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胆小,又不是她的腿,伤者都没叫呢!”阿海尖细地嗓音里发出几声笑,走过来,用布把那断腿包起来,放到地上的解落里。
白嬷嬷看着伤者,脸上满是同情,她半生行医,见过太多的病人,象眼前这个人痛成这样仍然一声不哼的,倒是第一次。
她欲图从伤者的嘴里拿出毛巾,却一时拨不出来,她看到毛巾上已经沾了血迹,定是咬得太用力,连牙根都出血了,轻声一叹,“疼就叫出来。虽说没了一条腿,但总算命能保住!”
秦之遥圆睁的双眼直直地看着顶梁,狠狠地咬住下颌,她不是不痛,而是痛到麻木!
更不是不在乎,而是这一路昏沉,她屡屡在狂悲狂痛中恨不得立即死去,可现在,也唯有麻木!
被兰亭扔出去后,落水那一刻,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她反而幸运地被冲出旋窝,她不识水性,幸好给她抓到一根飘浮的竹杆,她便免强用竹杆撑着,让自已尽量飘浮在水面上。
可过狭窄的河道时,突然不知道从身后的急流中冲出来的一根木桩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左腿之上,她清晰地感觉到骨头的断裂,并穿出肌肉之外,在昏迷的那一刹那,生存的本能让她狠狠地抱住了敲打在她身上的那一根木桩。
众人忙到下午未时末才把患者清理好,白嬷嬷离开时,交代了申柔佳一句,“你多看着她点,夜里她要是闹得慌,你伸出手,看看她是不是烧了,要光是疼,就不要喊,若是夜里头烧起来,你就用喊一声。”
申柔佳用手指了指自已的咽喉,无声地用口型:我叫不出来!
白嬷嬷找了个棍子放到她的床边,“有事用这棍子敲一敲床板,我们就听到了!别让她死,六殿下要她活着,你跟她同房间,要是她死了,你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看到申柔佳细小眼缝里流出惧意,白嬷嬷一叹,“你是新来的,就你这个床位有空,你不用担心,她的伤看似严重,全是外伤,不致命,你看仔细些,就不会有事。我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了!”
申柔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白嬷嬷快离开的那一瞬,申柔佳突然心生感激,这个老人不仅救了她,而且对她身体那种尴尬至极的伤没有一丝的鄙夷,她心头一热,“多谢白嬷嬷!”申柔佳终于哑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
“算了,就算是积点德吧,来世,做有福的人就行了!”白嬷嬷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夜半时,申柔佳记卦着白嬷嬷的话,不敢睡得沉,时不时地挪着身子去探探那人的额头,还好一切正常。
她其实也没睡意,这几天天天趴在床上养伤,多数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加上房里头突然多出这样一个神秘的人,她心里总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她盼望着,这对自已又是个契机。她总觉得自已的命不会就终止在这小后院中,从此一生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地活着。
上天给予了她美观和智慧,不会仅仅让她吃苦的!
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挤出来,她压抑着哭着。白天时,人来人往,尤其是白嬷嬷,都会来看看她的伤,安慰她几句,到夜里,一切死寂时,哀伤绝望而就浮了上来。
她想她的爹,不知道他在狱中会不会受刑,想她的兄长,不知道他会不会给高利贷的人追到。
“宁常……安,沈……千染,沈千染……我,我决不会放过你……”隔壁床传来磨糊的呓语,在深夜中,却让人听得尤其清楚。
申柔佳整个人清醒过来。她竖起耳朵听着,果然,又传来那人一声声的诅咒,不停地骂着,“沈千染,我要你下地狱……宁常安,终有一天我要……毁尽你的容,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兰御谡,你欠我……你欠我……”
申柔佳心怦怦怦地乱跳,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凑巧的事?
她忍着身上的巨痛,一点点地撑起来,拿去一旁的油灯,靠近了那人。
她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凑近一瞧,差点扔了手上的油灯,因为那人睡着了,眼睛还是睁着。
那人脸上平凡无奇,唯有一双眼眸漾着妖异的赤红,眸中含着彻骨的恨意。此时的她,看上去竟象地炼狱中的永世不得超生般的冤魂一样,全身散发着浓浓的怨念。
能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决不是普通人。申柔佳嘴角竟挑起一丝畅快的笑,她抚上了乱跳的心口,告诉自已,这是天意,是上天派眼前的人来帮助她。
沈千染和兰亭带给她的伤害,她迟早有一天会讨回来。
一想起那两人,申柔佳的心就跟火烧似乎的。她脑中只想喝尽沈千染的血,生剐尽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肉啃啐她的骨头,舔干她的骨髓。
这世间没有人会比她更恨沈千染,不了解这种痛恨已至想毁天灭地。让她生不能,死不得!
想了一夜的心事,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有了些睡意,她最后一次探过手想试试那人额上的温度,却听到一声暗哑之声,“谢谢你,想不到你这么有心,肯照顾我这个没用的人!”
申柔佳脸上闪过一丝雀跃,马上极力地从咽喉中逼出一句,“都是天崖沦落人,说什么照顾呢?”
秦之遥冷冷道,“我只是暂时这样!”
“你的腿……还好吧!”申柔佳嘶哑地问了一句,心里对她的冷漠有些失望,忍不住暗骂一句:拽什么拽,都成了独脚鸭了,还神气什么!
秦之遥冷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少条腿,不会死人,我秦之遥受得起。”
申柔佳脸上先是掠过惊奇错愕的神情,忍不住想起昨天扔在自已床榻上的那一条断肢,腹中升腾起一股呕意,她强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勉强笑道,“秦……秦姐姐,你真是不简单,我……我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不会天天想着死了!”申柔佳咽喉处又开始涨得难受,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终是再也无法开口。
她略为脱力地躺回床上,看着窗外的晨光,心想,来日方长,这秦之遥的伤要养也不是一天两天,等她好了,再好好和她谈谈,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她相信,她与这个妇人很快就能成为朋友。
秦之遥,只希望你不要太让我失望了!
第二天,申柔佳求白嬷嬷给她泡一些胖大海润润嗓子。这天些,她怕出恭,除了喝一些必要裹腹的米汤外,几乎都不吃别的东西。加上身体移动又不方便,连水也不敢喝,便得如厕时要人扶着,既麻烦别人,自已又难堪。
到黄昏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些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听到一个丫环压低的声音,“六皇子来了,六皇子往这边来了,大伙提些神,别出岔子,累得大家一起受罚!”
申柔佳一天是那恶魔来临,只吓得全身战粟如筛,包进被窝就想装昏迷。
秦之遥冷冷一笑,“不用怕,他是来找我的,不过是个毛小孩,值得你怕成那样?”
兰宵进来时,身后跟着白嬷嬷,她指了指秦之遥,笑道,“六殿下,只要养上一个月,估计就能下地了,刚开始行动会不方便一下,习惯了就好!”
兰宵转首对着白嬷嬷笑,“有劳白嬷嬷!”
身后的两个侍卫忙将太师椅放到秦之遥的床榻边,并辅上一层柔软的垫子。
白嬷嬷看到申柔佳好象睡着,好意地上前想推醒她,想提醒她马上离开这里,可推了两下,申柔佳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边,兰宵的眼睛已经冷飕飕地瞄了过来,白嬷嬷打了个寒噤,心想,虽然她自小看着六殿下长大,他对自已也算尊重,但这孩子性格太难捉磨,喜怒无常,还是少惹他不悦。
看女娃儿在这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死了投个好胎,便不再多事,忙退了出去。
兰宵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也退下后,瞄了一眼用被子蒙住头脚的申柔佳,也不在意,反正他事情谈完了,挥挥手,就有人把这人扔到后院中埋了。
他大刺刺地往下一坐,眉间含笑,唇角带风,看着床榻上一显出的一张陌生脸孔,脸上的笑意更深,缓声道,“兰妃,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山水有相逢呀!”
秦之遥抬头看着兰宵,禁不住回以一笑,慢条斯理道,“看到我这个恩人,六殿下不觉得应该先磕个头么?若不是我秦之遥,六殿下你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害你的母亲及外祖父一家的人究竟是谁!”
兰宵看着眼前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眸光里跳过暗讽,语声带着谩意,“是么?骗一个孩子看不该看的东西,这算是恩情?兰妃,你知道……”兰宵脸色一变,声音中飕飕冒出的凉气,“本皇子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小皇弟从母妃地肚子里血淋淋地跳出来,哭着叫皇兄救命!”
秦之遥看着兰宵白皙略圆的脸庞压抑着深深的悲苦,不为所动,反而闪过一丝不屑,冷笑,“哼,亏你还是个皇子,比起兰亭差多了,他连死人都敢吃,你倒看都不敢看!”
又是拿兰亭也他相比,他不在乎声名,但却不喜被别人拿去比较,他夹然冷笑,眸光鞭策她身上,“秦之遥,你别惩口舌之利,你有本事,就不会有今天!你被那老家伙当成臭老鼠一样扔出皇陵。要不是本皇子开恩,不计前嫌,你现在就是个烂泥土一堆!”
呼吸瞬时变得急促,秦之遥胸口裹了两日的创伤一寸寸地再次被撕裂,她震颤地仰起头,冲着兰宵嘶喊,“你不会,你想报这个仇,没我秦之遥,你一辈子也只能躲在别人后面趁火打劫,但有了我,你添的就不是一双翼了,这你自已也明白,否则,你早就把我秦之遥大卸八块了。”秦之遥说到这时,腹下传来一阵裂痛,豆大的汗珠从额际边滚落。她秉了秉气息,缓缓地放松身体,冷然一笑,缓缓地警告道,“我秦之遥现在就是烂命一条,没什么好怕,不怕你跟我爽狠。”
兰宵下颌绷紧,乌黑眼眸里隐隐跳动火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确实,人活到象她那样,想死也不足为奇。
房间里静了下来,空气中透着一丝紧绷。被褥下,申柔佳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她想不到,兰宵与秦之遥竟然是旧识。
秦之遥的怒气渐渐平息,也不看兰宵,淡淡道,“所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六殿下,不要我秦之遥教你吧!”
兰宵业已缓缓平静了下来,他微微侧身靠着,脸上突然阴邪笑笑,“兰妃,要说你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你不想找那老家伙?不想找他的情人报仇?或是,你大发转了性,大发慈悲看着老家伙与旧情人双宿双飞?嗤,你不想报仇,打死本皇子也不信。秦之遥你是什么人,本皇子心里也略有数。而本皇子的心事,想来也瞒不过你,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就诚意些,不要说谁求谁,一起合作如何?”
秦之遥闻言,遽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被子,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细碎的汗,沿着太阳穴蜿蜒流下,心脉一阵阵地急缩。闭了闭眼后,再睁开时,又现出淡淡的眸色,瞥了兰宵一眼,依旧不语。
兰宵双眸变得阴鸷,脸上褪去方才笑意,声音冷又深含讥讽,“要说,论以前,你兰妃确实也瞧不上本皇子,可现在不同了,你落泊了,是我兰宵救了你,你想走出这个院子还得靠着本皇子。虽说本皇子要权没权,要靠山没靠山,可毕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有些事,本皇子还是有能耐的。”兰宵脸上得意更甚,慢慢道,“比如,这次云池的水,就是本皇子放的。可惜呀,竟没淹死那老家伙,居然让他逃了!”
秦之遥闻言,不禁怔忪思,想不到兰宵也有这能耐,能够避过兰御谡的龙卫,在帝王眼皮底下行事。
她环视了四周的土墙,心又想,是的,她秦之遥哪里甘心埋骨于此?或许,被他所救,正是上天所授之意。半晌叹息一声,“你失了这次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所以,上天才让本皇子救了你!这是天意!”兰宵马上接了一句。
秦之遥眼睛一亮,眼中寒芒如云凝聚,飞快道,“先帮我杀了宁常安和沈千染!否则免谈!”他既然能放云池上的水,就应有自已隐藏的力量,那借他的手杀宁常安或许能成事。
兰宵冷冷地哼了一声,眼角瞥向秦之遥,带着一丝不屑之意,“只要那老家伙不死,你以为你有能耐动宁常安么?秦之遥,看来你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活明白!”
躲在被窝中的申柔佳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那真是老天眷顾。
她很想就此掀了被子,加入他们的商议中,可是一想那夜的惊魂,就不敢动弹了,只好敛住心神,竖起耳朵听着。
如经年的伤创处被人重新剥开皮肉,秦之遥的气息瞬时有些急促,是的,她废了这么多年的劲,终于将宁常安的容貌毁了,可那人在接到暖血玉时,还将她接进宫,那个雪夜里,是她亲自送宁常安上的鸾轿,是她亲自送宁常安到他的身边,那一夜,他们在里面欢好,她却在寝外缩着一颗冰冷的心哭了一夜。
事隔三年后,那可恶的女人竟恢复了容貌,丈夫、儿女、情人都围着她转!
如今她倒落得这样的下场,连副皮囊都变得残缺不全。银牙狠狠一咬,她蓦然转眼瞪着兰宵,瞳仁里的冷漠似针,语声嘶哑,“好,我助你!”
兰宵眼睛一亮,俯身问,“有什么办法!”
秦之遥眼睛一涩,其实这方法早就在五年前就想偿试,可这样的方法对兰御谡的性命威胁太甚,她始终是下不了手,如今,她真的不在乎了,而且她已是身残,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易容到他的身边了。
但这仇,她无法咽下,好,那就一同下地狱,谁也别想痛快地活!
“我有一种药,是慢性的,无色无味,可以避过敬事房,甚至是太医院的检查。这药可以少量渗在他的饮食中,服用一段时间后可以让他慢慢出现幻觉,这药,长期用了后,会越来越依赖,最后是愈罢不能,但前题是,得有人能靠近他,长期对他下这种药!”
“这容易,买通他身边的宫人就是,总有下手的机会!”兰宵喜出望外,想下毒他也想过千百遍,可世间哪里能找到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还能避过敬事房和太医院的检查。
“如果是这么简单,我还要找你?”她在兰御谡身边十年,还不知道兰御谡对身边的宫人的盘察要求近乎苛刻。
“你既然说出来,你肯定有办法,本皇子洗耳恭听!”此时,兰宵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妇人,难怪连兰御谡追踪了她近十年,也查探不到她的消息。
“知道兰御谡身边的一个大宫女扶香么?”秦之遥眸光一涩,原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呆在他身边,岁月静好,一起到老。
“略有听过,听说兰御谡对她还是满信任!”兰宵点点头。
“不错,他信任扶香,是因为扶香自小就侍候他,在静王府时,兰御谡就开始信任这个贴身的侍婢!”
“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能买得动她?”兰宵在静王府中时,母亲那时还没受宠,他们母子俩住在偏院中,所以,极少见到兰御谡,对扶香更不知情。
“真正的扶香已经死了十的了!”秦之遥冷然一笑,在静王府中,她就注意到扶香这个小丫环,便开始打探她所有的过往,以前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声音笑貌。
兰宵瞬时明白了,他点点头,眸中不无惊叹,“扶香,本皇子算是佩服到五休投过了。”可他一瞧被子下,她空洞的一条腿,脸上闪过失意的嘲讽,“可眼下,你伤成这样,也无法回到她的身边。”
秦之遥一瞬间恍惚,是呵,当年若她能肯得下心,早些对兰御谡下这种药物,早就把这男人控在手心之上。她对他不舍,可他呢?她自嘲且自鄙,声息泯然,“你找一个人,身形与我差不多,要非常可靠,我可以在短期内把她训练成另一个扶香!”
“我,我去!”申柔佳再也忍不住了,声音从嘶哑的咽喉中逼出时,如干嗥,又粗又涩,连身体的疼痛也忘了,一咕噜从床榻上起来,臀部瞬时传来一阵帛裂开撕痛,她强忍着,疾声乞求,“让我去,没有人比我更恨沈千染,只要能置她于死地,我填了我的命都心甘情愿!”
“你是谁?”兰宵冷漠地看着床榻上半跪着申柔佳,那眼睛实在肿得离谱,加上他扔在这后院的女人也多,根本想不起来。
“我……”申柔佳一撞到那冷得要拧出冰来的眼眸,吓得紧闭眼睑,瞳仁都不敢丝毫颤动,牙床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战战兢兢地解释,“我是申柔佳,原是沈越山的二房姨娘的外甥女,我……我原也是个小姐,是沈千染把我害成这样!”
“你是申茹的外甥女?”秦之遥转过首上下打量着申柔佳,她多年掌握沈府里的情况,对申柔佳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申柔佳与沈千染的恩怨她虽然知道不甚详细,但也略知二人水火不容。
申柔佳拼命地点头,连连沙哑着应着,“我是,我的姑姑也被沈千染害惨了,还有我的爹爹,被她害得到现在还关在大狱中,我……我是最佳的人选,秦姐,您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派人去查,要是我说半个字的谎,随你们处置!”
秦之遥看着粗布衫下,申柔佳隐不住的曼妙身材,眸中光线盈动,缓缓地朝着兰宵点点头,轻声道,“这倒是天意!”
沈千染醒时,透过青纱帐感到天已蒙蒙亮,她轻轻移开兰亭搁在自已腰际的手,昨夜里他鬼鬼崇崇地从另一边过来,躺到她的身边,她其实感觉得到,只是太累,不想动,加上兰亭也仅仅抱着她,没有太过的举止,她就由着他了。
她一动,兰亭就醒了过来,刚想开口,沈千染忙做噤声手势,在他耳绊轻声道,“赐儿昨天很累,别吵醒他!”
兰亭曲掌支颐,斜靠在暗红雕花床上,襟袍微敞,露出了一截白皙有锁骨。他的凤眸如泼墨,手掌扶着她的腰身,细细摩挲。
沈千染虽合衣躺着,但春衫薄,被他一阵一阵地抚摸着腰间的敏感,只觉身体里的酥意一波快过一波,先是沿血脉奔走到心口,引起一阵阵的悸动。再看到兰亭如水墨勾勒的凤眸中中轻荡的情愫时,腮透霞红,忙移开了眼神,略带慌乱道,“你多休息,我去弄点吃的,吃完你再走!”
兰亭哪肯就此放她走,俯了身,牢牢捕捉到了她的唇瓣,深啜吮吸,辗转不停。
沈千染倏地转过了头,看了看沉睡的宁天赐,突然心生懊悔,昨夜不应该一时心疼他,留他在这过夜,若是赐儿半夜醒来,她这做娘亲的应该如何和孩子解释?
虽然她生下了兰亭的孩子,可那毕竟是意外造成,两人无名无份的,自已怎么会如此轻便?
心一想,便冷了下来,她缓缓坐起腰身,推开兰亭的手,转过首看着兰亭,“你去洗漱一下!”
兰亭感受到她无声的冷漠,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低下俊颜,乌黑沉笃的眸子变得黯淡,也没说什么,静静地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