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送走苏丁后，重华宫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开口。一旁伺候用膳的小宫女都慌了神，手中捧着的茶盏险些滑落，幸好佩秋眼明手捷，才没有出事。
在这种情形下，只有佩秋敢打破了这样令人不安的局面，“殿下，时辰不早了。”
周元宁轻叹一声，“是啊，佩秋，东西都撤了吧。”
佩秋忙吩咐下去，宫女的手脚极快，不一会儿，偌大的重华宫只剩下周元宁和佩秋两人。
佩秋知道周元宁心有郁结，“殿下，折腾了一天，还是奴婢伺候您睡下吧。”
周元宁摆了摆手，“你瞧瞧，外头天还亮着，孤如何能睡下？”
佩秋顺着周元宁的目光看向窗外，重华宫外，灯火通明，一片繁华景象。只有重华宫，冷冷清清的，叫人唏嘘。
佩秋只能安慰周元宁，“陛下还是心疼殿下的。”
周元宁道，“父皇的心意，早就变了。”
佩秋道，“陛下的心意再怎么变，殿下始终是太子，其他皇子是越不过去的。”
周元宁笑道，“你倒看得明白。不过，朝中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父皇的旨意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孤失了圣心，底下的人心可就浮动了。”
佩秋点点头，“奴婢会管束好宫里的人，不会让殿下烦心重华宫的事。”
周元宁拉着佩秋的手，“辛苦你了。”
佩秋有些不好意思，“奴婢能有什么事，维夏孟冬都是好的，也能帮衬些。就算有什么棘手的事，还有嬷嬷呢，嬷嬷资历那么深，什么事能难倒她啊。”
周元宁道，“好了，和你说了那么多，孤也有点累了，拿些水进来吧，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夜色渐渐浓郁，一路的舟车劳顿，都消散在黑暗中。
刚回宫的第二日，周元宁本想先看看底下人传过来的密信，没想到，重华宫却来了位贵客。
是文婵。
文婵是最文静不过的，她总是跟在文媞后头，从来不一个人来重华宫。这次，只见她独自来此，周元宁不免意外。
周元宁笑道上前相迎，“孤还道是谁，原来四妹妹，真是贵客临门啊。”
周文婵有些腼腆，低着头，缓缓跪下，向周元宁行了一礼，“臣妹请殿下安。”
周元宁忙扶起周文婵，“你我是兄妹，四妹妹何须行此礼。”
周文婵没有起身，“殿下，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周元宁道，“四妹妹难得上门，做哥哥的，能帮的，孤一定会尽力的。”
周文婵有些犹豫，刚想开口，环顾四周，却又低下头去。
周元宁明白周文婵的顾虑，示意佩秋等一干人等退下，“四妹妹，先起来吧。”
见四周无人，周文婵这才起身，“谢殿下。”
周元宁开口问道，“四妹妹，现在就你我二人，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周文婵松了一口气，“殿下，是五妹妹的事。”
周元宁有些诧异，“文妘？她年纪还小，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文婵道，“自从崔娘娘逝世后，五妹妹一直是由嬷嬷养着，我和四姐姐负责后宫的事，也时不时的去瞧瞧。”
周元宁点头道，“你和文媞做得很好，崔娘娘早逝，五妹妹没有母妃抚养，你们作为姐姐，多关心关心是应该的。”
周文婵接着说，“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嬷嬷们还算尽心，不敢欺上瞒下，五妹妹也养得不错，直到，直到……”
周文婵停顿下来，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
周元宁道，“文妘是有什么难处了吗？”
周文婵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开了口，“是三嫂嫂。”
周元宁眉毛一挑，“山氏？”
周文婵点点头，“殿下离京后不久，父皇就让三皇兄成了亲。这些天，我听三姐姐说，父皇有意，让皇嫂抚养五妹妹。”
周元宁不解，“这是为何？”
周文妘是公主，就算皇帝再厌恶崔氏，也没有道理让儿媳抚养自己的女儿。
周文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我以为是三姐姐听错了，没想到，这些天，皇嫂几乎天天进宫去看五妹妹，我害怕。”
周元宁道，“你不想让皇嫂抚养文妘？”
周文婵忙解释，“殿下，我不是对皇嫂有什么意见，皇嫂嫁进来之后，从来没仗着身份欺侮下人，我知道，皇嫂不会亏待了五妹妹。五妹妹还小，她这么小就出了宫，我怕她适应不了。”
周元宁道，“如果真的是父皇的意思，孤也是没有法子。”
周文婵显得很是落寞，“我知道，三姐姐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不要去管，可是，可是，我担心五妹妹。”
周元宁安慰道，“你也别多心，文妘还小，你也说了，文媞也只是听说，父皇到底是什么想法，还未可知。”
周文婵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眼睛也有些湿润，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恳求。她接下来的话，不仅仅是为了周文妘，也是为了自己。
周文婵和周文妘一样，是有着公主的名号，可在后宫里，没有母妃庇佑的公主，都是无人在意的小草。皇帝要是能记得一星半点，还能活的体面些，若连皇帝都不在意了，这样的公主，还能过得上好日子吗？
“殿下，我知道，你才回宫，我不该来打扰你。可我实在担心，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除了三姐姐，我能求的，就只有殿下你了。她是公主，一个公主，从小不在宫里长大，等她再大些，外头会怎么看她，她如何自处？我的母妃，出身是不高，远远比不上崔娘娘，可好歹，我还记得母妃的容颜。五妹妹呢，她还那么小，就失去了母妃，没了母妃的庇佑，再离了宫，谁还会记得她？”
文婵看着柔柔弱弱的，平日里，她谨小慎微，甚少和其他皇子来往，在宫里，也就和文媞走得近些。这次，她能为了异母的妹妹，鼓足勇气求到周元宁面前，不管她说的是否出自真心，周元宁都愿意试一试。
周元宁道，“孤明白你对文妘的担心，这件事，既然父皇还没下旨，孤能帮五妹妹的，一定会的。”
周文婵喜极而泣，“谢过殿下。”
周元宁道，“你和文妘都是孤的妹妹，父皇膝下子嗣不多，孤也希望五妹妹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