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易暄有一点好,从不问我忙什么事,只是说:嗯。
好多天没见到他,给我哥脱敏的计划又要搁浅,下次再亲他时,他又会表现得像是被鳄鱼啃了。
距离活动日还剩两周。周末下午两点不到我就醒了,池易暄从卧室出来,问我最近都醒得这么早?
我说是,忙工作。
他问:cici的工作?
我犹豫了一下,说:对。
没告诉他是在为你们公司团建做准备。
换完衣服就坐公交车去大学城,看乐团排练之前先从韩晓昀那儿顺走十杯奶茶,成员们人人有份。我为舞会列了一份歌单,他们练得有模有样,在我这个外行的耳朵里犹如仙乐。
从学校教学楼出来,刚要叫出租车去cici,一位背萨克斯的女孩叫住我,和我讨论起选曲。
我和她说着话,余光瞥见马路边的轿车车灯突然暗了下去,下意识多瞄了一眼。
驾驶座的人影像根被踩瘪的弹簧,猛然缩到了方向盘后。
我心里一跳,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和女孩道别之后,朝小轿车走去。
池易暄在跟踪我。
这哥真的好笑,缩起脑袋就以为我认不出他。想不到吧,我记得他的车牌号。
我轻手轻脚走上前,看到他真就像乌龟一样蜷在驾驶座,脖子都要缩进肩膀里,看到我靠近后又自顾自舒展身体坐直,目视前方,薄薄的嘴唇不自觉抿起。
我大摇大摆敲起车窗,咚咚咚咚咚一连十几下。他拧了拧眉,左手贴到车门扶手旁,将车窗降下,上来就是一招先发制人:“干什么?”
我弯下腰,将两只胳膊搭在车窗上,心里蜜一般甜。
“想我了吗,哥?”
“谁会想你?”池易暄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要干什么坏事?”
我将两根手指并在一起,贴到太阳穴边发誓:“保证不是违法乱纪,哥你别担心,你看这里是大学城,我能做什么坏事?论坏事我只能做这么一件——”
路边人来人往,好在夜色朦胧。我将脑袋探进车窗,亲了他一口。
他惊恐地后躲,几乎要栽倒在副驾驶上,而后一拳头将我锤出车窗外,“有病啊!周围这么多人!”
看来脱敏真的有用,他的关注点是周围有没有人,而不是在我亲他这件事上。
“那我晚上回家再亲你,好么?”
池易暄猛踩油门,排气管“嗡嗡”喷出尾气,像只气到鼻孔冒烟的野兽,他一只手狂甩方向盘,另一只手冲我竖中指,车轮在地上拖出两道黑色的辙印,“滚蛋。”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连落荒而逃时都这么可爱,我怀疑他今天是来故意勾引我的。
筹划这次舞会耗费了我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如果能够顺利举办,算得上成就一件。我一直藏着掖着,没有告诉池易暄,然而他还是发现了。
主要还是怪我,没料到韩晓昀会说出去,他在饭桌上计算着我这一单能够为cici带来多少收益。池易暄没问细节,也没问到底是什么单,而是放下筷子,看似惊讶地说:“是吗?能有这么多?”
韩晓昀点头:“对啊,你们公司包场,到时候能有几百上千人吧,全是小白一人拉来的。”
池易暄听完没说话,我也没说话,餐桌下狠踩了韩晓昀一脚,踩得他“嗷”地叫了一声。
韩晓昀吃完饭回奶茶店工作,家里就剩下我和我哥两个人。我在水池旁洗碗,他在客厅里工作,黑胶机在播放轻快的rnb。干完活我从厨房里出来,池易暄从电脑前抬起头,目光紧跟着我的步伐。
我如芒在背,装没看见,快要出门时,他终于开口:“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个?”
我承认道:“……对。”
他知道公司决定去cici团建,却没想到是我凑成的。
他的双手轻搁在键盘上,没动。我捉摸不透他,只觉得这沉默熟悉又难捱。他打算怎么做?希望我搞砸?再来掺一脚,让我丢了这一单?
无名火冷不防上涌。他却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去和你们老板谈谈,作为你升职的筹码。”
我自嘲地笑一声:“我这一行哪有升职一说?”
“夜店也需要公关和市场部门,你们那儿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
“那么以后就会有了。”
他是在为我出谋划策吗?
他又说:“你有这能力,我确实没想到。”
嘿,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在门口系上鞋带,“……上班去了。”
他阖上笔记本,转向我,似乎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说服老王的?”
“就跟他打电话说的。”
“……牛。”
“反正我脸皮厚,大不了就是被拒绝,试一下又不亏。”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总觉得他是在表演友善,说不定背地里又要捅我一刀。
池易暄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我不会破坏你的工作机会。”他停顿一下,“以后都不会。”
我提醒他:“下周就要办活动了,要是现在又出了什么差错,对你们公司也不好。”
“我知道。”
起码这一回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最差不过丢掉工作,于他们公司而言丢掉的可就是金主。他比我更懂得权衡利弊,我愿意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