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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顶上的几十名弓箭手早已搭箭准备,号令一下,顿时咻咻之声大作,居高临下的箭支威力强劲,瞬间射杀五六名蒙面人;但每人只能射出一轮的箭支便无法再射了,因为蒙面人已经和官兵交上了手,再射箭便要误伤自己人了。
  这群蒙面人个个手头上硬朗,一交手便有数名官兵被砍翻在地,眼一眨又倒下几个,顿时哀嚎惨叫之声大作,官兵们吓得要命,纷纷往后退却,竟然让他们势如破竹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欧阳修跺脚大骂道:“顶上,顶上,退却者军法从事。”
  士兵们鼓噪着发起一轮冲锋,却瞬间又被斩杀数名,大部分士兵已经不敢再上,只能挥舞着刀枪在后面大声叫喊,却不敢真正上前。
  欧阳修心急如焚,若是被冲出这条巷道,那就麻烦了,极有可能被他们逃脱;一百多人拿个二十来人的匪徒居然拿不下,传出去简直是笑话;更重要的是,拿不下人来,便无从问出口供,便无从得知是谁指使这帮人前来了。
  “苏专使,怎么办?”事到临头,欧阳修只能问苏锦了,毕竟此人曾率兵剿灭过土匪,论战斗的经验比自己还要强一些。
  苏锦喝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上去堵住巷子口,决不能让他们冲到前院。”
  王朝等人本来站在苏锦和欧阳修附近充当护卫,早就已经红了眼睛跃跃欲试,闻言抄起朴刀旋风般的往前冲去,在众蒙面人要冲出巷道的前一刻堪堪抵住他们的前冲之势,将他们堵在巷道之中。
  四人宛如铜墙铁壁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刀砍脚踢之下,两名蒙面人应声而倒,缓过劲来的官兵们手执长枪躲在四个人形成的肉盾后面乱刺乱捅,顷刻间再次捅倒数人。
  二十多名蒙面人死伤过半,只剩下七八个人了,领头蒙面大汉挥刀架住张龙的当头一刀,震得手臂酸麻不已,百忙中又扭动身体躲开张龙腋下捅过来的一杆大枪,顿时手忙脚乱。
  “往回冲,巷子狭窄的紧,回到院子里上房分头突围,逃得一个是一个。”领头蒙面大汉大声喝道。
  众蒙面人闻言转身往后便跑,苏锦高叫道:“放箭。”
  跑了一半的蒙面人被兜头一瓢箭雨浇了下来,七八个身上个个中箭,两名伤在要害,仆倒在地一动不动。
  直到此时,他们明白今日是逃不脱了,前有四座门神当道,后有箭雨阻击,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反抗已经毫无意义。
  “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再反抗当即诛杀。”欧阳修来劲了,威严的喝道。
  领头的蒙面大汉长叹一声垂下手中的刀子,仓琅琅钢刀落地之声连作,五名还能站着的蒙面大汉纷纷抛下钢刀不再反抗。
  “绑了!”欧阳修道:“清点伤亡,让郎中给伤者医治。”
  战况很快统计报上,二十一名蒙面匪徒,死了十二个,轻伤六名,重伤三名;欧阳修的亲卫连同前院警戒的七八名士兵和官驿中毒的杂役小吏一共死了二十八人,伤了十九人。
  欧阳修大为恼火,抓个二十多人的土匪都死伤如此惨重,这还是在苏锦设计将其围困起来的情况之下;若是苏锦事前没有预警和安排,自己和手下这近百名亲卫怕是全部都要玩完,想想都教人脊梁后冒冷汗。
  苏锦上前拱手道:“中丞大人,教你受惊了,这帮人如此悍勇倒是始料未及之事。”
  欧阳修怒道:“这笔账统统要算到某人身上,苏专使,你我也别歇着了,连夜审讯这几人,拿了口供再说。”
  苏锦道:“遵大人之命,但还有一事须得赶紧去办。”
  欧阳修道:“你说的本官明白,本官已经联络好京城下派淮南路封路禁粮的禁军十三都共一千三百人,只要拿了口供便即刻上路开赴庐州。”
  苏锦道:“那下官便放心了,我庐州的家估计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若是不能尽快赶到庐州,家中家眷恐有危险。”
  欧阳修道:“这里失手的消息没那么快到庐州,当无大碍,你莫要着急,谅那朱世庸不至于公然对你家眷不利,咱们快速行动便是。”
  苏锦摇摇头道:“那也不尽然,我可不能冒这个险。”想了想转身对王朝马汉等人道:“你们四个连夜往回赶,天明时分一定要到达庐州,南门宅院不用去了,只去新宅子处保护老夫人和晏小姐,若有状况发生,拼死也要熬到我们到达。”
  王朝马汉等齐声答应,不敢耽搁,立刻跨马离去;欧阳修见苏锦的样子,知道他很不放心,于是道:“事不宜迟,审讯之后咱们即刻前往庐州,断不能出了岔子。”
  苏锦喝道:“将五名匪徒押送书房。”
  一名亲卫道:“大人,这几人身上都带着箭伤,怕是要医治。”
  苏锦怒道:“医治个屁,谁招供了给谁医治,不招的便流血痛死他***,再多嘴连你一块给捆了。”
  那亲卫吐吐舌头不敢出声了。
  ……
  五名匪徒捆的跟粽子一般被拉到书房中,欧阳修逐一询问,但这五人铁了心的不说话,个个站在哪里跟泥塑木雕一般;欧阳修连吓带哄,皮鞭子抽断了四五根,那帮人眼角都不带瞟他一眼的。
  苏锦看着着急,这般问法何时是个头?于是低声对欧阳修道:“大人您出去准备准备,这几个人交给我审讯如何?”
  欧阳修翻翻白眼心道:我都问不出来,你就能行?
  恰在此时,亲卫跑步进来禀报说路指挥使王启年带着兵马前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欧阳修知道苏锦不便和王启年见面,于是只能自己出去应付王启年,见了王启年欧阳修一阵呵斥,说寿州治下竟然有匪徒夜袭官驿,差点送了自家性命,看着往外鱼贯抬出的尸体,王启年吓得胆颤心惊,连声告罪;还好钦差大人无恙,否则自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启年赶紧吩咐四城宵禁满城搜捕匪徒余孽,暗自狐疑此事出的蹊跷,又不敢细问,灰溜溜的去了。
  欧阳修回到书房之中,却见五份口供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案头,苏锦正忙着往墨迹上吹气晾干。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焦臭味,再看旁边的五个匪徒,一个个委顿在地,不成人形,除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其他的地方怕是一处也动不了了。
  欧阳修看了看口供,供述的大同小异,均言受朱世庸指使前来夺取通匪证据,并意图谋害钦差欧阳中丞,下边按着血红的手印。
  欧阳修赞道:“苏专使好本事,这一会功夫便已拿到口供,本官甘拜下风,不知是用何种手断问询得出的?”
  苏锦呵呵笑道:“也没什么,他们不都是英雄好汉么?皮鞭子打断了都不怕,那我就给他来软的。”
  “如何来软的?”欧阳修依旧不解。
  苏锦笑而不答,拿着供状道:“大人,咱们该出发了,此事以后再说也罢。”
  欧阳修急忙号令亲卫整理兵马行装,又派人通知城外聚集起来的十三都禁军拔营,喧喧闹闹直到四更将末,这才浩浩荡荡的动身出城。
  在路上,欧阳修实在憋不住,叫来书房中侍立陪审的士兵偷偷问他苏专使用了什么手段。
  那士兵结结巴巴的道:“苏专使用刀子将那几个匪徒的全身上下划了十几道口子,命小的去拿了盐巴、大蒜、猪油捣碎了往刀口里塞,那些匪徒痛的不行,但还是不招;于是苏专使便命小的们拿了蜡烛扒了那几人的裤子说要烤红薯。”
  “烤什么红薯?”欧阳修皱眉道。
  那士兵往胯下一指低声道:“就是……就是……烧他娘的……卵蛋。”
  “靠!”欧阳修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下,这小子也太歹毒了,难怪刚才自己在书房闻到一股焦臭味,看来是……鸟毛烧起来的胡臭味。
  “然后,这几个家伙便全部招了。”那兵士补充道。
  欧阳修喘了口气,心道:“那还有不招的么?哎,这个苏专使,这是个酷吏啊,也不知此人若掌权之后,有多少人要遭殃。”
  第五二七章月黑风高夜
  庐州城中正如苏锦所料已经很不安宁,傍晚时分,在朱世庸的授意下,西山匪帮的另一队亡命之徒由匪首钱二虎的带领下悄悄潜入西街一所宅院附近。
  初更时分,一辆大车缓缓驶近宅院门口,郎少东满脸酒气的下了车,在两名伙计的搀扶下正要进宅子;就听脚步声杂沓而至,郎少东醉眼朦胧的循声而望,只见十余名蒙面汉子提着钢刀从屋角巷尾飞奔而至。
  郎少东酒醒了大半,连声大叫:“快开门进去,有歹人。”
  两名小伙计抡起锤头猛砸大门,高叫道:“马管家,马管家,快开门!”
  马管家那日被郎少东呵斥了一顿,这几天气不太顺,中午灌了几碗黄汤,正自拥被高卧,被砸门之声吵醒,一面慢腾腾的起床一面怒骂道:“都他娘的死绝了么?开个门还要老子亲自去,小秃子!小秃子!去开门。”
  连叫数声也没见前院小伙计小秃子出声,心里估摸着这家伙一定是又趁着少东家没在家偷着出去耍钱了。
  外边敲门声更响,那已经不是在敲门了,而是在擂门了,马管家到底心里害怕责罚,郎少东家发起火来打人那叫一个凶狠,大过年的挨骂不要紧,挨打可受不住,于是他快速穿戴好衣帽急匆匆往前院走,奇怪的是,只走到一半,敲门声忽然停了。
  马管家高声道:“来了,来了,少东家莫急,前院的人都不在,小的刚才在后院没听见。”
  外边鸦雀无声,仿佛并没有人在门外;马管家甩甩脑袋,还当自己出现了幻觉,许是太过害怕少东家,做梦梦见少东家砸门而已。
  不过他还是快步来到门后,揭开小门木板朝外张望,门外空无一人,但一辆大车却停在门口,正是少东家出门坐的大车,可是少东家和跟随的小伙计却一个没见到。
  马管家狐疑的拔开门闩伸手一拉,门开处,呼啦啦猛然倒进来一条血糊糊的大腿,直接砸在马管家的脚面子上,吓得他惊叫出声,转身就要跑。
  跑了两步见没什么动静,忙小心翼翼的转身瞪着眼睛仔细看,只见郎少东家头下脚上倒栽在地上,一条大腿搭在门槛上,兀自颤动;一股鲜血像个小喷泉一般顺着脖颈子往外滋滋乱冒。
  马管家捂住嘴巴朝门廊边再看,只见门廊两边一边一个靠着门边歪坐在地上的还有两具尸体,正是跟随少东家出门的两个小伙计,两人的脖子侧面都有一道巨大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两人的头沿着伤口歪到一边,似乎马上就要从肩膀上滚落。
  马管家头皮发麻,呆了半天猛然间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大叫:“俺滴娘!可了不得了,出人命了!”
  ……
  庐州东城苏家宅院,门口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摇晃晃,宅子里却是黑乎乎的一片。
  宅院外十余条黑影迅速的从暗影中潜出,慢慢蹩进苏家前院墙根处,看着一丈多高的宅院高墙,一个黑影做了个手势双手一拍自己的肩膀,众黑影频频点头,迅速的三人一组一个个踩着肩膀搭上人梯;片刻之后,十余条黑影已经上了墙头。
  领头的钱二虎伏在墙头朝宅子里张望,里边一片漆黑,并无一处灯火,想必是尽数熟睡了;钱二虎做个手势,涌身轻飘飘的跳下墙头落在院中的花坛上,其余众人鱼贯而下,蹑手蹑脚的往正厅摸去。
  正厅的门虚掩着,钱二虎等人畅通无阻的近了二进,穿过回廊和天井便是后宅居所了,越是接近后宅,钱二虎越觉得不对劲,整座宅子鸦雀无声,连个打呼噜的声音都没有。
  “那小子住什么地方?”钱二虎轻声询问。
  “说是后宅东首的小院便是那个叫苏锦的住所,咱们也别绕弯子了,直接去拿了那苏锦算了,逼他交出物事,再一刀剁了。”一人凑近钱二虎的耳边道。
  钱二虎点点头道:“也好,大家小心些,总感觉有些邪门。”
  众人无声点头,钱二虎一马当先借着花树掩映回廊照壁的死角很快便来到苏锦居住的小院里,伏在阶下抬头细细倾听,除了夜风呼呼,一切都是死寂。
  钱二虎低骂道:“***,怕是不在家。”
  身边人道:“管他在家不在家,冲进去再说;不在家咱们就在这候着他。”
  钱二虎点头道:“上。”
  众人一跃起身,迅速上了台阶,那正屋大门虚掩着,根本没上拴,钱二虎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一推两扇大门,口中喝道:“都不要动,动一动,要你的命!”
  寂静中,就听见门头上‘喀拉’一声响,紧接着头上风声作响,钱二虎大喝道:“不好,有埋伏。”
  亏他反应迅速,纵身便往外跳,但却是迟了一步,只听见哗啦啦一阵水声,门头上一大盆凉水兜头浇下,顿时将钱二虎和当先冲进去的五六个人淋了个满头满脸。
  寒风夜冰冷刺骨的水流从脖颈子往下灌,顷刻间便浑身冰冷,跳出门外之后,冷风一吹,顿时连打十几个喷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
  “***,邪门!”钱二虎抹着头脸上的冰水,抖着嘴唇叫道:“冲进去剁了他个狗养的。”
  众人一拥而上,左右厢房内乒乒乓乓一顿乱砍,床上的被子都被砍得一条条的,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点起火把,各处房中找找。”钱二虎怒骂道。
  众人迅速点起火把四下里一寻,纷纷来报:“二虎兄长,宅子里空无一人。”
  钱二虎举着火把迈步进了屋子,两边厢房仔细的查找,除了刚才一顿折腾之后的满地狼藉之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钱二虎伸手在柜子上摸了一把,凑近火把看了看,骂道:“一层灰,看来有几天没住人了,这龟儿子跑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难怪朱知府说这小子刁滑,叫自己等人多加小心,果然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人灌了一脖子凉水,真他娘的窝火之极。
  “二虎兄弟,怎么办?”
  “阿……欠。”钱二虎打了个喷嚏,没好气的道:“格老子知道哪么办?”
  众人正自无语,一名大汉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案几上放着一张纸条,钱二虎伸手拿过来,凑近火把细看,只见上面画着一条浑身湿透的狼狈的土狗,旁边还写着几个大字:“落水之狗,小加惩戒,若不速速滚出去,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钱二虎大骂,将纸条撕得粉碎,吼道:“烧了这小狗的狗窝。”
  旁边有人赶紧阻止道:“二虎兄弟莫恼,一旦烧了宅子,岂非等于是公然作案,朱知府不是说了么?只能暗中行事,不能大肆张扬。”
  “**他个鸟,他说的轻巧,老子们被人戏弄……”钱二虎大骂道。
  “咱们还是去回禀他为好,咱们不是不办事,而是没遇见人而已,若是咱们一把火烧了宅子,打草惊蛇之后,那小子遁的无影无踪,狗官要是怪罪下来不兑现承诺的话,咱们岂不是亏了么?我们和这苏锦又没有恩怨,管他抓的到抓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