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凌波说你今日来寻我,是还有一件事说,到底是什么事?”
“昨日让你给晏明之写的信,你可写完,令人送出去了?”
观若一瞬间回想起她同邬大夫在绮年殿中对坐的时候,纵然萧翾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心还是渐渐冰凉下去。
观若先回答萧翾的话,“昨日便已经写好,封好,交给闵女官传递出去了。”
剩下的事,她忽而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想了想,决定从昨夜邬大夫为她诊脉的事情开始说起。
“……桂棹和兰桡是大人送来的人,并且这段时日服侍我尽心尽力,从无怨言,我亦将她们当作姐妹一般,因此我并不怀疑她们。”
若是萧翾想要杀她,不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更何况她也没有理由要杀她,她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呢。
“我不想打草惊蛇,已经让她们去查验我殿中常用之物了。”
“而在找到真凶之前再用膳食,我也会借着要照顾阿弗的由头让他们把膳食放到西偏殿里去。”
“一进了西偏殿,请一位大夫以看护袁音弗为由,日日守在殿中,为我查验膳食中是否有毒。”
“若是这样,应该很快便能先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我的膳食有问题了。而后再顺藤摸瓜,就容易的多了。”
遇见事,萧翾向来是喜欢先听她自己的想法的。
事发突然,观若的心很乱,也只是想到这一些而已。
“我适才说你心软,你此时也还是心软,这可是生死之事。”
萧翾显然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难道从前在梁宫之中,你那个袁姑姑,就是这样教你的?”
这似乎不是一个需要观若回答的问题,可是萧翾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观若只好道:“从前在梁宫之中……当然也遇见过这样的事。”
“只是袁姑姑从来都不会让我出面处理,都是她自己一气查清楚,而后交由梁帝发落了。”
她从来也没有管过这样的事,每日的功课已经足够让她头疼。
甚至有很多事她在当时都并不知道,是在旁人指责她心狠手辣的闲言碎语之中才窥见一二的。
“什么叫不要‘打草惊蛇’?就该将杂草都焚尽了,让我看看这里面究竟能容纳多少污秽才是。”
萧翾冷笑了一下,“让我来教你,遇见这样的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很快摇了摇手边的铃铛,将凌波唤了进来。
“将与绮年殿东偏殿所有有关的侍女、嬷嬷、小厮全都先关到暗牢里去,你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给阿若下毒。”
萧翾的语气不容置疑。在萧宅之中,她的臣属被人不明不白的投了毒,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凌波听完,无论是对抓人,还是对投毒这两件事都没有任何的惊讶。
神色很平静,“是所有能直接或是间接接触到殷大人的人么?要不要将书房里的人也算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观若只觉得这件事或许会和她寝殿中的人有关,却一下子没想到书房她也日日都去,也常常在里面用茶水点心的。
在这些事上,她到底是不如凌波敏锐。
萧翾的神情越发冰冷,“只要是活人,便都一样处理。”
观若还在犹豫,凌波很快转身出了昭阳殿,要去办萧翾适才交代的这件事了。
萧翾见观若神情似有不忍,越发不悦起来。
“仆从最重要的便是要忠诚于自己的主人,若是做不到,便是千刀万剐,那也不足为惜。”
她一下子失去了同观若交谈的欲望,“你昨夜心中存着事,想必不能休息好。”
“今日便在殿中好好休息,不必再来书房了。”
她转动着她手中的杯盏,目光落在殿中的地面上,“我身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这样的蠢货了。”
观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以为萧翾是在骂她。
不过同萧翾比,她也的确就是个蠢货。
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萧翾,她还不能就这样走。
观若站起来,“其实邬大夫还告诉我一件事,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才决定先不要声张的。”
萧翾皱眉望着她,“如今你同我也要打起哑谜来了。”
观若的头更低,“我不敢欺瞒大人。”
“只是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会与意图毒害我之人有关,所以不敢贸然猜测,牵连旁人。”
她知道萧翾的耐心没有那样足,也不想再受她责备。
便直接道:“邬大人说,我所中的那种毒物并非是寻常可得的,是一种只生于北地郡的植物。”
“所研制出来的毒药名为‘芳时歇’,只需要很少很少的分量,不出两个月,药石罔效。”
这种毒草既只生于北地郡,天下就是有很多大夫会不识得的。就算知道是中了毒,也未必知道会如何解。
她还是只有死这一条路。这一次是远在颍川的吴先生救了她。
而观若所认识的出身北地郡的人,只有崔晔一个而已。
她一瞬间便想到了他,所以在萧翾面前才犹豫了。
虽然说并不是这一种毒药只产于北地郡,便一定为北地郡之人所有,可若是仔细想一想,崔晔并不是没有动机的。
萧翾抬起头来望着观若,她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阿若,邬时宁同样也是出身于北地郡的。”
“北地邬家,和北地崔家,是数十年的老对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邬时宁大约就是邬大夫的名字。而观若又哪里会知道这样的事。
萧翾听懂了她的暗示,却同她这样说。
“看来相比于崔郎君,您还是更怀疑邬大夫一些。”邬大夫分明已经是萧翾最信任的大夫了。
崔晔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对等的。
无论是谁害她,于她而言都不要紧。只要能找出来这个人,从此以后她一切平安便好。
但或许于萧翾,便是完全不同的。她说过崔晔有一双她所能寻找到的,与那个人最相似的眼睛。
萧翾别过了眼去,眼中再没有一丝可以让观若读懂的情绪。
“无论是谁,我都会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