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的9月28日对于海莲娜来说,与之前的几十个日夜没什么两样。作为一名战地护士,她的职责就是配合医生治疗伤员。有时候会值夜班,随时监测那些重伤人员的身体状况,以使他们不会在睡梦中死去。她跟随第一集团军走过了从乌曼到基辅的征程,经受了枪林弹雨的历练。此时的她,已经从曾经娇滴滴的都市小姐变成了训练有素,勇敢果决的女战士。她已经从最开始见到鲜血还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菜鸟,变成了面对各种伤情皆能从容不迫、应对自如的专业医护人员。经过几十天的炼狱式的锤炼,海莲娜开始深深地厌恶战争。战争如同一个恶魔,无情地吞噬着世间美好的一切。
这天上午,海莲娜刚刚为一位伤员换完药,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快点快点!”“轻一点!小心他的后背。”之类的声音。她快步向外走去,心知肯定是又送来了一位伤员。她刚走出帐篷,就看见鲍曼医生高声对她招呼着:“海莲娜,快过来帮忙!”
海莲娜迅速跑去,鲍曼医生向她简单交代了一下伤员的情况。这位伤员是一名飞行员,跳伞时落到坚硬的石头上,背后被猛烈地撞击。他要马上为他进行手术,并且确认他的脊柱骨是否受到损伤。海莲娜瞥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不禁大吃一惊。
“拉尔?”海莲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她的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你认识他?”鲍曼医生问道。
“嗯……”海莲娜此刻完全被担心之情掩盖。她浑身不住地颤抖着,手上一松,手术器具掉在了地上。
“海莲娜!你是一名护士!不论你面对的是什么人,你必须要镇定!”鲍曼医生严厉地说道。他深知手术中的一个失误,将给伤者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鲍曼医生,我道歉。我会镇定下来的。我绝不会出任何差错。”海莲娜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重新找回了专业人员应具备的职业素养。
一个小时过后,手术结束了。令海莲娜欣慰的是,拉尔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令她难过的是,鲍曼医生说,拉尔的脊椎骨断为三截,下半身也许是暂时,也许要永久瘫痪了。海莲娜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拉尔,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那样开朗活泼,热情四射的拉尔,那样好脾气的拉尔,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这对于他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鲍曼医生把告知的任务交给了海莲娜,他认为熟悉的人之间应该更容易沟通。海莲娜却宁愿自己从来不认识拉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口,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晚上,拉尔由于伤口的炎症发起了烧。海莲娜细心地帮他物理降温。她拾起了手术前为拉尔换下的军服,准备洗干净。她翻了翻军服的兜,里面空空如也,只除了一张她的相片,正是她在法国的时候看到的那张。时间过去了一年多,相片和当初一样新,完全看不出经历过战火。由此可知,相片的主人对它是如何的呵护备至。海莲娜用指尖轻触着相片,相片上的自己笑靥如花。她想着拉尔看着相片时深情的模样,眼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chapter 108 希望
夜半时分,拉尔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后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灼烧着他的神经。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他转了转眼珠,看了着陌生的环境,意识逐渐地恢复。脑海中最后的片段是自己从空中坠落。他想自己一定是在跳伞的过程中受伤了。他又慢慢扭过了头,赫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海莲娜?”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眼前,拉尔掩饰不住喜悦地心情,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单词。此时海莲娜正用手肘撑着床沿,疲惫让她没有忍住睡魔的侵袭。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着,表明她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拉尔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或者是跳伞的时候摔坏脑子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看见海莲娜呢。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海莲娜仍然伏在床边。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底浮现着一圈青色阴影,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拉尔想伸出手,触摸她柔软的发丝。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心中焦急不已,弄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海莲娜条件反射般的迅速惊醒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拉尔,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你醒啦?”海莲娜的目光中尽是温柔,这是拉尔以前从未见到过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裂开嘴笑了笑。
“感觉怎么样?”海莲娜又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拉尔断断续续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现在只要稍稍一动,背上的伤口就火烧火燎的疼。
海莲娜为拉尔倒了一杯水,把他的头微微抬了起来,慢慢喂他喝了下去。拉尔喝了水,人感觉精神了一些,继续追问着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莲娜轻轻把拉尔的脑袋放回了枕头上,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是一名战地护士。被派到这里来的。”
“你说什么?”拉尔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不过由于实在没什么力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绵软无力,“你上这儿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那帮俄国佬穷凶极恶,万一被他们抓了,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拉尔一个激动,被自己呛到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又让他疼的直倒吸凉气。
“你看看你,瞎激动什么!”海莲娜轻拍着拉尔后背没受伤的地方,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道,“我已经在这里了,你叫唤也没有用。再说,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我作为帝国的公民,总要做些什么。”
“你,你是个女人,你就应该远离战场!战争是男人的事!”拉尔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想撑住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腰部以下都没知觉。他想动动腿,发现完全无法实现。拉尔突然间慌了神。
“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他惊慌地问道。
“……”海莲娜最害怕的一刻来临了,她红了眼眶,无言以对。
“我不是伤在背部了吗?怎么连腰也没知觉了?”拉尔又问道。
“拉尔……你听我说,你别着急……”海莲娜艰难地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你伤到了脊柱骨,所以,可能……暂时……走不了路……”
“什么叫暂时走不了路?”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脸上的肌肉由于过分激动而有些抽搐。
“就是……可能会……卧床一阵。就是……”
“瘫痪?我瘫痪了?”
“鲍曼医生说也许只是暂时的……你要相信医学……”海莲娜急急地解释道,他生怕拉尔一个想不开,作出过激的举动。
“这么说……我再也开不了飞机了?我再也不能参加战斗了?”拉尔面如死灰,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是下一秒钟就要死去。
“暂时的,只是暂时的……等你的伤恢复了,就能继续开飞机了……”海莲娜说出的话明显底气不足。这幅样子被拉尔看在眼里,无疑于自己被判了死刑。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拉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只在一瞬间,他失去了光彩与活力。
“拉尔,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没有人能帮助你。”海莲娜强忍心中的不认,谆谆劝诫道,“拿出你追求我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来。医生都没有说你肯定站不起来,你自己就要放弃了吗?”
“让我静一静,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拉尔的声音开始打颤,可见此刻他的内心是多么哀恸和绝望。
海莲娜心情沉痛,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帐篷。9月底的基辅,已是秋夜晚凉。海莲娜感到一阵瑟缩,她搓了搓双臂,望着四下苍凉寂寥的景象,想起其他帐篷中等待康复或等待死亡的战士,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海莲娜几乎一夜未睡,天一亮她就跑到了拉尔所在的帐篷,想去看看他的情况,顺便帮他换药。经过了一夜,拉尔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海莲娜给他换药的时候,还笑嘻嘻地和她开了几句玩笑。让海莲娜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戏弄自己的那个讨厌的家伙。她以为拉尔已经想通了,也没再提他的伤势。就这样过了几天,海莲娜每天都会去看望拉尔。中间陆续有一些jg52的人来看他,他每次都表现得很乐观积极。而且据鲍曼医生说,他已经开始询问背伤痊愈后,如何做复健的事了。海莲娜越想越觉得欣慰,。以前,她觉得拉尔就是个不正经的坏小子,没什么特别之处。后来在法国,他让她感到,这是一个很好心,而且对感情很执着的人。现在,她对他有了彻底的改观。他的坚强、勇敢、乐观的精神深深感动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感情也起了变化。不过此时的海莲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天深夜,海莲娜去帐篷里查看一位新送来的伤员的情况。无意中看到拉尔直愣愣地瞪着两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的样子。她心下一紧,照顾好那位伤员就马上向他走了过去。
“拉尔,拉尔?”海莲娜叫了好几声,拉尔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
“你怎么了?怎么还不睡?”这些日子,拉尔的背伤在慢慢恢复。可以自己慢慢抬起身体和翻身了。
“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拉尔喃喃说道。他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和白天和队友谈笑风生的他判若两人。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说了,很有希望的。”海莲娜心中一片叫做柔软的地方被触到了,她看到这幅样子的拉尔,怜悯之心顿起。同时也唤起了她的母性。也许每个女人面对像孩子般无助的对象时,都会泛起母性的本能吧。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很恐惧。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都说夜半时分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这句话此时在拉尔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你一定会有美好的将来的。你看,你现在才取得了26架战果。汉斯·菲利普超过30架了。你们联队的李斯曼,都超过40架了!你落后了!赶快抓紧时间好起来,赶上他们呀!”
“若是好不起来……怎么办……”拉尔无精打采的说。
“你怎么可能好不起来?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就等着看你的队友都拿到‘卷心菜’(注),你在一旁干着急吧!”海莲娜摆出了一副恼怒的表情,作势就要离开拉尔。拉尔急急忙忙地说:“海莲娜,你别走!”
“我懒得和你这种没胆量的男人说话!”说这话的时候,海莲娜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她不知道这样的激将法对拉尔管不管用。生怕用不好,反而让拉尔彻底沉寂。
“海莲娜,你生气了吗?”拉尔着急地想要坐起来,一使劲又让伤口疼了起来。海莲娜心下不忍,连忙走过去扶他。
“你乱动什么?小心伤口裂开!”海莲娜佯装生气地说。
“海莲娜,不要生气好吗?”拉尔小心翼翼地说道,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在身边陪着我。”
“真不习惯这样的你,还是活蹦乱跳的你更有趣。”海莲娜说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柔。
“那我更要努力快点康复了。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没胆量的男人!”拉尔难得听到海莲娜的赞扬,一下子高兴起来,刚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又过了一个礼拜,拉尔背上的皮肉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鲍曼医生建议他转移到后方医院进行系统的复健治疗。拉尔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穆勒护士能够和他一同回到后方,协助他的治疗。鲍曼医生考虑了一阵之后答应了,因为过几天将要有新的护士来野战医院报道。就这样,海莲娜跟着拉尔回到了柏林的军事医院,和他一同开启了重生之路。
注:“卷心菜”是东线对橡叶饰的称呼。
chapter 109 女人戏(上)
巴巴罗萨计划一开始,帝国师势如破竹般杀入苏联境内。他们在比亚里斯托克、高尔基和叶里尼亚的战役中表现突出。特别是在叶里尼亚战役中,帝国师击毁了50辆苏军坦克,俘虏苏军1100人。但进入10月份后,苏军的抵抗越来越坚决。10月14日,叶里尼亚遭到了苏军20个师的轮番进攻,帝国师殊死抵抗,伤亡惨重。师长豪赛尔带着几位副官亲自上阵,在猛烈的炮火中,一枚炸弹在豪赛尔和他的副官郝斯特·派普身边炸响,两个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被紧急送往野战医院。豪赛尔伤到了头部,当时就被确诊右眼失明。整个下巴也已经血肉模糊。除此之外,他还受到了剧烈的脑震荡。一度生命垂危。相比之下,郝斯特·派普的伤势要轻一些,飞起的炸弹碎片嵌入到了他的背部和腿部。医生为他取出了腿部的一些弹片,但是在背部的弹片较深,必须到正规的医院进行治疗。两人在野战医院接受了紧急救治之后,都被送到了基地军事医院。待情况好转后再移到柏林的医院。
身在柏林的凯瑟琳此时还没有听说这个消息,她刚刚开始新学年的课程,每天都埋在书本里。郝斯特6月底奔赴前线后,两人一直通过书信来往。郝斯特在信中经常写一些军营中的趣事,对前线残酷的战事很少提及。凯瑟琳有时候会讲一些学习和生活上的琐事,她担心郝斯特不喜欢这些,但每次郝斯特都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会在回信中写一大篇自己对这些事的想法。进入9月份,郝斯特的信渐渐少了,篇幅也越来越短。有时只是报个平安就匆匆搁笔。凯瑟琳心知,这是前线的战事越来越严峻了。虽然宣传部仍旧不遗余力地大肆宣扬帝国军人的辉煌战绩,但凯瑟琳很明白,苏联人不同于散漫懦弱的法国人,更不同于不成气候的波兰人。他们凶悍勇猛,此次战役必将惨烈无比。凯瑟琳每天都担心郝斯特在前线的安全,目前她还并不知道郝斯特受伤的事情。而眼下最令她闹心的,是这个周末将要参加的一次小型聚会。
这次聚会是警卫旗队师步兵团第二营营长、党卫军中校提奥多尔·维施的妻子汉娜·维施组织的,地点就在维施家的小别墅里,几位平日来往密切的军官太太和女士们都会参加。奥利维亚和她们的关系不错,在接到了邀请的同时,汉娜·维施还特地嘱咐奥利维亚,要她一定要把凯瑟琳带来,让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奥利维亚一方面不好拒绝汉娜·维施的提议,另一方面想到这是凯瑟琳融入圈子的一个好机会,便答应了汉娜·维施。然后,这件事让凯瑟琳惴惴不安了整整一个礼拜。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那些军官太太们相处。也不知道聚会中有什么必要的礼仪。她甚至不知道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参加这样的聚会。她冥思苦想了两天,决定还是去请教一下奥利维亚。奥利维亚笑着说她完全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朋友间的私下聚会。不需要太隆重的装扮。而且几位太太都很平易近人,她完全不必担心与她们相处不来。奥利维亚的话令凯瑟琳稍稍踏实了一些,不过她仍然有些紧张。这种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聚会当日。
聚会当天,奥利维亚和凯瑟琳准时到达了聚会地点。汉娜·维施已经吩咐下人们准备好了茶点。这位体态丰盈,面容和善的妇人看见奥利维亚之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奥利维亚,我的小甜心。见到你真高兴。”汉娜·维施的嗓门很大,她给了奥利维亚一个热情地拥抱。
“汉娜姐姐,最近还好吗?听说维施中校获得了骑士勋章,这真是太值得庆祝了!”奥利维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了,她慢慢学会了必要的客套与场面话。当然,这并不代表她的内心也变得虚伪,只是一些在某些特定的圈子中心照不宣的规则,即便不得已,也要硬着头皮而为之。
“听说约亨在前线的表现也非常英勇,又重新接管了在法国的旧部,简直如鱼得水啊。”汉娜维施轻轻拍了下奥利维亚的肩膀,一边笑一边说道。几天前,警卫旗队师的三营营长在一次车祸中受了伤,原三营11连的连长接替了他的职务。同时派普也被调回了他曾经的旧部,担任11连的连长。维施中校和派普私交甚笃,汉娜维施自然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快让我瞧瞧,这就是斯皮尔曼小姐吧?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怪不得郝斯特·派普终于舍得结束单身贵族的生活了。”汉娜·维施眼神一转,看见了奥利维亚身旁的凯瑟琳。她上下打量了一阵凯瑟琳,对她抱以友善的微笑。
“您好,维施夫人。”今天的凯瑟琳特地化了淡妆,穿上了前天刚从百货商店里买来的新衣服,那价格令她心痛了好久。
“凯瑟琳,我可以叫你凯瑟琳吧?”汉娜·维施笑眯眯地说,当她得到凯瑟琳肯定的眼神之后继续说道,“以后你可以和奥利维亚一样,叫我汉娜。不过别和她学,叫什么姐姐,听起来我好像很老的样子!”
“汉娜!”奥利维亚似是嗔怪地看了汉娜·维施一眼,然后马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在这时,门铃响了。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翩然走了进来。
“夏洛特,快过来。”汉娜·维施热情地招呼着。待那位女士走到跟前,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夏洛特,这是凯瑟琳·斯皮尔曼小姐。凯瑟琳,这是鲍里斯伯爵夫人。”
“夫人,您好。”凯瑟琳礼貌地打了招呼,心里有些紧张。她注意到,伯爵夫人正在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您好,斯皮尔曼小姐。”伯爵夫人用手中的羽毛扇挡住了脸,咯咯笑了起来,“您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郝斯特要结婚了,想想就令人心碎。”
凯瑟琳茫然地看了伯爵夫人一眼,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位伯爵夫人比汉娜·维施年轻一些,大概三十初头的样子。身着一身天鹅绒裙子,简约而不失华贵。手上的坤包凯瑟琳曾经在报纸上见过,属于一个高端品牌的特别订制,据说全世界也只有不到十只。这位伯爵夫人天生高傲的气质令凯瑟琳感到了一阵压迫感。
“夏洛特,别吓唬凯瑟琳。”汉娜·维施说道。伯爵夫人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几位女士刚刚在会客室坐下,今天聚会的另外两位参与者也出现了。分别是希特勒的私人医生卡尔·布兰特的夫人,盖尔达·布兰特和胡戈·克拉斯上尉的妻子维罗妮卡·普林茨。
盖尔达·布兰特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士,年纪和汉娜·维施一般大。眼神中透着伶俐,但是话并不多。维罗妮卡·普林茨则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话快人快语,毫不掩饰自己对凯瑟琳的好奇和兴趣。除了凯瑟琳,这几个人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们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凯瑟琳身上,汉娜·维施硬是要凯瑟琳交代和郝斯特恋爱经过,其他几位女士(除了奥利维亚)都做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等着听一出精彩的戏剧一般。凯瑟琳有些窘迫,但碍于面子,也只好简单说了几句。伯爵夫人似乎很喜欢郝斯特,总是带着遗憾地语气说柏林又少了一个黄金单身汉。而维罗妮卡·普林茨似乎对两人相处的细节很感兴趣,不停地追问凯瑟琳。弄得凯瑟琳一阵阵脸红。奥利维亚在一旁试图转移话题,但总是被维罗妮卡·普林茨转回来。直到汉娜·维施说“快别再折磨我们可怜的凯瑟琳了,看她都快要害羞的钻到地底下了”。有关郝斯特和凯瑟琳的话题才就此打住。女士们开始聊起了其他话题。
其实所谓夫人们之间的聚会不过就是喝茶、吃点心、谈时尚、聊八卦,在凯瑟琳看来实际很无聊。她相信奥利维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的眼神中透露着游移,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投入。凯瑟琳看着奥利维亚和妇人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知她必是下了很大功夫,做出了很大的改变,才让自己融入这个圈子。从奥利维亚身上,她已经看到了婚后的自己。
chapter 110 女人戏(下)
维施中校家的古董挂钟已经响过了两次整点报时,不过女士们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反而聊得更加火热。这不,汉娜·维施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八卦新闻。
“听说迪特里希将军真的要迎娶那个叫梅兰妮的姑娘了。”
“原来这是真的!他大她足有20岁吧?”维罗妮卡·普林茨夸张地说道。
“那姑娘是1915年的,比他小了23岁。” 盖尔达·布兰特不紧不慢地说道,指尖夹着香烟,颇为优雅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恐怕也是个贪图权势的。”伯爵夫人一脸不屑地表情,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羽毛扇。
“也对,现在的年轻姑娘,谁不想嫁个党卫军的高级军官。”
“郝斯特也要结婚了。凯瑟琳,我简直快要嫉妒得发狂了。你抢走了一位多么优秀的男士啊!”伯爵夫人酸溜溜地说道,眼睛斜睨着凯瑟琳。
“伯爵夫人,您别再逗她了。凯瑟琳还是第一次参加夫人们的聚会呢。要是真把她吓到了,下次她可真不敢来了。”奥利维亚淡笑着为凯瑟琳打着圆场。她对伯爵夫人的称呼让凯瑟琳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我说笑的,你不会介意吧,凯瑟琳?”伯爵夫人轻笑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一副迷恋地表情,“不过我真的很欣赏郝斯特·派普。”
凯瑟琳心中涌起一阵不快,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位伯爵夫人和郝斯特之间肯定发生过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也许她曾经追求过他,也许他们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郝斯特那样优秀的人,总是很容易获得女人的青睐。
凯瑟琳越想越憋屈,她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会客室。奥利维亚看到凯瑟琳的表情不太对劲,借口说去补妆,和凯瑟琳一前一后来到了洗手间。
“凯瑟琳,你不要介意。那位伯爵夫人是鲍里斯伯爵的遗孀,喜欢郝斯特,还追求过他。不过郝斯特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奥利维亚压低声音对凯瑟琳说道。
“哦……”凯瑟琳闷闷不乐地吐出了一个音节。
“其实,我挺不喜欢她的。她说话刻薄,而且傲慢。可是她是汉娜的朋友,我也只能表面上和她友好一些。不过,总体来讲,她并不是个坏人。你不喜欢她,少和她接触就好。”
“奥利维亚,其实你并不喜欢这种聚会吧。”凯瑟琳问道。
“是的。不过我不是不喜欢聚会,而是不喜欢聚会的内容。我不喜欢谈论别人的八卦,也不喜欢她们说的那些军中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她们都喜欢这些。”奥利维亚叹了口气,“但是为了约亨,我必须要和她们打成一片。通过她们还能认识一些有更大背景的人,他们也许对约亨都有帮助……”奥利维亚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