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自从韩歆也恰好出现在她开始,他便就知道韩歆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背景身世复杂神秘,石将离难道会不知道么?
他教出来的女儿,哪会这般蠢?
只怕,只有若小菲这般单纯,才会相信石将离会“看上”韩歆也!
“她看上的,倒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将那本就蹙起的眉一横,他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压抑着的讥讽不声不响地浮上来,森森寒意一分一分凝在唇上,低沉的嗓音骤然冷绝,与那斯文的面容上平添了一抹凛冽的肃杀之气:“她以为这样便能威胁得了我么?她若真死了,我便就将她葬了,说什么此生夙愿,同我玩那些心机……妄想!”
从来都只听说他面对朝事时心狠手辣,心肠极硬,如今才算是见到他斯文儒雅背后极怒极恼的另一面,尤其,他一旦发怒,并不会如莽夫那般暴跳如雷,只是,那平静背后掩饰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意,如同寒冰之中掩藏的火种,随时可能燎原焚烧,变作熊熊火海,将一切吞噬得干干净净。两相对峙之下,她一时愕然,竟口不择言:“相父,你当真冷血至此么?!”
“冷血?”他缓缓起身,嘴角勾出一缕极淡的笑意,犹如尖刀刻痕一般,刺出了些不动声色的嘲讽:“那你就当我是冷血无情罢,要我成全她,万万不能!”
这下子,石瑕菲倒真是没辙了。
她此时此刻想着的是皇姐弥留之际的哀求,不能同衾,但求同穴,不求同生,但求同葬,这样的愿望简单且微不足道,为何一向温柔心软的相父却不肯成全?若换作是她那一直隐匿的夙愿——
“相父,就当我求你吧……”她不肯死心,低垂着头,掩饰那满脸的黯然与心底的忐忑。
“今日,换谁求我都没用!”宋泓弛把眼一睨,眸中流转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转身拂袖背对着她,似乎不打算再同她多说什么,语调除了拒绝,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石瑕菲望着他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心里一直在暗暗燃烧的火苗像是被风一吹,没有孱然熄灭,反倒是迎风一下子窜高了火苗!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遭了什么魔障,她竟然斗胆上前,一把便死死抱住他那紧实的腰身,将脸颊也一并紧紧贴在他的背上:“相父!”
对于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宋泓弛实在意外到了极点!
“你!”她像水蛭一般贴着他的背,他一时便慌了神,方才所有的强硬一下便没了用武之地。因着没办法挣脱,他只能将身子僵成木桩一般,刻意板起脸来斥责:“马上放手,男女有别,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一瞬,就连石瑕菲也不知自己从哪里借来这般包天的够胆,可她却突然豁了出去,竟是将她一直以来的倾慕就这么全无遮掩地诉之言语,低低喊道:“相父,其实我倾慕您已经很久了!”
仿若是冬日里的第一片雪花,无声化作了冰凉的水滴落心间,宋泓弛被冻得一个激灵,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她的声音却还在身后想起,闷闷的,断断续续的,一字一字情意真挚,虽然有掩不住的羞涩,却带着坚定,并无犹豫——
“相父或许会说,这不过是一时迷恋……可是不是迷恋,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知道,自己的妄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可我仍旧愿意……皇姐对沈知寒一心一意,就如同我对相父这般……即便沈知寒不知道,可皇姐心甘情愿,这也是一种幸福……相父不是一直希望皇姐能幸福么……如今,不过是一个死前的夙愿,为何不能满足成全?”
宋泓弛并不回答,只是咬牙,想要掰开她那缠在他腰间的手,而她似乎倔劲也上来了,只是死死搂住,怎么也不肯放!
两人如同较劲一般拉扯了许久,终于宋泓弛掰开了她的手指,从她的搂抱中挣脱出来,刚喘一口气,转身想要斥责她,却不料,她不屈不挠地继续欺身上来——
这一次,她竟更是过分,不只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还踮起脚,将那柔软的嘴唇就这么印了上来!
脑中轰地一声响,宋泓弛仿似遭了一记闷雷,不过瞬间,原本就紊乱的思绪若数根绷紧的弦,不过轻轻一拨,便就这么齐齐地全断了,成了无数碎片。那些碎片纷飞四散,狠狠冲击着心绪,犹如飞扬的尘埃,似乎再也没有办法拼凑完整,就连身体也像是快被撕裂了一般,视觉、听觉、触觉一片麻木,甚至吸呼都觉异常困难。
她的初吻,亦是他的初吻……
从没有一个女子这样亲昵地与他唇齿相依。
他的唇齿之间,全是属于她的味道,如同最鲜嫩的花汁,最清甜的甘霖,顺着气息将他包围,那种青春逼人的气息使他迷醉,烧热了他一直以来冰封的心。可是,理智却如同一泓冰泉,无声地漫延至整个肌肤骨血里,将那些炙热的情绪狠狠冷却。他想要狠狠推开她,骂她无耻,斥她荒谬,可却不知为何,他无法回应,只能僵直着,全身上下如同石头一般,冰泉的冷涩与火焰的烧灼在互相较劲着,令他备受煎熬。
待得她迷惘地松开对他的桎梏,结束那一个生涩的吻,却见他双眸黯然,神色中透出萧瑟如秋霜一般的灰色,睫间闪过一抹决绝。
“相父!?”她不明就里地低低唤了一声,却见他缓缓地抬眼望她,颊间的苍白和满溢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使得她思及自己的胆大妄为,不由自主地瑟缩。
“你——”他双拳缓缓握紧,唯有以外表怒意隐藏心中翻涌的情绪,承受肺腑仿佛要迸裂的诡异痛处,自唇缝里一个一个挤出字来,就连一向平静的声音在那一刻也全然变了调,含着无法隐忍的羞愤:“你马上给我滚——滚!”
石瑕菲愣了一愣,虽然并不意外他这样强烈的反应,可那纯洁的少女心还是不免因此受了伤,只好低下头,红了眼眶,转身脚步蹒跚地奔了出去,留下宋泓弛颓然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说不出的绝望。
颤抖着摊开手,他看着自己掌心杂乱蜿蜒的纹路,像是早前曾竟艰险跋涉过的路程,一步一步,都是血泪,留下的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即便那些如同天堑一般的伦理和辈分都能抛开,那二十七岁的年龄差距可以不在乎,可是,这样残破的一双手,哪里还能握得住幸福?
这一具已经废掉的身子,哪里还能给一个女子幸福?
即便是他精心培育出的花朵,又如何?
待得她盛放的那一日,他能做的也不过是默默地遥望,在心里寄望她一生微笑,永世幸福……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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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出差了,才回来,更新迟了,向大家致歉!
我想,有始也该有终,因为锦书的番外支线牵涉到后文的发展,所以将锦书的番外写到这里,打破了之前的计划,向各位不喜欢看番外的亲致歉……下一章开始,回到正文了,小梨和小沈还有各种困难需要克服呢。锦书和小菲会有番外,在是正文故事终结之后,是杯具还是洗具,都不确定。诚然就如某些亲所说的那样,锦书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好,也算是解脱了,可是,真正死过的人,又会不会觉得自己真正解脱了呢?
死,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撒花留言打分,我会努力更新的,谢谢!
☆、立誓
宋泓弛突然这么笃定地唤出沈知寒的名讳来,石将离一时没有预警,惊得愣住了,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倒是沈知寒,对于这样的意外似乎一点也不吃惊,面沉似水,毫无丝毫波澜,不见一丝慌乱,只有那双幽光内敛的瞳眸,黑得烁亮。
“相父……”从那震撼中清醒过来之后,面对着宋泓弛平静却更显犀利的目光,石将离心虚得额头上也冒了汗,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平素的圆滑此时此刻也派不上用场了,说话嗫嚅结巴得紧:“他……他是……景玉……不是……那个……”
对于石将离这样的反应,宋泓弛略略蹙眉,眉宇之下的眼眸微微抬了一下,随即又垂下,无形的凌厉几乎全然淹没在唇角。“离儿,你先出去。”一阵轻咳之后,他挑起墨眉,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意味,只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一直沉默的沈知寒,嘴角的凌厉更添了几分锋芒:“我有话要同他单独谈谈。”
这么一来,石将离更是抑制不住莫名的紧张和窘迫了。
毕竟,她知道一点相父和沈家的纠葛,也知道当初相父第一次带自己去沈家时,沈知寒的态度很是倨傲冷漠,如今得知相父真的是自己的生父,生怕自己心爱的男子和相父之间因着那些陈年旧事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沈知寒一怒之下掉头就走,又担心相父不相信沈知寒会真的待她好,从而阻挠反对。
“相父……你……他……”那一瞬,她急得不知所措,本能地伸手抓住沈知寒的衣角,忐忑不安的感觉像是浪潮般慢慢涌上来,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就像最宝贵的东西,即将被人夺走般惴惴地难受。
她这样的举动和神情,映入宋泓弛的眼帘激起的苦涩和辛酸是那么难以言喻,再看一看那一碗搁在小几上的桂花白果汤,他便更是止不住的神色黯然。虽然明知宝贝女儿总有一日是要交托给另一个男人的,可是,当这个男人是曾经的情敌之子,莫说是宋泓弛,只怕无论是谁,总难免有着难以接受的心理落差。
“离儿,你这般依依不舍,黏黏糊糊的——”定了定神,眸子里噙出一丝极幽深的讥讽,他冷笑一声,斜斜地睨着眼前这两人,那微寒的光芒不声不响地浮上来,一如话语中的风凉味道:“怎么,难道还怕我把你这心肝宝贝给吃了不成?”
这话虽是讥嘲,可入了石将离的耳,她却莫名地觉出了几分暗含的威胁。一反平素的叛逆与强硬,她心虚得很,怯怯地望着宋泓弛,那水汪汪的眼儿泫然欲泣,楚楚可怜,脚下更是寸步不移。
“小梨,你先出去吧。”沈知寒终是开了口,明白她此刻的忧心忡忡,并不擅长微笑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温和的表情,沉声宽慰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得了他的这个保证,石将离才仿佛微微放下心来,她有些迟疑地往外走了几步,却又调转头回来,将小几上的那碗桂花白果汤捧起来,不由分说塞到沈知寒的手里,向他使了个眼色,这才转身出去了。
敢情,这是让他这个做女婿的好好侍奉岳父喝汤,以讨得岳父的欢心么!?
沈知寒错愕地捧着那碗桂花白果汤,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捧也不是,扔也不是,表情里透着几分尴尬,无法想象自己用汤匙喂宋泓弛喝下甜汤的情景。而宋泓弛更是莫名地怒气上涌,犀利的眼眸狠狠地瞪着他,以眼神坚拒他尚未表现出的讨好,那神情,仿佛对他恨之入骨!
所以说,女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轻易便挑起两个男人之间的殊死斗争,即便这二人不是情敌关系……荀
沈知寒看了看宋泓弛的神情,又看了看那碗桂花白果汤,识相地将那碗会成为导火索的甜汤再度放回小几上。“岳父大人……”他轻咳了一声,想要以此稍稍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氛围。
而这“岳父大人”的尊称一入耳,宋泓弛的表情虽柔和了一下,可怒色并没有消褪干净。“本王何德何能,哪里有资格担当你沈知寒的岳父?”冷哼一声,宋泓弛有些讥讽地弯起唇角,故意自称“本王”,尚带病容的面上还显出些微愠怒的神色:“想当初,本王带着离儿来千岛湖求你救治之时,你可是将那神医的架子端得十足,不屑一顾得很呵!”
沈知寒知道他定会提起这事,自知不能硬碰硬,便在心中暗暗苦笑自己当日的自作孽,倒也只能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那时,他并不知道知道自己千般不愿救治的是未来的老婆,万般刁难的是未来的岳父大人,最后竟是逼得宋泓弛不得不开启先皇石艳妆的陵寝与棺椁,将沈重霜的尸身双手奉上,才勉强答应救治奄奄一息的石将离。可若是换个角度想一想,那时的自己若非冷若冰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什么都不在乎,哪里又能无意之中得了小梨的芳心?
所以,他很是明白,没有岳父,自己也得不来情深美眷,这些细节真是计较不得的!
虽然平素冷漠矜傲惯了,但沈知寒并非一个不识时务之人,毕竟拐走了人家的宝贝女儿,此时此刻,他也很难得地把姿态放低,话也说得字字斟酌,极为谦恭有礼:“岳父大人乃是大夏相王,宰相肚中能撑船,还请莫要计较沈知寒当初年少轻狂,不谙世事的劣行……”
“当初年少轻狂,不谙世事的劣行?”宋泓弛像是故意刁难一般,刻意将他那自谦自责的话给挑出来重复了一遍,好一会儿才低低嗤笑一声,斜斜地睨向沈知寒:“怎么,这不过才半年多,你倒是突然就学会做人了?!”
这话的针对性实在太明显了,沈知寒只觉宋泓弛那眼光像是会刺人的针一般,无形地扎在身上,存心要让他难堪。只是,他又哪里会是个任人捏圆搓扁的软柿子?
“这些日子,多亏了小梨处处提点,才使得沈知寒明白人情世故的复杂,说来,真是辛苦了小梨……”知道自己不招这老丈人的喜爱,也吃准了宋泓弛对女儿的偏爱,顺水推舟地一声轻叹,沈知寒便就将石将离给夸上了天,末了,还不忘将宋泓弛也一并褒赞:“沈知寒如今才算明白,当日若非岳父大人有心成全,沈知寒又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将小梨带走?岳父大人的恩情,沈知寒穷之一生,没齿难忘……”
前半句话的真伪,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至于后半句话,那便委实不是客套话了——
沈知寒知道宋泓弛的本事,当初思云卿的出现,定然有内情,否则,思云卿在内廷神出鬼没,宋泓弛又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他虽然暂时还猜不出宋泓弛在打什么算盘,但他却在宋泓弛的言语之间明了,当初他之所以能带走石将离,必然也是宋泓弛的默许。
他想起这个为人父者当初是如何低声下气地求他救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深情,他如今才觉出深意,动容不已。
听沈知寒夸老婆脸不红心不跳,宋泓弛也不便揭穿,毕竟,女儿是他教出来,无论出于什么心思,他都不能拆自己的台,便也唯有硬着头皮无声应承下来了。“沈知寒,你知道么,石家的女子个个重情,历任女帝薨逝,无一不是因着‘情’之一字……”他轻轻一叹,既是讥嘲,可是感慨,心中暗藏的苦涩难以言喻,最终只是化作五个字:“……女大不中留……”
“沈知寒自然明白。岳父大人养女不易,对小梨素来疼爱,沈知寒得小梨眷顾,又怎可罔顾她的安危带她四处流浪,不回来给个交代呢?”沈知寒把话说得合情合理,顿了顿,觉得不应该在这些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上纠缠了,便主动将话题引往敏感之处。不过,他问得极不经意,那轻描淡写的模样,似乎是对这并不意外,也毫不惊异:“只是,岳父大人几时看出我是沈知寒,而非傅景玉的?”
毕竟,他一直以来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否则,也不会被石将离给窥出端倪来。他知道石将离必然是有事瞒着他,而如今,从宋泓弛这里得到答案,似乎更直接,也不必拐弯抹角。
“早就觉得你处处不妥,本以为是景玉有什么怨怒,却不想——”宋泓弛语意淡然地接过话去,敛了那神色中的愠怒,略微顿了顿,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可其间却暗含着极淡的感慨意味:“若非路禾风说了实话,只怕本王也不相信你竟真能活得过来……”
这话背后的玄机甚多,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沈知寒在心里暗暗苦笑了一下:“原来是他……
若是换作以前,他或许会义愤填膺地猜测宋泓弛定是踩人痛处,以路与非要要挟了路禾风,毕竟,路禾风很在乎那个养子,这似乎也不无可能。可是,自从他看清衍成双的真面目,又得知自己当初焚烧墨兰冢,才刚自封地墓便被宋泓弛抢先一步掘了地墓藏匿起来,他便一直在思虑,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究竟有几个是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
只怕身为管家的路禾风,来历也一样不单纯!
所以,当初他自曝身份,乃是不着痕迹的试探,如今——
果不其然!
见他隐了话的后半句,想必也是心照不宣,宋泓弛便也不再同他客套。
“不是他,会是谁?”宋泓弛眼睑轻轻的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埋藏在那深不可测无影无形的一脉眼波之中,尤带深沉:“非亲非故的,你倒以为,这世上还有谁会像离儿一样,恨不得拱手山河,倾尽所有,只为让你舒心如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有着讥讽,更多的则是一个种告诫,入了沈知寒的耳,突然之间却也有了别样的味道。
小梨对他的深情厚谊,已经无需赘述了,他全都铭记在心底,而现在,他开始觉得,或许小梨当初的暗地里的所作所为,甚至先皇石艳妆对墨兰冢的照顾,也全是因着宋泓弛的默许。否则,宋泓弛只需动一个小指,就能让墨兰冢倾覆消失。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与宋泓弛关系匪浅的傅家,竟然也暗暗地照顾着人丁单薄的墨兰冢。
有没有可能,自己其实一直误解了宋泓弛的心意?
而自己这一次能换身移魂活过来,却不知宋泓弛是否才是那背后操纵并且成全一切的人?
如果是,那他必然知道些极为关键的!
“沈知寒知道,岳父大人早前对沈知寒一直暗中照顾有加……”带着几分试探,沈知寒谦恭地开口,可心里已是笃定了某些东西——
“‘照顾有加’这四个字,本王实在担当不起。”不知为何,一听这话,宋泓弛脸色转冷,眉间显出了一丝冷淡,那犀利的黑眸里有一把阴沉沉的怒火正冷冷地在烧,吐出来的字眼个个如同冰珠子:“沈知寒,本王只不过是曾经应允过你父亲沈重霜,绝不会在他死后待薄他的妻儿,仅此而已,其余的,你莫要会错意。”
虽然得了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回应,可沈知寒却并不懊恼。
“是么?”他微微垂下头,像是不经意要掩饰什么,只低低应了一声,似乎正在出神地看着什么,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就连面上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宋泓弛这才似乎是被什么引出了情绪,面上的神情也越发的冷峻起来,深邃的眸子寒光凛凛,言语带着些刻薄的意味,近乎无情。
“当年,本看得起你那几分傲骨,颇有乃父之风,却没有想到,你最终竟懦弱得自封地墓,执意求死……自然,死与活,都是出自你的意愿,旁人无权干涉,若非离儿死心眼,非你不可,我倒真觉得,你这贱命一条,要与不要,无伤大雅——”拖长了告诫意味极为明显的话尾,他沉默地盯了沈知寒好一会儿,语气如同利刃一般,方才继续道:“只是,你如今已是同离儿在一起,若是再敢懦弱轻生,害她伤心——”
自封地墓的行径得了“懦弱”的评价,沈知寒也不去辩解。他不求人人都能懂他,但至少,小梨没有因此认定他懦弱,在他“死”去这么些年里,还记得他的存在。
死为代价,得妻如此,此生此世,夫复何求?
接着宋泓弛那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语,沈知寒抬起头,应得平静却庄严,字字言之凿凿。再不见半分刻意恭敬,仿佛唯有这样,才称得上是两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之间的誓约:“沈知寒自幼孑然一身,如今唯有小梨相依为命,往后必然以妻为天,宠妻如命,决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没有料到沈知寒会有这样爽快的言语,宋泓弛甚至做好要与他周旋的准备,即便是逼也要逼着他立誓好好对待石将离。如今,宋泓弛讶异得略微愣了一愣,一时有些语塞,原本打算激他的那些话语也不知该要怎么说出口了,结作磐石一般硬生生地顶在胸口,有种沉甸甸的不适感。
“既是说了,便要做到。”许久许久之后,宋泓弛才轻轻吁了一口气,阖上眼,面上带着疲惫却也满足的神情,似乎是想了想,又睁开眼蹙起眉,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沈知寒,你若待薄了离儿,本王即便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那“死”字一出口,沈知寒终于忍不住倾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号脉,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已淡然开口:“若沈知寒他日食言,岳父大人尽可随意惩戒,甚至将之碎尸万段,无需待死后做鬼。”
被扣住手腕,宋泓弛略微惊了一惊,直觉地想要抽回手腕,可随后反应过来,也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糟糕到了何种程度,而沈知寒是有名的神医,又怎么可能瞒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