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观缓缓的坐了回去,他自负机智过人,但贝昭玥的心机,实在是深得可怕,这个人如果布局的话,谁能是他的对手?
难怪贝家人能够成为大盛帝国首屈一指的大族,其中两脉,一脉掌握着钱,一脉掌握着权,真的非同一般。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呢?
“上次你为何不将这些事情告诉我?”
王肃观问道。
“别打岔,先听我慢慢将。”贝昭玥咳嗽了两声,拿着雪白的帕子在嘴边擦了擦,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盛云公主吗?”
王肃观心头咯噔一下,心道:“不仅仅是因为母亲之死,还有其他原因?”
“在我出生之时,咳咳,他在我的下面剪了一剪刀。”贝昭玥再次泪流满面,双目血红,无比怨毒:“我刚才说的,父亲将我和母亲从盛云公主的地牢中救出来时,我也被盛云公主折磨的受了不小的伤,便是那一剪刀。”
王肃观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不过那一剪刀基本上决定了他的命运,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便遭受这种命运,比起贝昭玥来,他的确幸运了太多。
“盛云公主,哼!若非顾忌到父亲的颜面,我让她死的惨不可言,身败名裂,永世都不得翻身,咳咳,咳咳咳。”贝昭玥无比怨毒的诅咒道。
“那你娶妻纳妾,便是为了掩人耳目?”王肃观追问道。
“是也不是。”贝昭玥神秘兮兮的道:“娶妻,是为了掩人耳目,是政治婚姻,可纳妾,是为了传递咱们贝家的香火。”
“说来也巧,黄先生去大丰帝国北凉跑生意,她多年的合作人余富贵之女余泪帘,竟然是你的女人。当初,黄先生并不知情,也是出于对余泪帘的同情,帮她打赢了官司,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北凉孤苦无依,便带着她一起来天吉牧场,好照看与她。”
“黄先生与余泪帘早就有了感情,即便天吉牧场驯马招亲大会,也没有对她起心思。哪知前不久黄先生竟然探到余泪帘的口风,她腹中怀中的竟然是你的骨肉。”
“黄先生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问我要不要利用她来逼你交出龙珠。我想了很久,既然她腹中的骨肉是你的,也就是贝家的,那我何不将她纳为小妾,她生的孩子,也算是认祖归宗,重新回到了贝家。”
王肃观刚才还对贝昭玥非常同情,一听他这句话,惊的险些跳起来,原来转来转去,又转到了原点,从贝家跑出来,转了个大圈,又回到了贝家。
可是,小帘终究是自己的女人,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小妾,即便是贝昭玥也不成。
“亏我一直在想黄老太太接走小帘,到底想做什么,原来是这样。”王肃观心头一叹,忙道:“小帘呢,她在哪儿?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目的?”
贝昭玥又抿了口参汤,因激动而显得潮红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方才稳重睿智的贝昭玥,仿佛又回来了,只是,他依旧答非所问,自顾自的讲着故事,让王大都尉好不着急。
“大雾山的时候,我的确想要杀你,正如你所料,母亲是因你而死,她用她的命换了你的命。当初,常珊珊通知我,说萨洛尔河上准备了一条船,如果有变故的话,你们利用水路逃跑。”
“可一来,我自负你无法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二来,我实在矛盾之极,如果真的将你杀了,等我死后,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所以,故意在萨洛尔河撤防,在你们逃走之后,派大批的人马南下,让小股人马沿萨洛尔河向上。”
第三百二十章 :人间最喜是重逢
王肃观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贝昭玥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必定受尽盛云公主的虐待,他对母亲的爱王肃观根本想象不到,没有资格去怪他。
只是,他隐隐觉得,贝昭玥要杀自己,不会仅限于这么一个原因。
“你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母亲吗?”
王肃观咬了咬唇,涩声道。
“你说什么?”贝昭玥明显很反感王肃观的这句话,像是被激怒似的,双眉一挑,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幽幽的叹了口气:“咳咳,我出生的时候,下面就少了半截,不算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我也有心爱的女人。天下第一美人被你玷污了,我,咳咳,我无法容忍。”
王肃观一愣,茫然的看着贝昭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玷污了天下第一美人?”
他将脑中的美人都想了一遍,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就四个女人,苏婉怡那是他的老婆,皇甫不同与他两情相悦,梅人知直接略过,半边天使半边恶魔,莫非贝昭玥口中所说的天下第一美人儿是小帘?
小帘长的是美,娇俏可爱,我见犹怜,可要说天下第一美人儿,王肃观还是有些没底,可别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和小帘两情相悦,怎么能说我玷污了她?”王肃观愤愤不平的辩解道。
贝昭玥看了王肃观一眼,眼中有些恼怒,可显然不愿再提起此事,苦涩的摇了摇头,跳开话题:“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母亲不会希望见到我们俩自相残杀的,我、我该对你收手了,否则,过些日子,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她。”
王肃观心头一跳,莫非贝昭玥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王肃观忙问道。
贝昭玥凄然一笑,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报应不爽啊。”
王肃观越来越摸不着边了,贝昭玥明明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可他怎么会转性呢?
莫非真是想通了,不想将母亲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
王肃观心中烦乱不已,虽然凭借着张巧巧当初的一句话暗自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可经贝昭玥这么说出来,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早已失去了平时的睿智。
“今天,我会放过你,咳咳。”贝昭玥的脸色又变得潮红起来,身躯剧烈起伏,半晌才平静下来,道:“只不过,想要带走余泪帘,除非你答应我三件事情。”
“哪三件事情?”王肃观已顾不得思考了,虽然有些变故,但接走余泪帘,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扳倒王世鸿。”
王肃观怔住了,王世鸿再怎么说也是他外公,如果他真的弄死了王世鸿,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吗?
“第二呢?”
“除掉大盛帝国当今皇帝,为母亲报仇雪恨。”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贝昭玥的第二件事情,便让王肃观没了脾气。
不过,若非当年的皇太子,王肃观根本不用吃这么多苦,王肃观的母亲也不会难产而死,贝昭玥恨他,王肃观同样恨他,对付大盛帝国的皇帝,也是王肃观的想法。
“第三呢?”王肃观再次问道。
“整合贝家,让母亲的灵位进入贝家的祠堂。”
相较之下,第三个条件似乎容易的多,可贝家分为两脉已经无数年了,两脉虽然都姓贝,可老死不相往来,将这两脉整合在一起,谈何容易。
而且,他母亲在贝世勋身边一直没有地位,要进入贝家的祠堂,只怕麻烦不小。
“你说的这三条,我全都答应,快把人还给我。”
王肃观出了名的大骗子,说过的话指不定啥时候当菜吃掉了,这种事情就算答应了,过两天又反悔了。
“别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贝昭玥缓缓的站了起来,拄着一条拐杖,拖着身子朝王肃观走过来了。
王肃观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猛然想起,他身上的伤可不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嘛,虽然贝昭玥杀他在先,但这么一个敬爱母亲的孝子,他生不出一点的恨意了。
“把这个拿好。”贝昭玥将右手上戴的一块绿玉扳指拔了下来,交给了王肃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这三件事情当中,先从第三件开始做吧。整合贝家,很简单,只要你娶了贝蓉蓉为妻,用这块扳指和贝蓉蓉手上的玉佛,便可以号令整个贝家,不管是‘官贝’还是‘商贝’,只要经营几年,贝家自然可以整合到一起。”
王肃观心头扑扑直跳,贝蓉蓉手上的玉佛,莫非就是那贝家女输给自己的东西?
“这块玉扳指是?”王肃观问道。
“这是‘官贝’的信物,乃是当年殷王传下来的碎玉玺的残片打造的,有了它,可以号令官贝一脉,是官贝一脉族长的信物。当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还有另外一个秘密,也在这个扳指当中。”贝昭玥眼中有些得意之色。
“我接手铜锣教七年了,这七年中,在我的经营下,铜锣教已经姓贝了,所有与皇族有关的势力,都被我暗中拔出,或者调到铜锣教的外围,如今铜锣教的核心,全都是我的人,而这件东西,便是调动铜锣教的令牌。”
王肃观不得不有些佩服贝昭玥,他的手段,还真是让人有些恐惧,这家伙,简直是玩弄阴谋权术的至尊,连铜锣教都成了他的势力。
“你真的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王肃观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你以为呢?”贝昭玥轻轻的拍了一下王肃观的肩膀,恼恨的道:“你莫要以为我会因此原谅你,母亲的死,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些事情,只是你应该做的,咳咳,咳咳咳,不要再问我这么做的理由了,等你到了大合帝国,自然一清二楚,咳咳。”
王肃观不由有些发懵,贝昭玥竟然知道自己要去大合帝国。想一想也是,常珊珊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常珊珊知道,贝昭玥焉有不知道的道理,可为何到了大合帝国,自己就清楚他忽然改变态度的原因了?
王肃观心急如焚,今日听到的震撼性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他已经强行记住,等来日慢慢消化了,贝昭玥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小帘呢?快把她还给我吧。”王肃观急不可耐的道。
贝昭玥暗暗叹了口气,又拄着拐杖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黄先生,将人带过来吧。”贝昭玥淡淡的道。
王肃观这才想到,贝昭玥刚才激动时说的话,肯定被周围的人听走了,他如此信誓旦旦,想来身边的人对他都是忠心不二的。
王肃观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来回奔走,听到了这么多让他难以接受的消息,让他不敢去接受的事实,他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只有见到余泪帘,他才能够镇定下来。
“如果今晚你没有出现,那新郎官,便是我了。”贝昭玥忽然开口,心中长长一叹,望着那燃烧的红烛,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眼角又湿润了。
“只要小帘安然无恙,我王肃观发誓,你我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王肃观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回头看了贝昭玥一眼,双指向天,发了个誓言。
嘎吱!
门被推开了,一个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的女子缓步而入。
这一刻,王肃观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女子腹部微微隆起,曾经杨柳纤腰明显粗了起来。
王肃观痴痴的望着她,泪水模糊了双眼,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冷月高悬,从门外照了进来,清清冷冷的洒落在她的身上,王肃观的心忽然有些抽搐,如果自己没有来的话,小帘就要成为别人的小妾了。
“黄先生,由你主持,让他们拜天地吧。”
贝昭玥最先打破了沉寂,又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朝王肃观缓缓走了过来。
王肃观一呆,不过今日他面对的震撼性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了。
“小帘。”
王肃观轻轻的叫了一声,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全身大震,身体哆嗦了一下,水珠从盖头下滴落,打在她红艳艳的衣襟之上。
王肃观怔怔的望着她,心如刀绞,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掠过,孙三分的话在耳边回荡,他几乎都没有勇气去揭开盖头去确认一下里面的人了。
良久,良久……
王肃观抹了把泪,走了过去,缓缓揭开那鲜红如血的盖头。
余泪帘的泪珠真如珠帘一般滚滚而落,神色痴迷,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忽然眨了眨那双柔情万千的美目,“哇”一声将王肃观抱住,大哭起来。
“大人,是你,真的是你。”
王肃观轻轻拍着她比曾经更加纤弱消瘦的身子,道:“是我,你吃的苦,我都知道了,傻瓜,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是我不好,我不苦,我有寄托,一点都不苦。”
余泪帘眼中露出母性的光辉,柔情千万,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抚摸起来。
“大人,这是你的孩子。”
余泪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面泛红晕,在烛光照映之下,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王肃观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搂在怀中,深怕一个不留神,余泪帘又从身边溜走了。
“傻瓜,你们一个一个真能把我折腾死,回去之后再跟你说,来,先坐下。”
余泪帘轻轻依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紧张的抓紧了王肃观的手臂,向黄老太太直摇头,近乎哀求的道:“黄先生,我、我不要嫁人了,你不要再逼我了,大人找到了我,我是他的女人,我真不能再嫁给别人了。”
王肃观目光一闪,听余泪帘的口气,明显是这黄老太太逼她嫁给贝昭玥的,这丫头有什么苦都自己扛着,有些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何斗得过这种成精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