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到我醒了:“睡好了?”
“嗯。”
我摘下墨镜,池易暄怔然,然后大笑,指着我的脸问我的白眼圈是哪儿来的。
我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看到自己简直像个大傻瓜。
方才海里游过泳,防晒霜冲掉了大半,我补都没补就晒起了日光浴。
“你都不提醒我涂个防晒啊?”
“你躺下就睡着了,我能怎么办?”
“你好狠的心啊!租了遮阳伞都不往我这边挪一挪。”
“太阳移位了,不关我的事。”池易暄笑得眼角都挤出泪花,“你好像小熊猫啊,脸上一圈白,身上红彤彤。”
我上下将他打量,“不公平!你怎么一点没黑!”
他将泳裤边缘向下稍稍扯了扯,露出腰际一道白印。
“给我看看。”我挪到他身边,扯开他的泳裤往里瞅。
嘿,简直像穿了条紧身白裤衩。谁家宝贝的屁股又白又翘?我来了兴致,没忍住手贱,大庭广众之下往他的翘臀上拍了一掌。
池易暄在海滩上追了我一百多米,最后纵身一跃把我扑倒,骑在我身上拧我的奶头。
我捉过他的手背送到唇边咬了一口,抬高双腿想把他从我身上掀下去,冷不防听到周围有人用英文朝我们呼喝: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位中年男性面露厌恶,挥舞着手臂让我们“go away”。
池易暄从我身上爬起来,瞥了他一眼,然后像没看见他似的,朝我伸出手。
刺耳的叫骂声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很快就有一名阿姨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leave them alone!”她大叫着,替我们将他赶走。
“白小意,走了。”
我这才回神,池易暄的手还悬空中,他将我从沙滩上拽起来,我们一前一后地往回走,他在我前面,两只小腿上沾了沙砾,每走一步都在沙滩上留下一只下陷的脚印。我沿着他的脚印踩进去,我的脚掌稍大一些,掩过了原本的痕迹。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他率先打破沉默,转过身来勾住我的脖子。
“怎么,捏疼你了?”
我捧住他圈住我的手臂亲了亲,嘴唇上也沾了点沙子,“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摇头,“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到了妈妈。”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秒,说:
“以后我们带她来西西里。”
第77章
朱丽叶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外,能看到无垠的大海,绿与蓝层层叠叠,大自然在它的画布上调色。
我拉过一把木椅,将它反过来放,岔开腿坐下,下巴抵在靠背的最上沿。
浴室里传来了水流声,是我哥在洗净身上的沙子。我捧着刚煮好的咖啡,懒洋洋地挂在靠背上,唇间残留着咖啡豆的苦涩,潮湿带腥味的海风下一秒便吹进了鼻腔。
阳光大摇大摆从阳台进来,在地上投射下一块金色四边形。我坐在分割光与暗的交界处,将脑袋往前枕了枕,希望太阳能够将我的脸晒得均匀一些。
西西里的午后,我在小息,池易暄在洗澡。风声吹来远方的海浪,海滩上的贝壳小得像芝麻。
我舒服地闭上眼,听见鸟鸣时的“吱吱”、“啾啾”,如清脆的风铃;翅膀扑棱着扇出了风声,由远及近,抚到了我的耳边;有人在与我说悄悄话:嗨!嗨!
是在与我打招呼?还是在感叹“海”、“海”?
我掀开眼皮,看见了他。
阳台的雕花扶栏上,站着一只乒乓球大小的麻雀,圆溜溜的脑袋从左转到了右,仿佛是在欣赏风景,最后在面向我的时候停了下来。
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在cici,当时我在办假面舞会,他不请自来。我与他大吵一架,最后还挨了黄渝的骂。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他。
“我在度假,可以不要来烦我吗?”我用手搓了搓脸。
不同于上一回的尖酸刻薄,今天他的语调变得平静。
“玩得好吗?”
我将手臂交叠着架在靠背上沿,下巴枕上去,“很好。可以滚了吧?”
“真凶啊。”
“飞这么远到这里来,你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来看望你,我的好朋友。”
我笑了一声,“谁跟你是朋友?”
“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他也笑了一声,“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麻雀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如果不是风吹过时掀起了几根绒毛,我可能会误以为他是尊镶在栏杆上的青铜雕塑。
烦人的东西。我起身拿手里的热咖啡去泼他。麻雀飞走了,一眨眼就消失。
池易暄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在不远处的旧沙发上坐下。
“你在和谁说话?”
“……有只麻雀。”
“你在和小鸟说话?”他手拿遥控器打开了一旁的电风扇。
“对。”回答时滚了滚喉结。
池易暄打趣道:“下次记得告诉我是哪一只。”
我回过头,他的笑颜清晰,身形却模糊,像洇湿了的课本,图像上的颜色洇开了,扭曲了边界。这种模糊感顺着他脖颈的血管往上攀爬,有蔓延到五官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