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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摆摆手,转身上楼来。
  苏锦轻手轻脚来到晏碧云的闺房中,两名伺候的婢女正在帮晏碧云擦拭脸颊和额头,见到苏锦赶忙站起施礼,苏锦摆手道:“两位先去歇着,这里我来伺候便是。”
  婢女们低低的答应一声去了,苏锦伸手将铜盆中的毛巾拿起,沥干了水,探身上前,轻轻搭在晏碧云的额头上,但见晏碧云闭目不动,鼻息咻咻,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很不舒服。
  苏锦轻声唤道:“晏姐姐,可好些了?我是苏锦。”
  晏碧云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睁开眼睛来,手在床上撑住,便要坐起身来;苏锦赶忙上前按住她的身子,道:“别起来,快躺着。”
  晏碧云轻声道:“奴家……奴家失礼了。”
  苏锦忙道:“说的是什么话,都怪我粗心大意,没好好照顾好你,都是我的错,求姐姐原谅,赶快好起来吧。”
  晏碧云忙道:“不关你的事,是奴家身子太过虚弱了,娴儿呢,叫他给你沏茶。”
  苏锦忙道:“娴儿在下边给你煎药,刚才薛神医给你来把过脉,开了个方子。”
  晏碧云喘息的道:“奴家怕是不成了,郎君,奴家伺候不了你了。”
  苏锦伸手掩住晏碧云的口道:“千万莫这么说,薛神医说了,并无大碍,只需调养即可;你有了我的骨血,为何不早说?我可成了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了……。”
  晏碧云脸上泛起红晕,轻声道:“你都知道了么?”
  苏锦握着她的手道:“薛神医号出喜脉来了,若非他告之,我们都蒙在鼓里呢。”
  晏碧云叹息一声道:“伯父大人定然要气疯了,奴家……奴家给他丢脸了。”说罢双目中涌出泪来。
  苏锦俯身帮她擦掉眼泪道:“莫想的太多,晏大人早已答应将你许配于我,你和我有了骨血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只不过这孩儿性子急了些,不等我们完婚便急着出来,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小东西。”
  晏碧云噗嗤一笑,伸手抚着苏锦消瘦的脸颊道:“咱们的错还能怪到这孩儿性急么?”
  苏锦轻声道:“晏姐姐,明日我便托人来下聘,择个吉日便迎娶你过门好么?求晏大东家莫要嫌弃我苏家贫寒,门户不高,答应了在下之请,如何?”
  晏碧云眼中泛出神采,激动地咳嗽起来,苏锦赶紧帮她抹胸顺气道:“你不愿意也不至于这么动气嘛。”
  晏碧云一把搂住苏锦的脖子轻轻坠泣起来道:“奴家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奴家要高兴死了;郎君不会是看在孩儿的份上才跟奴家完婚的吧?”
  苏锦笑道:“是看在孩儿的份上才仓促决定的。”
  晏碧云眼神一黯道:“郎君何必勉强自己。”
  苏锦哈哈笑道:“晏小姐委身下嫁,我苏锦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孩儿之事确实打乱了我的计划,原本我是打算混个名堂出来,起码也要有个像样的官职在身,这才风风光光的迎娶晏大小姐进门,这么一来只能仓促行事,人家要说我苏锦癞蛤蟆吃天鹅肉,又会说你晏大小姐瞎了眼找了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
  晏碧云拳头在苏锦的胸口乱砸嗔道:“叫你逗奴家,奴家就是喜欢你这穷小子了,怎么着吧。”
  苏锦一把搂住她的身子,在她嘴唇上深深一吻道:“赶快好起来,不然病怏怏的如何完婚?明日我去找欧阳修,叫他出面保媒,再行纳吉问名之礼,再派人去庐州接了老夫人来,然后还需物色一所大宅院,还要购置全新的家具,要全汴梁城最好的,还要……”
  晏碧云吃吃笑道:“这些事你做的了么?还是等奴家亲自操办吧,奴家有些饿了,郎君去叫人帮我弄些吃的来。”
  苏锦大喜道:“好好,马上就来,等我去叫人。”说罢转身便跑,一不小心脚下拌蒜,摔了个狗吃屎,好在晏碧云的闺房中全是绒毯扑地,不然起码磕掉两颗大门牙。
  晏碧云娇呼道:“慢些,慢些,别摔了。”
  苏锦爬起身,摆摆手冲下楼去。
  晏碧云喊饿要吃东西的消息顿时让楼下众人振奋起来,薛神医哈哈笑道:“瞧瞧,这便是最高明的药,可谓是立竿见影,便是千年何首万年的老参也比不上这药灵验。”
  晏殊也喜不自胜,忙道:“快去弄些好的吃食来。”
  薛神医道:“弄些汤水米粥足矣,刚刚能吃,别伤了胃口。”
  小娴儿答应一声飞速的跑去厨房弄了一大碗莲子银耳粥来,苏锦接过来端着上楼,晏殊要跟着上去,薛神医忙拦住道:“这时候同叔兄还是莫要去打搅为好,同叔兄可以准备准备给令侄女操办婚礼了,老朽也算是不辱使命,这便告辞了。”
  晏殊赶紧挽留,薛神医执意要走,说是蝉静寺的园悟大师约了他下午去下棋,不能食言。
  晏殊无奈,命人拿了两百贯诊金塞在小童的药箱中,亲自将他送出府门。
  第六六三章请大媒
  (感谢野鹤道人不吝打赏!)
  苏锦伺候到傍晚时分,晏碧云虽自己病的不轻,却念念不忘柔娘的病情,催促苏锦回去照料柔娘,苏锦见她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这才叮嘱一番出了晏府回家。
  傍晚,雨过天晴,彩霞满天。
  苏锦在车中呼吸着雨后清新的花树的芳香,心情大为好转,家里一个昏迷不醒的,晏府一个生病的,这一天焦头烂额之极,到了此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起码晏碧云的病当无大碍了。
  次日一早,苏锦一改颓唐之像,早起后跟着王朝马汉等人在院子里耍了些拳脚,又沐浴修面,重拾头脸,吃了早餐之后,命小穗儿备了厚礼坐上马车直奔欧阳修的府邸。
  行在大街上,但闻鞭炮声声入耳,街上好像办喜事的不少,苏锦也无心打听缘由,直奔欧阳修的宅邸。
  欧阳修上朝尚未归来,家中管家倒是客气的紧,特别是看了苏锦的名帖,知道这就是跟随自家大人一起在扬州和庐州立了大功的苏大人,顿时肃然起敬,极尽恭谨之能事,并拍了杂役去宫门外等候欧阳修,怕欧阳修别有应酬。
  春阳升到两三丈高的时候,欧阳修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一进自家院门便大声道:“苏大人,哎呀……叫你久等了,失礼失礼了,怎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我今日也好告假不去上朝。”
  苏锦心道:这欧阳修卖的一手好萌,为了我难道你都不去上朝么?不过话虽假,听着着实养人心,于是起身行礼笑道:“哪敢耽误欧阳中丞的公务,下官这是有些私务求肯罢了。”
  “说那里话来,你老弟之事便是我欧阳修之事,坐坐,老何,去将新茶拿出来给苏大人泡上一盏,贵客自然要上好茶。”欧阳修哈哈笑道。
  那管家忙道:“老爷,已经沏上了,喝的那便是。”
  欧阳修一挑大指道:“老何做事就是稳当,昨日大理寺少卿陈大人来,老何都没舍得泡新茶,看来苏老弟的面子比他大的多啊。”
  苏锦呵呵笑道:“还不是欧阳中丞看的起在下么?处处帮下官担待,回京两个多月来一直想来专程拜访,又不得空闲,今日算是来补救赔礼来啦,穗儿,出去叫小柱子将马车上咱们备的一些小玩意拿过来。”
  小穗儿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不一会小柱子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看样子小心翼翼,箱子里定然有什么贵重的物事。
  欧阳修板脸道:“老弟啊,你我之间还需这些么?拿走拿走,我可不能要你的东西。”
  苏锦笑道:“欧阳大人两袖清风,身为御史台主官,自然是要以身作则,但在下可不是送什么金银财宝贿赂你,只是一些有些品味的小玩意罢了,要说放在我那儿就是糟蹋,交给大人,那叫物得其所。”
  欧阳修被吊起胃口,只微笑不说话,苏锦一笑,亲手将箱子打开,但见箱子里琳琅满目的各种物件,看的欧阳修眼花缭乱。
  苏锦伸手指点道:“素闻欧阳中丞文采斐然,写诗填词亦是当今泰斗,在下收藏有半尺端砚一块、上等徽墨三盒、大小湖笔十八只、宣纸三刀,这些玩意放在我哪里是明珠投暗,放在欧阳中丞手中将会写出旷古烁今的文章来,让我等愉悦拜读,请大人务必收下。”
  欧阳修本以为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物事,这类玩意他是打死不能收的,一来欧阳修并不贪财,御史台也成天拿官员的贪污**说事儿,自己岂能带头收取贿赂,这方面他是加着一百二十四个小心;但苏锦此举却是直捣他的软肋,欧阳修虽在朝廷上名声不佳,但并不妨害他的文采一流,他的文章诗词连晏殊等大家都不得不挑大拇指,归根到底他只是个文人罢了。
  文人最喜欢的自然是文房之物,越是大文豪,越是讲究这些;这就像是饕餮客可以穿的破破烂烂,但吃喝一定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赌徒可以吃喝都可以不管,但腰里必需要揣点闲钱加几粒色子;而瘾君子则可以万事都不顾,却一定要有吞云吐雾之物来消遣;文人对文房玩物的喜爱,大类于此。
  苏锦还没罢休,依旧一件件的指着箱子里的物事道:“这个是三彩的笔架……钧窑的笔洗,这是笔舔……这是水丞……砚滴……这是白玉的镇纸……砚屏……墨床……紫金的纸刀……”
  欧阳修气都透不过来了,眼珠子瞪得溜圆,这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全套文房,这些玩意自己虽然书房中也有,但是达到这样规格的简直凤毛麟角,随便拿一样就可以换到自己书房里的全套还多;自己本来还对自己收集的文房相当的满意,但此刻看来,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可笑之极了。
  苏锦将欧阳修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暗笑,尽管欧阳修极力的掩饰,表情可以伪装,眼神却掩饰不住。
  其实苏锦请欧阳修保媒乃是刻意拉拢之举,欧阳修虽然数次在殿上帮自己说话,但对此人苏锦总是不太放心;就像赵祯忽然得知自己开仓放粮之事一样,苏锦总感觉是欧阳修在暗中告了密。
  不管是不是他告密,欧阳修还是要笼络住,他跟皇上说了,自己还有活路,他若是大嘴巴在朝廷上散布出去,那自己是一丝活路也没有了;即便是此事抖落出来对欧阳修自己也不利,但毕竟他不是主犯,掉脑袋的只能是苏锦,所以无论是请欧阳修保媒还是送这些重礼,都是苏锦的拉拢堵口之举,这些事早就想做了,但此刻正好借求其保媒的机会送出手,别人也无可非议。
  “这……太贵重了……本官……本官可不能……收。”欧阳修的舌头有些捋不直了。
  苏锦笑道:“这算什么?比起大人对下官的照顾来简直不值一提;对了,这里还有一方小石头,压在箱子底下,差点给忘了。”
  苏锦小心翼翼的从箱子底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来,轻轻打开之后,里边躺着一块长约一指半粗约鸽蛋的明黄黄的石头;苏锦将石头拿出来交到欧阳修手中道:“下官准备了一方印章,本想找人帮着大人刻好,但一想大人自己便精通金石之术,他人镌刻定不如意,就将石头原封不动的拿来了;中丞大人看看,可堪一用?”
  欧阳修心头狂跳,拿着这块石头左瞧右瞧,起身来到厅口,对着太阳举起石头仔细的观看,但见阳光下,整块石头透出金黄的光晕,并隐隐似凝滞般的透明,看上去温润高贵,非同凡品。
  欧阳修赶紧转身,来到苏锦身边道:“这……这是什么玉石?”
  苏锦微笑道:“您是金石大家,却来问我,在我看来它就是一方砌墙用不上,砸人砸不死的黄石头罢了。”
  欧阳修心里明白,这是极品的寿山田黄石,世间传‘一两田黄石,万两雪花银’虽然有些夸张,但这种石头之珍贵世所罕有,而且这还是一块个大质美的极品,更是价值不菲了。
  欧阳修有心推辞,但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之物,别的不论,但是这块石头,价值便在十万贯之上,加上其他的这些物事,总价超过二十万贯,苏锦一下子送了自己这么大的一笔厚礼,这是要求自己干什么?难不成又有什么枉法之事要自己替他开脱么?
  喜爱归喜爱,欧阳修可长了个心眼,先问问清楚再说,可别为了这二十万贯又被这小子拉到坑里了。
  “这个……苏老弟如此盛情,本官实在是愧不敢当,适才你有事要本官帮忙,未知是何事?”
  苏锦知道欧阳修学了乖,这回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于是拱手道:“下官想请欧阳中丞帮我保个媒,向晏三司求聘晏家小姐为妻,满朝文武我想了又想,唯有欧阳中丞适合,故而今日诚心诚意前来求肯。”
  欧阳修道:“就是此事?”
  苏锦道:“就此事而已,别无所求了。”
  欧阳修不甘心的道:“没有其他的事么?”
  苏锦道:“欧阳大人不愿意么?”
  欧阳修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岂能不愿,这是本官的荣幸才是,你和晏家女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本以为皇上会来保媒,没料到本官却有这份荣幸,没说的,包在我身上。”
  苏锦长鞠到底道:“在下不胜感激,在下家中已经在准备聘礼了,不如大人跟随我一起前往寒舍,之后我命人抬着聘礼跟随您去晏府下聘如何?”
  欧阳修愕然道:“便是今日?”
  苏锦道:“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不行么?”
  欧阳修哈哈大笑道:“你这猴急的,生怕晏家女飞了不成?”
  苏锦笑着伸手道:“恳请大人移步!”
  (
  第六六十四章解元公
  两人同车前往得胜桥苏宅,一路上依旧听到爆竹声声,街头巷尾不时的听到锣鼓喧天之声,更有一窝窝的人群聚集议论,看上去真的有什么喜事一般。
  苏锦诧异的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街上如此的热闹?”
  欧阳修皱眉想了想道:“今日并非节日,我也很纳闷呢。”忽然间欧阳修一拍大腿道:“哎呀,忘了!今日是京东西路解试放榜之日,想必是举子们高中解试,这些人是来报喜庆贺的,对!一定是这样。”
  苏锦愕然道:“放榜?不是说十六日放榜么?今日……哎呀,今日正是十六,我都忘了这茬了,早上都没派人去贡院看榜,也不知中没中。”
  欧阳修哈哈笑道:“你老弟一定高中,昨日和京东路转运使潘光启大人同席,他是今年京东西路的主考,阅卷评判亦是由他主持,他在宴席上说,今年举子的水准均在往年之上,有三位特别突出的举子,写的诗赋策问均惊艳无比,只是未曾排定名次,他也不知道那几名举子的姓名,已经将三人试纸送交礼部合议判定名次,或许其中便有你苏老弟呢。”
  苏锦摆手笑道:“欧阳大人切莫取消,能不能中都是问题,更逞论三甲之列了,还是不想了,赶紧将晏小姐娶回家是正经,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别一不小心让别人抢了去。”
  欧阳修指着苏锦哈哈大笑道:“抢你的老婆?这人是不要命么?再说哪位青年才俊有老弟的本事?十个状元公也比不上老弟呢。”
  苏锦明知是恭维话,也不禁心头飘飘,两人相视大小不已。
  车过得胜桥,往苏宅所在的巷口驶来,猛然间马车停住,差点将车中的苏锦和欧阳修撞在车壁上,苏锦一面扶起从座位上滚落的欧阳修,一边大声斥责道:“小柱子,你赶的什么马车?要出人命么?”
  小柱子跃下马车掀开帘子赔笑道:“对不住啊公子爷、欧阳大人,前面堵住了,巷子口进不去了,好像出了什么事儿。”
  苏锦一惊忙问道:“什么方向,是不是咱们宅子那边?”
  小穗儿站在车辕上往前面眺望,回道:“爷,好像是咱们的宅子,巷子口全是人,一只堵到河边,前面半步也进不去了。”
  苏锦心里一惊,暗道:难道夏竦这老狗又来滋事么?家中人可别出了漏子,要是在死伤个把人,那可真是受不住了。
  忙对欧阳修道:“大人先在车里呆着,在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欧阳修道:“我同你一起去看。”说罢便当先下车。
  苏锦拗不过他跟着钻出车厢,抬眼一看,果然如小柱子所言,从自家宅院门口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直堵到汴水河边,后面的人还纷纷聚拢往前挤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