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怿王笑笑,“等你在翠园闹够了回来,已是子时,如此算来,只有半夜……”
陶晴只觉得整个人都泡在辛酸泪里,浮上来又沉下去,都是泪啊……
“咳咳……我极少饮酒,也极少酒品不好。”
怿王便点点头,笑得十分好看,说:“我信。”
大哥,您的样子表明了一点都不信好伐?
看她一张脸都纠结在哭与不哭之间,怿王终于觉得不忍了,将话题转开,脸上十分郑重其事地道:“虽说自古以来婚姻嫁娶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却不太在意这些的,但匀匀只有将军一个亲人,此事怕是还要待他与皇兄同意,这些便交予我罢,匀匀莫急。”
“不急,不……”陶晴赶紧表态,可表到一般,才发现还真不能慢慢来,于是又悠悠地接了个字:“急……”
他本来一脸的严肃,听到这里,又笑了,眉目疏朗地问:“匀匀这话却不明了,是急还是不急?”
陶晴却想起了更重要的事,问他:“昨夜,醉酒……我可曾说些……不妥当的话,唐突王爷?”
“是怀珺。” 他强调,然后才开始细细地回忆,“没甚要紧的话,只是在怪将军出走,问我娶你可好,还有,就是让我笑一个……”
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脑回路太发达,以致迷路了……
好在怿王是个十分知情懂趣的人,见她头上已经开始冒青烟了,便说要回府去看看了,陶晴十分热烈又诚挚地将人送走了……
她僵着脸回来,道:“让落蓝来见我。”她明明提前服了解酒药的……
落蓝来了,躲在陶天后面……
陶晴只觉得五脏六腑里都冒出火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切都跟这货脱不了干系!
落蓝从某人后面走过来,一脸真诚地解释:“将军知道小姐的安排后说是药三分毒,且将军说他自有安排……不过,落蓝也觉得小姐身体还是不再服什么药的好,是以……”
“不怪你。”陶晴坐在那里,只抬头盯着陶天,恶狠狠地盯着。
某人却全无自觉,挥挥手对众人,道:“你们且下去罢。”
其实这些天,陶晴一直在后悔那日自己将话说重了,生怕陶天急怒攻心,真的将自己丢在这里不管,如今看他这样子,心里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恨得压根子痒痒。
“老妹就是厉害,两天功夫就将怿王拿下了,藏起来看戏真的是哥来到这里后,做得最正确一个决定了。”陶天喜滋滋地道完全不顾虑当事人的心情。
陶晴冷着脸问:“你这几日在哪里?”
“如果实话实说,能争取到宽大处理么?”陶天一幅谄媚的狗腿模样。
“那你还是别说了。”
眨眼的功夫,陶天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块绢帕,擦拭着眼角,捏着嗓子道:“干嘛对人家这么无情啊?都道是女生外向,果然是有了小珺珺,就不要大天天了,贾宝玉那呆货都晓得先来后到亲疏有别呢,挨千刀的小妮子竟然这么没良心,好歹,人家也含辛茹苦巴肝巴肺地将你养这么大了,如今看来,还不如养一只白眼狼呢,早知今日……”
在这货面前,语言和表情都如此苍白,陶晴一张脸就好像刚从冰箱的急冻室里拿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冰渣子化了,说了句囫囵的:“还是不要等被皇后玩死了,我还是现在触柱而亡死得舒坦些。”
陶天直接用两手拿帕子捂住了脸,呜呜地道:“被嫌弃了,竟然被从小养大的亲妹妹给嫌弃了,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妹不嫌凶丑……”
现实总是能把人折腾得无力以对,陶晴只好伸手倒了杯茶,推到他跟前,“来,润润嗓子,继续。”
陶天立即抬起那张干干爽爽的脸来,笑靥如花:“就知道还是晴儿对哥好,我家妹妹就是心胸宽广又平……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陶天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开始两天,到舫上听曲儿去了,后来就到处溜达,然后等夜深了再偷偷潜进府里。”
“你就吃定我能将人拿下?”
“本来也不肯定,后来你要灌醉他,我就觉得吧,与其灌醉他,倒不如灌醉你效果好些……再者,他那样的人,只怕灌醉了也不会说什么,于是就从中插了一脚。”某人说这话时,一脸的洋洋自得,差点就刻上了“快表扬我,表扬我”……
陶晴端起落碧泡兑好的蜂蜜水,喝了半杯,头也不抬:“你知道结果了?”
“你是说‘怀珺,你娶我好不好’?”
陶晴眉头立马就皱了个川字,杀气腾腾起来。
陶天却满不在乎,“不就跟人表白么,有什么好杀人灭口的啊?哥早就说你做不成萌妹子,看吧,女汉子才是本色!”
陶天绝对是自己最大的天敌,没有之一!陶晴转身,爬到床上,拉了被子过来,开始睡觉。
难得的是陶天竟然一言不发地坐着,没有来捣乱,许是宿醉的影响还没过去,许是蜂蜜水确实安神,陶晴很快就有些迷糊了,可刚看见周公朝自己招手,就听头顶床柱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声,她睁开眼,果然见某人正在床前望着自己,“你可是真的将他拿下了,他那样的人物,除非自愿,不然任谁都进不了怿王府的大门。”
陶晴耷拉着眼皮从眼缝里看他,这货绝壁是故意的,不过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重要问题,“还有二十天就到成亲的日子了,你说那昏君能同意么?”
“应该吧。”
“应该?就是有难度了,那你还不去帮帮他?”
“作为女方,我们要矜持啊,只管提婚期受聘礼就是了,至于其他遇到的困难,就交给男方解决吧。”
“哦。”陶晴忽然回过味儿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您还真把这事当真了?”
“即便是不当真,可咱也是女方!”陶天说完还嫌不过瘾,又重重地点了头!
“要偷懒直讲就是了,话说,你敢更没节操点么?”
陶天不以为然:“别担心,就算节操没了,哥还有贞操呢!”
“……”
陶天看她一脸的麻木,终于决定仁慈地高抬贵手走人了,可走到门口,又顿住了折回来,笑嘻嘻地说:“友情提醒,仅供参考哈。你以为凭哥的本事,会跟你一样,刘下什么烂摊子么?退一万步,就算有,可为了维持在妹妹心中的完美形象,那也得瞒住对不?我要真想瞒点什么,能让你小妮子查出来?”
陶晴闭着眼翻了个身,朝里去了。
陶天转身走了,丢下一句:“所以,你也没能戳在哥的伤疤上,哥自然也没有真生气……”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了,陶晴才撅着嘴,皱了皱鼻子,这人就是自作多情,我又没担心他生不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啊,希望大家国庆开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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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关于爱情
第二日,怿王又来了,不过这次倒是郑重地递了请帖的,指名道姓地表明要见镇国将军宣骆。
陶天自然是屁颠屁颠地道门口将人迎了进来。
一在前厅落了座,怿王直接开门见山,道:“将军同匀匀兄妹情深,想必已听匀匀提起过了,我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这个,还望将军成全。”
陶天本来就是那种特爱拿乔的人,如今更是不客气,做出仔细考量的形容。
怿王见他不说话,又道:“这个王爷,在外人眼中许还不错,可将军非一般俗夫可比,定然晓得,被人防范着过日子,确有些不安生了,只是要保护匀匀周全这一样,还能做到。”
王爷大人,此言差矣,您还真保不住她,毕竟她嫁给你就是为了一死啊,您还真保不住,何况还有我在旁边帮忙……
怿王说完这话,就不再继续了,话点到即可,说多了,反而无益。
陶天笑笑:“王爷误会了,自匀匀走失至今,也十多个年头了,不瞒王爷说,这几年,我早不再有期望了,只想着寻不到也好,还款宽慰自己她好好活着……可当人站在了跟前……我便觉得上天最厚待我宣骆的就是让匀匀回来……不知王爷可明白?”
怿王没有点头,他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不能明白,也不好敷衍地说自己懂……
陶天继续:“长兄如父,自匀匀回来后,我就日夜寻思,只要她过得开怀,便一切都随她心意,绝不勉强她学那些个琴棋书画,或是女红礼仪,若是将来嫁不出去,我就养她一辈子,如天上仙子那般捧着……”
他说这话时,脸上甚至洋溢起了幸福的向往,可说完,就垂下了头,露出一个内容十分丰富的笑来,“可如今……罢了,你要见她,就去翠湖那边。”
怿王却没立即起身,默了许久,才道一声:“谢将军,只是今日过来,确是为见将军的,如今既命了将军的意思,我也好进宫告知皇兄。”
陶天起身,又将人送了出去。
当日午后,皇宫里就传来了旨意,说是皇上宣镇国将军觐见。
陶天十分配合地去换了朝服,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宣旨的宫人去了。陶晴看着他那个样子,总觉得有些担心,为龙椅上的皇上陛下……
不过两个时辰,他才回来,然后就笑嘻嘻地直接朝肆晴居去了。
陶晴刚喝了茶,此刻正呆坐在桌前,醒觉,看他进来,便抬头问了句:“如何了。”
陶天伸手摸了摸茶壶,觉得有些热,便将妹妹跟前的那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了,道:“还不是为你的婚事,那糟老头上次还跟我说什么怿王无心成家,可如今应该是知道怿王已跟宣府挑明了,也不好明着阻碍,只拿星官说今年乃是大凶之年当借口,说是不宜办喜事,哼。”
“结果呢?”
“哥出马,肯定得同意啊。”
这倒不出奇,陶晴点点头,问:“你如何说服他的?”
“我说了你别生气。”陶天忽然抬头,等她点了头,又“嘿嘿”笑了两声,才说:“我告诉他,你自走失后就在外面孤苦飘零,身子已十分不好,又加上在西松观外中了雾瘴,眼下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陶晴那张本来充满期待的脸,立即晴转阴。
“本来嘛,宣匀还有几个月的功夫就死了,到时候你就要回去的,我可没犯什么欺君之罪。”他垂着眼帘,说得头头是道,完了又忽然郑重起来,“我本来就怀疑西松观外那次是狗皇帝动得手,今日折磨一试,果然如此,放心,哥当时就说一定给你报仇的,小样,敢惹姓陶的……”
姓陶的另一个人十分无语地看着他,用眼神表示,说重点。
“不过那狗皇帝倒是聪明,说我一直在西边呆着,南边临海的边防却不甚好,要我去巡视巡视。”
陶晴皱眉:“这拖延得忒没技术含量了,那你是如何回的?”
“明显的,他是想拖到你死……我这样的忠臣良将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事情,说是此时炎热,不宜南地防务操演,不如下个月起,我先从北地开始巡视,然后是东边,等巡到南边的时候,暑气已消,再好好整顿一番,可我现在已经是镇国大将军,有兵符在手,西地也算是我的地盘,他疑心那么重,铁定不希望我跟其他三边的将领接触频繁啊,所以就暂且将此事先作罢了。”
看这情形,华纤凌那丫头定然没说将造反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她的皇后姐姐早就采取行动了,是了,咱们华英郡主上辈子死的时候,宣骆他们还没有造反呢……所以说,死得早不如死得巧啊……
陶晴又问:“那他会不会把我要死了的事告诉怿王啊?”
“不会,一来,他不想再提西松观的事情;而来,他明白自家弟弟打定了注意,就不会变,因此急急地提前成亲也说不准。”
第二日早朝回来后,陶天没有出去,他在等着陶家女婿上门呢,果然,王爷女婿也没让大舅子等多久,就风度翩翩地上门来了。
为了表示对自家人的亲近之意,陶天特地在书房接待了他,开门尖山地道:“昨日皇上宣我进宫,想必你已知道了,至于因由,你也能猜得到,为了防范你我,今日恰是五月最后一日了,怕是七月初就会着我去整顿边防军务。”
怿王笑了,“父皇母后仙逝多年,在世的太妃又都在封地,只有我这个得宠的王爷离开封地居于京师,他是长兄如父,先将我应下,却又……”
陶天伸手将压纸的镇尺正了正,问:“敢问王爷,可是决心要娶匀匀?”
“若是无心,怀珺此时应正在城外的千澈湖上。”
“那六月十九如何?”陶天问,完了笑道:“皇上的为人,王爷比我清楚,此事怕是越拖,其中变数越多。况且匀匀的性子你也晓得,若是我当真离开京师,就算她整日足不出户,只怕也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我实在无法放心,倘若能交予你,那时一切便可由怿王爷出面周旋了。”
这话确是对的,即便两家有了婚约,可只要没过门,怿王要护人都名不正言不顺,关键是皇上多疑,若不能将此事尽快了了,只怕他又该行动了,但若是宣匀真成了王妃,那么两家就算是绑在了一起,他若想动手,那必须要等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可若是宣骆同王府联手,这个“万无一失”还真不是短时间内能达成的……
怿王无心计谋,却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其中的厉害关系比谁都清楚,早就存了将婚期提前的心思,再听陶天如此说,自然是赞同的:“将军所言有理,那便六月十九罢,此事由我进宫去请旨。”
他说的言之凿凿,自然是已经有了“请旨”的法子,陶天也不便问,只说:“我今日在这里,便无人陪匀匀下棋了,想来正在看书,你若要见她,自去就可,你当已识得路了,我就不让人陪着了。”
陶晴此刻确实在湖中亭里,手上持着本书,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虽然她确然对这位怿王爷有好感……好吧,关于为什么要嫁他,这一点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怿王为何为答应要娶呢,要说他对自己有点好感,那倒不是全无可能,只是这点程度上,还不足以让他答应娶她为妻。倘若他真娶了王妃,那应该是会对人负责到底的,与那样一个人来说,这怎么也算是一种束缚啊……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这两日她一得了空就开始寻思,可到底也没找这一个确切的答案,好在旁边的落碧将她唤醒了神,道:“王爷来了。”
他刚从湖边踏上长廊,见她望过来,便露出一个愉悦的笑,不紧不慢地走来,那样舒心随意的步子简直不似行在实处,更像是直接踩在水上,而他正涉水而过,脚下漾开水花千朵……
此时天高日远,云淡风轻,陶晴终于确定,对面的人能这样走来,而她又能这般平心静气地坐着,确然因为一切还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