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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拦驾告状之事,作为云王二世子,公羊仲彦已经遇过不知多少了,天下冤案何其之多,自己又能帮到哪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亲兵将其轰走。
  哪知老汉固执异常,磕头如捣算,死赖着不肯离开,还吵吵嚷嚷的大喊:“官官相护……官官相护……”
  公羊仲彦无奈,只能将老汉唤过来,瞥了他问道:“你想状告何人,为何不去县衙击鼓鸣冤?”
  老汉从怀中掏出一张状纸,恭恭敬敬的递给公羊仲彦:“老汉状告致果校尉王肃观,他不顾朝廷律法,辞退十之八九的府兵,任用亲信,县衙不敢接案,请世子大人作主。”
  公羊仲彦最是武勇,对待士兵最是宽厚,一听王肃观辞退府兵,还是大批辞退,更兼任用亲信,当时便火了,立刻传令左右,将王肃观唤到辕仗之中,亲自问话。
  公羊仲彦到了辕仗之中,众官员还想阿谀奉承一番,哪知公羊仲彦板着脸,什么也不表示,只顾催促王肃观前来,问明实情。
  柳长卿和司马战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王肃观可是他们俩提拔上来的,虽说是为了让他对付胡自成,借刀杀人,可这小子在上任期间出了问题,他们只怕也有连带责任。
  而封县令却更加紧张,他根本没有接到过状告王肃观的状纸,那老汉却说官官相护,自己不肯受理,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最开心的,莫属长史张文举和司马费松岩了,这二人费尽心机想得到余泪帘,整治王肃观,却总被王肃观压制着,这时候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了。
  过不多时,王肃观姗姗而入,一脸自信,神采飞扬,仿佛是来参加宴会一般,让众人气得不知道咒骂了多少遍了。
  “下官致果校尉王肃观参加世子及众大人。”王肃观单膝拜倒。
  王肃观本以为拜一下,世子会立刻让自己起身,哪知这次亏大了,世子竟然不让自己起身,反而阴沉沉的道:“你便是王肃观,抬起头来。”
  王肃观直起身子一看,但见云王二世子身材瘦长,长得倒是挺俊的,一点看不出像是个武勇之人。
  公羊仲彦面色冷漠,眉宇间不怒自威,一股贵族气势散发出来,那无形的威势逼得在场众人都有些不自在。
  同样,公羊仲彦在看到王肃观眼神的那一刹那,见他眼睛明亮如水,隐隐有锋利流光闪过,不由心头一跳,暗道:“好锋利的眼神。”
  “你便是王肃观?看看这张状纸吧。”公羊仲彦随手将老汉的状纸抛给了他。
  王肃观根本不用去看状纸,因为这东西是朱子贤写的,他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当然,那老汉也是他花重金雇佣的。
  若非如此,怎么能这么轻易见到云王二世子。
  不过,这是一招险棋,能否险中求胜,就看他自己的应变之力了。
  他装模作样的看完状纸,淡淡地道:“状纸上所言半真半假,下官确实辞退了府兵十之八九,不过任用亲信之说,不可尽信,这么做,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小王倒想听听你是如何不得已而为之的?”公羊仲彦沉声道,语气中怒色一闪而过。
  柳长卿和司马战无不捏了一把冷汗,虽然云王二世子说起来无官职无权力,将来继承云王之位者,也会是云王长子。
  可现在,公羊仲彦是代父巡狩,在整个云州都是唯我独尊,就算这种短暂的权势只有一天,那也官大一级压死人,柳长卿和司马战的心头颤抖起来了,王肃观你小子死不要紧,可别连累我们啊。
  王肃观直言不讳的将自己进入校场时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并且添油加醋,将原先的府兵说成了一帮比土匪还甚之人。
  逼死上一任校尉、军纪涣散、当众赌博吃西瓜等等,全都被他添油加醋了一番,几乎气得公羊仲彦要暴起杀人了。
  不过,更加着急的要数折冲都尉司马战了,王肃观你小子太不仗义了,我给你官做,你把老子的府兵说的像强盗一样,有你这样的吗?
  司马战终于按捺不住了,越众而出,跪倒在王肃观的身边,磕头如捣蒜:“启禀世子,这……这纯属一派胡言,府兵虽然半农半兵,但黑铁城地处边陲,在三国交界处,连年战乱不断,地理位置最是复杂,云州的府兵训练极其严苛,断然不会出现聚众赌博、抗命不从、刺杀上官之事。”
  “世子如果不信,下官敢与任何府兵对峙。”王肃观振振有词的说道,“面对这样一群士兵,下官为了府兵的前途,为了云州百姓的安危,为了大丰帝国的命运,迫不得已才将一众府兵驱除。”
  “嘿嘿,你们不给我戴高帽子,我自己带。”王肃观无耻的想着,前世的他,眼中只有政府却被无情抛弃,这一世的他,决定为自己活一回。
  他察言观色,分明看到公羊仲彦的脸色变了,明显与刚才对自己的愤怒不同,而是一种明显的恨意。
  他才不会放过这个时机,继续添油加醋,将自己的正题搬了出来:“况且,下官并不曾将他们彻底赶走,而是答应他们一个月后进行考试,优胜者留下,继续当府兵,失败者被淘汰。这样一来,府兵之间便有了竞争,即便没有战事,也能勤修不堕,府兵自然会越来越强大,此举有助于云州安定,有助于大丰帝国的强盛,下官实在想不通何罪之有。”
  公羊仲彦微微沉吟,深深的看了王肃观一眼,一摆手道:“你们俩先起来吧。”
  王肃观老实不客气的起身,司马战却不忘继续辩解两句,方才起身。
  这时,公羊仲彦跟身边一位老翁使了个了眼色,老翁得令而去。
  公羊仲彦饶有兴致的问起了王肃观的事情,王肃观简单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当然不该说的话他自然隐藏不说。
  公羊仲彦明显对王肃观的背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刚才王肃观提出府兵竞争,相互激励的政策,他明显非常感兴趣,对此有详加盘问,倒像是与王肃观探讨起来了。
  在场众人,几乎所有人都起来了,唯一那位封县令,当初明智的选择了置身事外,这时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其实心中正在为自己明智的确定窃喜。
  王肃观提出激励制度,并不一定要以金钱为目标,可以以荣誉、封号来这种满足虚荣心的东西来封赏,将府兵分为若干等,如黄金府兵、白银府兵、铜钱符兵,白银府兵为了当黄金府兵,只会更加卖力,用这种东西来刺激士兵们,既不花钱,又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
  同时,又可以让府兵与黄铜府兵与普通百姓一起参加考核,弱者被淘汰,如此府兵才会更加努力。
  而且,王肃观还刻意强调团队协作,行军布阵、前后照应,强调士兵的整体作战能力,而不是无法融入到整体之中的个人英雄主义。
  他几番说辞,听得公羊仲彦眉开眼笑,都给王肃观赐座,请他详细说明。
  王肃观心中暗笑,自己破釜沉舟,找人诬告自己,为的便是在公羊仲彦面前展示一下自己,金子会发光是没错,但金子的光芒如果不能被人看见,被人赏识,那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以,他主动接近公羊仲彦,看来这条路是走通了。
  过不多时,公羊仲彦打发出去的那位老者带着几位府兵走来。
  第四十八章 :各显神通
  “折冲都尉,你可知罪!”
  公羊仲彦怒道。
  公羊仲彦刚才派人找来三个被王肃观辞退的府兵,面对“世子”这两个字的高官压迫,将那日王肃观上任时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云州府兵全都由折冲都尉司马战负责,府兵里面出现这样的事情,司马战罪责难逃。
  王肃观也觉得折冲都尉有些无辜,当初他分明让高琼暗示自己,除掉胡自成,此举也是为了府兵,可这种话他如何敢说出口,暗示上官处死下官,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启禀世子,下官觉得我手下的府兵如此,全赖上一任致果副尉胡自成之过,此人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甚至还敢派人行刺下官,所以罪责不在都尉大人身上。”王肃观并非老好人,也就看不过去,随口那么说一说,可在折冲都尉心中,那可是天大的恩惠。
  雪中送炭永远要强于锦上添花。
  当下,王肃观又将胡自成暗杀自己,自己如何将他除掉的事情说了一下,果见公羊仲彦脸色一缓,道:“你罪责可减,不过用人不当,罚俸禄半年,日后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决不宽赦。”
  司马战拜谢退开,又向王肃观送上致谢的目光。
  王肃观颔了颔首。
  公羊仲彦大有深意的看着王肃观,双眉一挑:“小王此次来黑铁城公干,你的府兵如果能够立下大功,小王定会量才为用,可如今府兵大换血,他们能够承担重任吗?”
  “下官身边猛士如云,怀才不遇者比比皆是,定不负世子所托。”王肃观大言不惭的回道。
  此言一出,连刚才为他好感大增的折冲都尉司马战都有些不满,这话分明是指桑骂槐,既可以理解为司马战不善用人,让一些有才之士埋没乡野,也可以理解为云王不善用人,弃能人异士而不用。
  果见公羊仲彦脸色微变,可微一沉吟,又饶有兴致的笑道:“既然如此,小王倒要看看你身边有什么猛士了,把他们带来,让小王看看,如果真是人才,小王必定会向父王保举,量才使用。”
  “下官遵命!”王肃观得令而去。
  过不多时,王肃观去而复返,黄大力和李大同二人跟在他的身边,一同进入营帐。
  公羊仲彦趁着王肃观离开之际,正在和柳长卿等大小官员商议着此行真正的目的,如何铲除如今四处为患的边关流寇和红巾军。
  众人几乎众口一词,边关流寇和红巾军均为祸不浅,必须动用大军,彻底消灭,可谁都没有实用意见,说来说去便是流寇东窜西窜,行踪飘忽不定,红巾军势力庞大,在云州的势力只是冰山一角,难以动其根本。
  王肃观心中暗笑,这些官员真是深谙为官之道,一个个圆滑的像泥鳅一样,深怕这种事情牵连上自己,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可又表现出自己忧国忧民的一面,一向有勇无谋的公羊仲彦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云王亲事府典军皇甫伯蕴说道:“启禀世子,红巾军势力庞大,化整为零,潜伏在普通百姓人家,查无可查,就算对他们迎头痛击,等他们转移之后,过几个月,云州的势力又会重新建立,实在是不好对付,咱们总不能当街检查,将凡是佩带红巾者缉拿吧。而流寇又行踪不定,咱们打的狠了,他们大可以逃亡阳、盛、合这三国,过些时日又跑回来,变本加厉的危害百姓,也是很难对付。不过世子得天庇佑,定能想到妙招,将这些为祸国家的歹人正*法,下官每日清香一柱,为世子祈福,世子此次定能旗开得胜。”
  王肃观第一次领教拍马屁拍打这种程度上的人,浑身都肉麻死了,而且这人也实在是不要脸,敢情要是公羊仲彦办妥这件事情,功劳全在他每日清香一柱的份上。
  皇甫伯蕴乃是云王府典军,也跟着和稀泥,让公羊仲彦实在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皇甫伯蕴的话听着实在是舒服,便不去怪罪他,一摆手道:“小王自有定论。”
  王肃观忙向黄大力和李大同使了个眼色,二人这才跪拜施礼:“草民叩见世子大人。”
  公羊仲彦让二人起身回话,这待遇显然比刚才对王肃观的好多了。
  公羊仲彦的目光从黄大力和李大同脸上扫过,淡淡的问道:“王校尉,他二人都有何本事?”
  王肃观指着看着右手边的黄大力道:“他姓黄,名大力,是黄家沟子人,人如其名,力气很大,连牛都能摔倒,为人最是武勇。”
  为了隐瞒真相,他最近常装聋作哑,对关子镇三个字是闭口不提,都向众人提过无数种身份了,要是这不同的人聚到一起对峙一下,早就泄底了。
  柳似伊说公羊仲彦好武,王肃观便牢牢抓住这点,从武勇说起,将公羊仲彦的好奇心提起来。
  而后,他又介绍李大同道:“这是李大同,祖上是北凉黄山县人士,出身屠户,猪狗牛羊驴,什么都杀,一手刀工惊世骇俗。”
  李大同的事情倒全是事实,他祖籍确实在北凉黄山县,不过那都是他太爷爷辈的事情了。他出身也确实是屠户,但并不像王肃观所说的猪狗牛羊驴什么都杀,他只杀兔子和狗。
  公羊仲彦又认真的打量着二人,忽然看了看两侧众官道:“我听说你们谁手上有个和尚,向来武勇异常,曾单枪匹马连毙匪寇五十九人,把他叫来和这二人比划比划如何?”
  折冲都尉司马战恭恭敬敬的走了出来,略带几分得意的说道:“世子所提,乃是下官的亲兵队长高琼。”
  王肃观心头一震,高琼那光头原来是个和尚,可是他有那么厉害吗,单枪匹马连毙匪寇五十九人,只怕那些匪寇真是泥捏的。
  公羊仲彦脸上流露出兴奋之色,不过毕竟得自重身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将他唤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
  司马战得令而去,转眼间便带着高琼返回,想来高琼就在附近,没有离他太远。
  这时,黄大力在王肃观的耳边小声嘟囔起来了:“大人,俺天不怕地不怕,可听说和尚都很厉害的,要是俺打输了,给你丢脸怎么办。”
  王肃观自信的笑了笑,小声回应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不会输的。”
  黄大力有些发懵,什么长啊短啊的,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刚想细问,却听到公羊仲彦已经开口了。
  “你们自己看看,想怎么比吧。”公羊仲彦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也想跟这几人较量一番。
  不等高琼回话,李大同已向前走出一步,自信满满的道:“草民跟他比刀法,比胆量。”
  高琼眉头一皱,比刀法就比刀法呗,为什么还要比胆量,莫非他是想跟自己生死相搏,不禁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那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懂得珍惜生命呢。
  李大同却嘿嘿一笑,像个野猴子一样往世子跟前走了两步,伸手要道:“世子,可否借我一把匕首。”
  公羊仲彦虽然诧异于他的无礼与胆大,不过看比试的心胜过一切,根本没有在意,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牛耳尖刀,交到李大同的手上。
  李大同谢过退下,细看匕首,倒吸一口凉气,匕首的刀柄上面,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明珠,明晃晃的白刃旁边,镀着金纹,锋利不锋利,倒是其次,反正这把匕首充满了贵族气息,价格绝对不菲,万一待会儿弄坏了,自己如何赔得起。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自己带把剥兔子用的匕首进来了。
  这时,高琼在旁边说道:“请世子移驾……”
  李大同惊醒过来,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摇头道:“不必了,在这儿看就成。”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李大同说了一下他是想如何跟高琼比胆量、比刀法的。
  二人的左手叠放在桌上,五指分开,李大同会用匕首快速的在指缝间插,只要失手,二人的手指都会被牛耳尖刀切断。
  公羊仲彦听得兴奋起来,早就察觉到王肃观的缺了一根食指,这时打趣道:“王校尉的食指,不会是在跟李壮士玩这个游戏时切掉的吧。”
  王肃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煞气,那是他断指立誓的证据,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强笑的回应道:“自然不是了,大同的刀法,是绝对不可能失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