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东方泽面无表情,淡淡讥讽道:“本王再卑鄙,也绝不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用强!”
心间蓦然一震,她仿佛又看到了他在水底强自隐忍**之痛的表情。心尖好似被什么轻轻划了一下,有些细微的疼痛,叫人无法忽视。
东方濯被戳中痛处,脸色倏然惨白,一双盈满痛怒的眸子顿时充满了血色。他无比痛恨地攒紧了双拳,额头青筋暴起,抬手挥出一掌,毫不犹豫地朝那个可恨之极的男人狠狠拍了过来,去势狠厉至极,似是不将那人碎尸万段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东方泽目光微微一沉,嘴角嘲弄勾起,苏漓立刻感觉到,他周身都被一股强势的劲气所围绕,她甚至没看见他出手,那股劲力就如同飞矢般离弦而去,与东方濯挥出的掌力凶猛地撞到了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整座山似乎都颤动了一下。
二人掌力所及之处,连参天的老树也被连根拔起,那气势极为吓人。
苏漓有些怔住,不是没见过东方泽动武,须弥山沉门总部,他亲自带人围剿,计划周详,行速如电,不费吹灰之力将沉门门主打败,那时候的他,仿佛天地的主宰者,命定之王。而此刻,在迅疾而起地又一轮的内力比拼下,这个俊美绝伦又威势十足的男子,发舞飞空,衣袂翻扬。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周围的一切,无不在颤抖,挣扎着脱离了原先的轨道,就连东方濯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唯有他东方泽,巍然不动,稳稳地立在原处,耀如神祇。
她不得不承认,与这二人相较,她的武功,真是差的太远了。
东方濯大退十步,方才稳住身形,胸腔内有股淡淡的血气在激荡,他震惊地抬头,一直都知道东方泽武功不弱,却没想到会强到如此地步!虽然,他们并未使出全力,但对方实力,心里都已有数。东方濯皱起浓眉,眼中闪过一丝狠劲,他看向东方泽身边的女子,冷冷地说道:“你过来!”
无论心里有多痛恨,他还是对她有所顾忌。
苏漓没有动,仿佛对他的命令充耳不闻。东方濯不禁握紧了拳头,怒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本王解释的吗?”
极力按捺住胸腔的怒意,他想给她一次机会,以免犯下与从前同样的错误。但苏漓却忍不住冷笑出声。
解释?他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天真的黎苏么?
“静安王想要什么样的解释?苏漓以为,你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东方濯双目遽然一瞪,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回答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曾被爱人背叛的痛苦,忽如潮水袭击而来,转眼将他吞没。他望着她冷漠的笑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毫不留恋地离开他生命的女人,心里阵阵抽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他忍不住问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绝望。声音因痛苦而嘶哑,仿佛被人撕裂了心肺,胸口急剧起伏。
苏漓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先前被染上双颊的**之色早已褪了个一干二净,又回转了一贯的苍白。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好似回到了原点。然而,他依旧是发现她背叛而愤怒疯狂的静安王东方濯,她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在慌张中着急解释的明玉郡主黎苏。
“静安王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苏漓既没和你私定终生,也并非你的妻妾,‘背叛’一词,用上你我之间,似乎并不合适!”
她是那么的冷静,比当日的黎苏有过之而无不及,东方濯望着她,不断地喘气,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带着痛。口不择言道:“所以你就可以这么……,当着本王的面,也敢和他亲热有加?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能带你进宫的垫脚石吗?你对本王所表现出来的情意,难道全是假的?”
问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双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仿佛只要她敢说一个“是”字,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她捏碎。
这一刻,他心里的恨,是那么的浓烈。苏漓看着这样的他,就好像在看着另一面的自己,情意?那不过是他的错觉。嘴角的笑容陡然扩增,她眼底的冷光却如寒冰乍泄,这样,他就会又痛又恨了么?可是和她比起来,他所承受的,远远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二皇兄的这些个问题问得真真可笑!”苏漓还未答话,东方泽突然讥嘲接口,目无表情道,“她可不是明玉郡主,本王从未看出她对你有何情意。二皇兄,你的梦,也该醒了!”
他只是寥寥数语,却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轻易击中东方濯的要害。东方濯浑身一震,几欲怒气攻心,多年以来对此人积攒的愤怒和怨恨,都在这一刻骤然爆发,淹没了理智。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他红着双眼,飞身而起,用他所能支配的全部力量朝对方劈出一掌。
掌风伴随着飞卷而起的花草树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连池中的温泉水仿佛都已变做致命的武器。那样的劈天气势,有如山洪爆发,冰堤一泻千里,让人无法抵挡。
苏漓面色大变,还未来得及惊叫一声,人已经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毫无挣扎的余地。
本已发出内力去抵抗的东方泽,惊见于此,心头大震,竟想也没想,慌忙撤了掌力,完全没有考虑这样做将会为他带给什么样的反伤。
飞身直扑而下,将半空中的女子卷入怀抱,两个人不可控制地抱着滚下山坡。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已经死去。
东方濯终于恢复了理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呆呆看着女子坠落的方向,心在那一刹那间,好像彻底地空了。无法形容的恐惧渐渐地将他笼罩,这一刻他是那么的害怕,害怕这个女子也会像那人一样,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他的生命……
“漓儿!漓儿——”
绝望的呼喊,沉沉回荡在寂静的后山。天地间流动的空气,突然凝结成霜,牢牢笼罩在男子的心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漓从昏厥中醒来,四周浓墨一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记忆中最后的一幕,是被东方濯掌力掀飞,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
东方泽!
她心底一震,飞快起身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撤了掌力来救她,但她很明白,他这样做,必然会被自己的内力反噬。习武之人,内功越高,反噬越重,这严重程度可想而知。他还抱着她滚下那么高的山坡,她隐约记得那山坡陡峭,荆棘丛生,慌忙站起身来,动动了手脚,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并不严重,没断胳膊断腿也没有内伤,只有些小小的皮外伤。
“东方泽?东方泽!”情急之下苏漓连叫了几声,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叫的是他的名字。
她有些着急了,不知道她这是掉进了什么鬼地方,周围又黑又乱,她刚迈出一步,就被什么给绊倒了。朝地上飞扑而下,栽倒在磕绊物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只腰间好似被一硬物硌了一下。
身下传来一道闷哼,苏漓愣了愣,飞快抬手摸了过去。
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就在指掌下,苏漓心中大喜,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高兴见到他。
“东方泽?是你吗?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一连声地叠问,苏漓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她的双手,正紧紧捧在他的脸上。
身下的男子这时睁开了眼睛,如剑光般凌厉的双眼在触及面前的女子时,视线不自觉变得温柔了许多。
身上很痛,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自己的内力给震碎,但他却没有叫她起来。定定地望着趴在他身上的女子,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有如星子,光亮耀眼,她的手指有些微的轻颤,将她面上所没有表现出来的担忧透过贴合的肌肤,清楚地传递到他的心上。那是不夹杂任何目的性的关怀,让人感觉温暖而纯粹。
原来这个女子,并不像她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漠!他忍不住心里生出些贪念。因此,久久没有答话。
苏漓还以为他伤重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略微慌乱,急忙起身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阻止。
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抚摸上女子的面庞。与温泉池里**激荡时完全不同,此刻他指尖微凉,似是害怕遗憾般,想将某些东西用手指刻在心里。
鬼使神差一般,苏漓竟没有躲开,说不出的熟悉感,在心底里蔓延,好像……这样的一幕,曾经在哪里发生过?
指尖下的轮廓,柔美而精致,每一分一寸,都仿佛是上苍完美的杰作……
突然,东方泽的手顿住了,深邃的瞳孔,有奇异的光芒缓缓绽放。他忽然盯着她眼睛说道:“我腰间有药,取来我服。”
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逝,苏漓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朝他左腰摸去,拇指大的精致瓷瓶,准确无误地落在手心。
两个人顿时都呆住了。数月前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瞬时在他们脑海中过了一遍。
“原来是你!”
☆、第六十九章
“原来是你!”苏漓震惊不已,这短短四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极力压制在喉咙深处。怪不得总觉得熟悉,原来东方泽……竟然就是那晚临江客栈里,闯进她房间的男子!心头一阵惊跳,时隔数月,他还是他,可她却已经历了生死,不再是那晚的黎苏了!
极力平复下心头激荡的情绪,苏漓从他身上爬起来,将瓶子里的药丸取出,送进他的口中。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镇定,内心却飞快地转着心思。
空气中,一片静默无声。唯有彼此的心跳,依稀可闻。
“你,好些了么?”苏漓犹豫着,率先打破沉寂。
“嗯,好多了。”东方泽轻轻转了目光,望向黑暗里的某一处,似乎沉浸到了回忆里。
“这药,是什么药,当真有用?”苏漓迟疑地问。数月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中毒重伤,服了这药之后,居然很快就恢复了元气。这药丸气味奇异,竟然连苏漓也分辨不出它的成份。
“大半年前,我曾遭人暗算。”他俊美的面容缓缓沉了下去,眸光中有隐约深沉的暗光,没有回答苏漓的问话,反而道出不为人知的一段往事。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暗算王爷?”苏漓似乎又惊又疑。当晚她不知是他,但却觉察出他受伤极重,显然暗算他的人,意在致他于死地。
“本王也想知道。”东方泽眸中的暗光愈暗,“他趁我母妃薨逝,伤心之际,暗中投毒于酒中,然后派了沉门中的一流杀手来索命。”
苏漓记得,当初他剿沉门时,曾逼问门主是何人指使,但未曾得到答案。显然他怀疑的是东方濯!
“护卫助我逃脱,我无意间逃进一间客栈,竟跳进了一个女子的浴房里!”
苏漓的心,砰砰直跳。
“那女子竟然会武功,居然替我除掉了杀手,我抓住她要挟,她却在我身上下了毒。”东方泽的唇边泛起笑意,似有若无,苏漓看呆了。
“后来我让她在我腰间取药,但她在我身上摸索了许久,”说到这里,东方泽语气一顿,望回她,竟然轻声笑道:“不像你,伸手就能找到!你很聪明,聪明得……好像本就知晓它的位置。”
男子的眼神温柔中透着一抹犀利,仿佛在黑暗中也能洞穿一切心思,苏漓抬头只对上一眼,心头微震,忙低下头道:“王爷说笑了,苏漓哪里是聪明,不过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碰巧被咯了一下。”
她回答得很是自然,东方泽目光微闪,笑着道:“原来如此!那晚的女子慧敏非常,令本王印象深刻。后来我带人去找她,谁知她已走了。竟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客栈的人,居然连她的样子都没见到。”
他回去找过她!苏漓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他在黑暗中离去时说过的一句话:“我会回来找你!”
“前些天,我在澜沧江岸的桃花林里,又遇见一名女子,她和那晚的女子一样,会用花瓣当做武器,但她所跳之舞,却和苏苏的凤凰于飞十分相似。”
苏漓的心,又是一跳,却没说话。
东方泽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眼前晃了几晃。白玉的光辉在黑暗中清晰柔美,苏漓顿时眼光一亮,那不是被他夺走的白玉指环吗?母亲生前最看重的东西,如今成了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
她几乎想立刻伸手夺过来,但又拼命忍住了。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枚指环,胸口起伏难定。东方泽突然问道:“你认得此物?”
苏漓吃了一惊,虽说内功越深厚的人,目力越好,但她没想到,在这样黑漆漆的环境下,他也能清晰的捕捉到她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当下点头道:“见过。”
是“见过”,而不是“认识”。
东方泽微微一怔,内心浮出的两分期待,渐渐转为疑惑,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在何处见过?”
苏漓轻轻嗯了一声,“我……见一人戴过。”
“是谁?”东方泽紧追着问了一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屏。
苏漓却抬起了头,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她是谁?”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为形势所逼救他一命,他却对她肆意轻薄,还在临走前不顾她的意愿抢走了她的东西。先前不知他是东方泽也就罢了,此刻知道了他的身份,心里更加疑惑不解。
黑暗中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彼此不着痕迹试探着,欲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一直在找她!”东方泽缓缓说道。
苏漓问:“找她做什么?”
东方泽没有回答。那一晚的女子对他来说,仿佛是绝命追杀中的一场旖旎的梦境。而这场梦留给他的,不仅仅是掌中的这枚指环和残留在肌肤上的温度,还有……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鼻尖萦绕,间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特殊花香,苏漓一怔,那是她曾经十分熟悉的味道!不禁愣道:“是为了解你体内的毒?”记得当时,她说他的药解不了她的毒,他还不信。但其实,她也没有真正的解药,否则她自己的毒,也早就解了。
东方泽眼光倏地一亮,“你如何知道我中了毒?”
苏漓点头,平静笑道:“王爷忘了吗,我对一切有关于花草的气味十分敏感。王爷体内的这种花香,我曾在她的身上闻到过。想来,王爷是因为中了她的花毒,所以才这般急着找她吧?”
东方泽看着她,抿唇不语。她言下之意,那个女子不是她?但她的脸,分明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轮廓。还有那些个吻,与那晚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可她为何却不肯承认?东方泽缓缓地蹙起了眉头,很少有人能让他这般头疼,觉得琢磨不透。眼前的女子防备心很重,越接触,越觉得她像是一团谜,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
“苏苏,你只需要告诉我,她是谁?……她救过我的命,我……不会伤害她!”最后那一句,像是承诺又像是保证。他温柔地叹息,试图卸去她内心的防备,引领着她说出真相。但苏漓却苦涩笑道:“你纵然想伤害,也没有机会了!”
将目光转向黑暗中的某一个位置,淡淡的悲伤气息,控制不住地从女子的周身流溢出来。东方泽心头一跳,诧异地问道:“此话何意?”
苏漓淡淡回答:“她死了。在摄政王府里,你见过她的尸体!”
东方泽浑身剧烈一震,之前痛得一动也不能动的身子,此刻竟刷地一下,坐了起来。动作过于激烈,触动了内伤,他止不住咳出一口血,险些又倒了回去。
苏漓一惊,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用力地握住了手腕。东方泽眉头紧皱,似是受到了某种打击,面上血色全无。
“你是说……这枚指环,是明玉郡主的?你肯定……你没骗我?”他攒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喘息忽然变得有些艰难。
一直在想,一个从不出相府大门半步的庶出千金,如何能夜宿客栈,且无人知晓?!可如果是明玉郡主……那他摸到的相似的脸部轮廓,似乎可以得到解释。但,他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他将最后那个疑问重重强调,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极力想从她深藏的情绪里找出一丝破绽。但苏漓却十分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王爷如果不信,可以去问明玉郡主的贴身丫鬟莲儿,还有摄政王妃生前最信任的侍女静婉。这指环,她们两人应该都认识。”
抓着女子手腕的力道渐渐松弛,握住白玉指环的手指却在不断地收紧,微微颤抖。苏漓看不太清他此刻面部的表情,只隐约瞧出他眼神明灭不定,情绪极为复杂。
不知为何,苏漓好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悲伤气息,饱含着伤感,还有些别的什么,她一时分不清的东西。
心微微一动,她听到身边的男子不敢置信地低喃:“竟然是她!怎会是她?!如此……黎苏,本王更要查明,究竟是谁杀了你?!”
苏漓闻言一震,抬头愣愣地看着他,掩饰不住的惊讶,从眼底流溢而出,她忍不住问道:“你在查黎苏的案子?”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怀疑,他也许就是害她的幕后凶手,却没想到,他竟然也在暗中调查黎苏案!难道……是她想错了?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还有,这件事既与他无关,他为何要费心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