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娇躯一震,回头冷漠的看着柳长卿,面无表情的道:“你既无为父皇报仇之心,留你在身边也没用,从今往后,你不用跟着我了。”
言罢,欣儿一挥玉手,大踏步踩着积雪离开了。
一侍卫目光一闪,立刻拔出宝刀,作势欲向柳长卿砍去。
柳长卿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去,惊道:“高恒,你、你想做什么?”
“我们的行踪不想泄露了,柳大人你对皇上忠心耿耿,给他陪葬又能如何?”高恒狞笑着向柳长卿砍去。
柳长卿一怔,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欣儿脚步一顿,冷漠的道:“放他走吧,带我去看父皇的尸首,咱们马上动身去北凉。”
那叫高恒的侍卫不甘的收起了宝刀,紧跟在欣儿身后而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往前追了两步,道:“公主,有件事情,奴才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吧。”欣儿不咸不淡的道。
“王肃观的尸首也被人盗走了。”高恒皱着眉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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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世界,窒息的让人崩溃。
王肃观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过,黑暗是这儿的一切。
他虚弱、无力,与昔日在古道重生的情景如出一辙。
“我死了吗……这次重生到谁的身上了?”
……
“婉怡,我好想你,要是能够再重生到你的身边,我宁愿与你一直隐居下去,我累了,好累啊。”
这时,王肃观的身上传来瘙痒的感觉,这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而且还是从胸膛传来的。
深深的倦意袭了上来,王肃观又在迷迷糊糊的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恢复了意识,却仍旧不敢去面对他臆想的世界。
欣儿的容颜,再次出现在他的脑中,从他眼前闪掠而过。
他心脏一阵抽搐,心痛的感觉,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一幅幅画面从他眼前闪掠而过。
他挟持着欣儿,仓皇而逃,冷箭射在他的右肩,撕裂了他的身体。
深夜幽潭,欣儿欢快的歌唱,趁月沐浴。
断崖边上,夕阳西下,对面的银杏树金光明亮,璀璨夺目。
萨洛尔河上,滑翔伞鼓风飞翔,欣儿激动的抱在他的胸膛。
河水悠悠,滔滔而去,他与她坐在船头,依偎在风中。
她哭的如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道:“你不要我了吗?”
可是,画面一变,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声音中充满了无助……
除夕之夜,遍地是雪,她绝望、绝情的拉满了长弓,射出了一箭。
王肃观的心忽然剧痛一下,胸前麻痒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陡然,他明白了过来:“是啊,我没死,一箭穿心,我竟然没死。”
明白了这一点,王肃观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身躯疲惫,头脑有些发懵,即便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好奇怪哦,如果我还活着,婉怡她们为何不在我身边呢?快说说话吧,让我感觉到我的存在。”王肃观心情沉重的想着,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牵动了伤口,痛的呲牙裂嘴,视野却彻底变得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紫袍的老道士。
他须发皆白,红光满面,一身宽大的紫袍加身,让王肃观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的感觉。
王肃观分明记得,他倒下之前乃是除夕之夜,可这位道士衣衫单薄,袒露着胸膛,在大冬天,即便是室内,也称得上是一个异数,与游散人的“赤脚”有一拼。
“贫道该不该恭喜你活过来了?”老道士声若洪钟,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让人肃然起敬。
王肃观骇然一惊,这个老道士的话,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一般。
他确实矛盾,活着,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离开,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妻儿。
“我不知道。”王肃观茫然的摇头,目光从周围扫过,这是一间装饰的很简陋的房间,他从未来过。
老道士拂尘一扫,徐徐道:“那一箭很危险,只要再往左偏一分,你就必死无疑了。大名鼎鼎的王肃观竟然险些被人一箭穿心,听说射你的人还是你的爱人,景泰皇上的女儿永丰公主吧。”
王肃观的心又抽搐了一下,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无力的道:“我想静一静。”
老道士的嘴角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你一个问题都不问,莫非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点都不好奇了吗?包括……公羊欣儿。”
王肃观剧烈的咳嗽起来了,伤心、绝望、凄凉、苦涩涌上心头。
老道士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果然解开你心结的人,只能是公羊欣儿了。贫道不妨告诉你,在公羊欣儿得知真相后,在雪地中痴痴的坐了一夜,在一夜间白头。”
王肃观咳嗽的更加剧烈了,想要挣扎着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痛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欣儿……”王肃观喃喃的道,温馨与激动之后,确实更加猛烈的心痛:“她终究是喜欢我的。”
老道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神秘兮兮的道:“你心魔已生,贫道要带你走出迷茫,难道你什么都不想问吗?”
若是以往,王肃观肯定要对老道士进行一番嘲讽,可这次他哪有心情。
王肃观苦涩一笑,自语道:“心魔!?人生本身就是个笑话,活在笑话中供人嘲笑,这才是真实。我看透了这点,是大智慧,不是心魔。”
老道士哈哈一笑,声音中颇有几分沧桑之气,仿佛能够看透尘世一般,自信满满的道:“谁说人生不是笑话呢?别说是人生,你也可以将万事万物看做一个笑话。被玩弄是现实,巧合是事实,无法预料也是事实,出乎意料,更是事实。人更倾向于敬畏未知的事物,会对未知充满幻想,一旦事实超出幻想,打击可能不是你所能够承受的。你自忖掌控着一切,一生顺风顺水,身边发生一些难以承受的事情,便认为……”
“住口,咳咳……”王肃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对老道士一副看透一切的口吻很不满意,不由怒喝出声。
老道士哈哈一笑,又道:“王肃观,贫道掐指一算,你正需要一个指路明灯,没有贫道,你过不了这个坎。”
王肃观嗤笑一声,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想休息一下,不要烦我了。”
道士目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难道你真的忘记贫道是谁了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 :紫阳真人
王肃观心头一震,重新睁开眼睛去看那须发皆白的紫袍道士。
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老道士给他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的感觉,就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亲人一般。
“你……你是……”王肃观回想着,一时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忽然,他全身大震,讶然叫道:“紫阳真人!?咳咳,咳咳咳。”
紫袍道士哈哈一笑,拂尘一扫,抚着长须道:“不错,正是贫道。”
紫阳真人,救了王肃观,给王肃观留下内力,送王肃观去东州,抚养王肃观长大,后来又因王肃观迷路而再未见过的人,饶是王肃观是一个来自异时空的重生者,但对紫阳真人的情感绝对不一样。
王肃观顿时来了精神,忙道:“你、你怎么……”
紫阳真人缓缓坐到王肃观的身边,笑道:“你终于有问题了,看来贫道对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王肃观早就有去拜会紫阳真人之意,没想到中了一箭后醒来,紫阳真人真的出现了。
他无法否认,紫阳真人对他的影响确实非常大。
“我知道你有百般疑问,老朽会一一为你解答的。”紫阳真人徐徐道。
王肃观想了想,又摇头道:“我现在很累,你让我静一静吧,我想说问的时候,会叫你的。”
紫阳真人没有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王肃观再也睡不着了,其实在他听到欣儿“一夜白头”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睡不着了,所有的心结都解开了。
只是,他还是在思考,人生确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否则,他和欣儿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还有,如果当初调戏苏婉怡的人真是六皇子,那他只是一条可怜虫而已,穷其一生奋斗,到头来发现杀了不该杀的人,该杀的人却被他一直忽视……
他心念起伏,口上说累,但怎么也睡不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一个小道童端着药走了进来,替王肃观开始喂药。
王肃观什么也没有说,道童喂一口,他喝一口,等一碗药喂完,道童要离开的时候,他才说话了:“这是什么地方?”
道童随口道:“紫阳观。”
王肃观全身大震,紫阳观不就是紫阳真人的道场吗?那可是远在大盛帝国,他究竟昏迷了多少天,竟然来到了大盛帝国。
“快将紫阳真人叫来,我有事情问他。”王肃观忙问道。
过了一会儿,紫阳真人去而复返,仍旧袒露着胸膛,一身紫色道袍,拂尘别在腰间,手上拿着一块肉骨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王肃观一看见他的肉骨头,不由咽了口口水,确实有些饿了。
紫阳真人仿佛看出了王肃观的窘样,大袖一甩,一股劲风袭去,将王肃观扶了起来,肉骨头强行塞到王肃观的手中:“狗肉滚一滚,神仙也站不稳,这是我刚宰的一条大黑狗的狗腿,便宜你了。”
王肃观拿双手拿着肉骨头,虽然伤口有些疼痛,但也能承受,啃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在紫阳观?”王肃观啃了一口,一边慢慢咀嚼着狗肉,一边问道。
紫阳真人一边舔着手指上的肉汁,一边道:“贝昭玥早就拜托贫道暗中保护你了,只是贫道瞧你身边高手如云,哪像个需要保护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隐藏在三圣城罢了。半个月前,等贫道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贫道将你从皇宫带走,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王肃观又在狗肉上面咬了一口,问道:“你为何要将我带到紫云观来?”
紫阳真人一愣,道:“没办法,大盛帝国形势正乱,你这个叛军副元帅不在,叛军不免有些动荡。从今天起,你叫贝肃观,是贝世勋的儿子,大盛帝国第一美人儿贝蓉蓉的女婿,要回到叛军当中,一来尽快攻破都城;二来,与贝蓉蓉把孩子生下来,将你手上的信物传给他。”
王肃观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这些可不都是他的想法吗,到底是紫阳真人看穿了他,还是紫阳真人也想到了这才是最有利于叛军的一条路?
王肃观不愿再动脑子去想了,随口问道:“我的老婆们知道我还活着吗?”
紫阳真人摇头道:“贫道带走你的时候,你身边那个叫郝大仁的真全力为你诊治,以他的本事,是不可能将你治好的,八成以为你死定了。这样也好,至少就算你的岳父大人醒来,也不会将你放在心上了。”
王肃观心头一惊,他离开了大合帝国,无人主持大局,那大合帝国岂不乱成一锅粥了?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同治皇帝说不定已经醒来,他会不会再次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王肃观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势力铲除呢?
或许是看穿了王肃观的想法,紫阳真人微笑着道:“你想那么多也没用,教会已经让你以同治皇帝的名义从朝廷政权割除,桂王也被你杀死,贫道可以拍着胸膛保证,只要你死,同治皇帝是绝对不会动你培植起来的势力,相反,他还会帮助你让这些势力强大起来。”
“他怎么会相信我死?”王肃观囫囵着翻了一下白眼,虚弱的问道。
紫阳真人嘿嘿而笑道:“在贫道带走你的时候,景泰的尸首也被他的侍卫盗走了。他们会以为是景泰的余孽带走了你,就算你活着,你这个杀了景泰的凶手,又怎么可能活命呢?”
一提起景泰之死,王肃观便有些烦躁,实在是懒得去想这些事情了,啃着狗骨头,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道:“欣儿呢,你知道她的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