奉茶赔罪呢。”
  “米花?好名字,爆米花……嗯,又白又香,倒是跟姑娘很配,只是这帮人管你叫米花娘,这有些不妥,明明是十几岁的小娘子,作甚加了个‘娘’字,真是奇怪。”
  众人齐齐翻了白眼,这小子满口胡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传闻这位苏青天如何的少年英武,如何的了不得,一见面才知道,只是个小花痴而已。
  苏锦无视他人鄙夷的目光,迈步进了红影馆,四下张望,这红影馆倒还真的跟想象中的妓院不同,没有打情骂俏的嬉闹声,也没有那些污言秽语的挑逗声,有的只是丝竹盈耳,还有些风流哥儿吟诗喝酒风雅十足。
  “苏大人这边请。”米花轻声细语的在前面引路,沿着大旁的一条侧道来到一栋精美的房舍面前。
  “大人请,这便是奴家的居处了,大人身份尊贵,可不能跟外边那些人坐在一起喝茶,跟那些人照了面日后也不大好意思。”
  苏锦心道:我大张旗鼓的来青楼寻欢,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这小娘子倒也细心,考虑的倒也周全,能够想他人之想,难怪是服务行业的人。
  米花取下毛茸茸的披帛交给迎上来的使女,吩咐道:“将最好的祁门红茶沏一壶送上来,火盆也加些炭,可别冻着苏大人。”
  苏锦摆手道:“本使不喝红茶,喝绿茶。”
  米花笑道:“大人的口味倒和冯爷相像,冯爷也只喝绿茶不喝红茶。”
  苏锦道:“红茶看起来像血,喝起来怪恶心的,不知道冯爷是不是跟本使的感觉一样。”
  米花笑容一僵,尴尬道:“奴家到没有问,专使大人这个比喻倒也新奇。”
  苏锦挑眉道:“米花姑娘不妨问问,冯爷或许也和本官的感觉一样呢。”
  米花娇笑道:“不如苏大人待会亲自来问问他,岂不更好?冯爷不喜欢多嘴的女人。”
  苏锦哈哈笑道:“也好,那我便自己问他,不过本使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和他相座对饮的机会呢。”
  米花一怔道:“大人这是何意?”
  苏锦挥挥手道:“哈哈,玩笑玩笑,咦?茶怎么还没上来,本使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第四零七章恶魔的真面目
  米花曼妙的横了苏锦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话中的挑逗意味,苏锦看的心头一荡,一般的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若是在你身边撒娇抛媚眼,没准能让你将隔夜饭给吐出来,可是这米花的媚眼却丝毫没有让人不适的感觉,相反你会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里往上涌,要是不加控制,这股暖流便会从你的鼻腔喷出,这便是为什么很多人见了美貌女子流鼻血的道理。
  婢女用托盘托了一壶滚开的绿茶和两只杯子摆在桌上,伸手欲帮苏锦斟茶,苏锦挥手道:“这位姐姐下去吧,本使不喜欢摆布别人,再说我和米花姑娘还有话要说,便不必劳烦姐姐了。”
  那婢女看了看米花,请她示下,米花淡然挥手道:“下去吧,在门口伺候着,若是冯爷到了便请他来此处便是。”
  婢女答应着拎着托盘下去了,苏锦挥手命马汉和张龙也去门外守候,米花亲自把壶,替苏锦斟上绿茶笑道:“喝茶聊天有这么多的忌讳么?犯得着将你的朋友也支开么?”
  苏锦微微一笑道:“我若说本人来此根本就不是来喝茶的,你信么?”
  米花撩了撩发髻道:“奴家当然信,苏大人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怎会是来喝茶的,只是被奴家不长眼的手下坏了兴致罢了。”
  苏锦呵呵一笑道:“米花姑娘当真相信我是来寻欢作乐的?有几个朝廷官员敢公开的亮明身份来这种风月之所呢?”
  米花诧异道:“难道苏大人来此别有目的么?”
  苏锦道:“本人是来找你的。”
  米花一愣,白了苏锦一眼道:“大人,你的岁数奴家叫你一声小弟弟是把你叫老了,奴家的年纪,若是有福气的话孩儿都差不多有你这么大了呢,大人这般口花花,就不怕房中人听了跟你闹么?”
  苏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来寻你可不是那个意思,朋友妻不可戏,你是冯爷的人,我苏锦年纪虽轻,但也知道人伦大义,怎会对你动主意,不过若非你已是名花无主,本人倒是要领略领略。”
  米花娇嗔不依道:“大人可真不老实,前半句说的冠冕堂皇,后半句又露了本性。”
  苏锦道:“这可是实话,米花姑娘岁数虽然长了我几岁,可是本官知道,京城中现在最为流行的便是这个调调,公子哥儿都喜欢风韵犹存的徐娘,这股风气若是刮到扬州来,怕是冯爷用铁链子拴着你,也是枉然呢。”
  米花又是恼恨,又是欢喜,两朵红云升腾在脸上,嗔道:“大人说找奴家,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苏锦嘿嘿笑道:“自然不是,本使来找你是有正经的事要说。”
  米花眨了眨眼道:“跟奴家有什么正经事说?怕是跟冯爷有正经事要说吧,最近我们冯爷对大人推崇备至,总把大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否则奴家适才也不会记得大人的名字;奴家只是当垆卖笑之人,跟奴家说正经事,这叫奴家……嘻嘻……奴家觉得有些好笑呢。”
  “当垆卖笑,这个词用的好,你这么一说,本人倒觉得这卖笑也是风雅之极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