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晴将签文递给她,笑问:“不是好签,也就不必解了。”
华纤凌接过来从头到尾地读完了,只说:“想来这观中的签并不如外人传得那样灵呢。”
“你倒是会宽慰我。”陶晴笑着接过签文,转身交给身后的落蓝,却看到怀珺同陶天仍旧立在先前的地方,并未移动,她便抬脚朝他们走去。
陶天看了她身后的华纤凌一眼,问:“郡主的事情可办妥了?”
“大致已办妥了。”华纤凌笑着回答,又抬头看了看东南天上的太阳,“这个时辰回去,还能再正午前进城,如此,纤凌便先行一步了。”
她此言一出,陶晴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子里瞪出来,这郡主大人怎么忽然转性了?竟然不跟着怀珺了!她刚诧异完,忽然反应过来,是了,上次才强绑过怀珺,如今正是距离缩小仇恨的阶段……
等永昌侯府的车马一走,陶天便让请道观准备斋饭,然后趁着怀珺先行的功夫凑上来,问陶晴:“你刚刚取的可是二十三号的签文?”
陶晴反问:“华纤凌那根上吉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只怕连签文都是你写的吧?针对性忒明显了。”
“是不是特有文采?”陶天满脸的得意,那架势好像给他一并折扇摇摇,他就能变成唐伯虎,,“我昨晚附在知观身上,将一百根签都稍作了些修改,让她知道今生不同前世,好去找皇后娘娘借东风啊,哥是不是特聪明?”
“你就知道她会信?”
“她一个人的话也许就不信了,可如果你们两个的签放在一起,我觉得吧,对她是个莫大的鼓励。”
所以我那个签才烂成这样?陶晴翻了个白眼,想去追怀珺却又被某人拉住了,问她:“你到底抽的是几号?还是去换了吧,不然以后真有什么事,你到时候又要说是我的霉签咒的。”
她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向来不信这些的。”看他还没有放手的打算,只好说:“五十三号。”
“你快去找你家王爷吧。”陶天说完就直接放手,朝大殿去了。
观里不敢怠慢这行贵人,便专门安排了歇息的小院,陶晴却对怀珺道:“也不用特地安排,还不如上次住过的那处院子,一则清幽,二则也算熟识些。”
怀珺听了点点头,便让人传话给知观,观里自然不会推诿,好在无尘道长这几日又被这个药框子云游去了。
午饭的素斋清香少油,在这暑热的天里,倒是爽口得很,陶晴不觉又吃多了些,也不敢去午睡了,就怕一个不防备积了食,只好恹恹地在一边看老哥同怀珺下棋,说起来,这两人当真是没创意,每次见面就是下棋。
三局里,陶天败了一局,他抬头看看天色,道:“这局完了,路上暑气也该退了,就回去罢。”
怀珺找到落子的地方后,才抬起头来,对陶晴道:“难得出城,山中又清凉,匀匀可要多住一晚?”
陶晴并没有在山中留宿的心思,如今听了这话免不得有些怔愣,略一想,觉得怀珺说得在理,便扭头对陶天道:“哥哥不如也住下罢。”
陶天笑笑:“明日还要早朝,与其一早起来赶路,倒不若现在启程一路观花赏柳地回去。”
跟陶天装斯文,就一个字:累。陶晴懒得继续下去,只好点点头,“那哥哥一路小心些。”
“若要观花赏柳,这功夫差不多也该走了。”陶天将棋子落了,又扭过头来:“若匀匀不舍,就送哥哥出去罢。”
这是有话要说的架势?陶晴看了一眼怀珺,他正看过来,笑道:“你二人兄妹情深,匀匀自去就是了。”
陶晴便送某人出去,刚出了小院,某人却回过头来,将一张折好的黄纸地给她,“这是你刚刚求的五十三号,哥给取回来了,就算再没文化,也该看得懂,就不用哥给你解了。”
陶晴将东西接过来,却并不展开看,只说:“把我喊出来就为了这个啊?不是说过,我不信的么?”
“你不信,别人可愿意信呢,唉,世上总有这么多傻子,可见聪明是一件多么孤独的境界啊。”陶天抬头,本想四十五度明媚忧伤地望天,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六月的太阳就是晃眼,于是只好低下头来,做出一副深沉的形容,“只怕她现在回去找能帮忙的贵人去了,要是没想错的话,贵人怕是要找你谈话,当面试探一下你这个当事人的态度。”
“你觉得她会信?”
“内因是根本,外因是条件。关键是她本来就没放弃,前两天在将军府,你的‘不幸经历’又给了她希望,再加上今天这两根如同天上地下的签,她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果然,攻心为上啊!关于抽签一事,也不晓得陶天这货是怎么想出来,计划了多久的,陶晴也不想去追究,就怕真相只会告诉她自己在这人身边活下来是多么伟大的奇迹……
“她姐要真拿怿王再娶来试探你,你就直接说他敢再娶,你就回娘家,到时候哥护你!”眼看到了门口,陶天拍拍她的肩膀,作语重心长状:“妹妹,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先玩死自己,再玩死她们!”
陶晴无语凝噎,这就是“我先自杀,再杀你全家”么?
夏天没有午睡确实让人崩溃,陶晴当晚便早早地上床了,怀珺在外面躺下,笑笑:“看来你当真是有些累了。”
陶晴扭头看了他一眼,“是有些困乏了。”
也不知是因为确实累了,还是因为其他,陶晴一觉无梦,直到有人推她,低声唤“匀匀”,她才睁开眼睛,屋里还比较暗,怀珺正低头看着她:“匀匀可想看山中的日出?”
哦,是了,上次早起看日出被他给毁了,想到这里,陶晴便用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好。”
怀珺立即起身,点了蜡烛。
陶晴只穿了身家常的衣服,拿缎带绑了头发,刚想将头发挽上去,却听怀珺在一旁道:“这样就好。”
两人便轻轻地开了门,又轻轻地将门掩上,可刚出了院门,陶晴忽然想起来,问:“可安全么?”
怀珺低头凑过来,小声道:“这次有人跟着。”
陶晴便真的放下心来,跟着一路出了道观,往山上去了。
现在已是夏天,山中没了先前的雾气,只是微微泛着潮。
陶晴走到一半的时候,小腿就有些累了,于是停下休息,怀珺便在旁边陪着,并不催促,只是等再次开始攀爬时,他抬起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握住了……
于是剩下的一半路程,陶晴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被握住的那只爪子上,好像跟先前的都不一样,连成亲时的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浸在山风水气里,只有那只手,像是被晒过的棉絮抱着,可又像是浸在另一种山风水气的清凉里……
等他们终于到了山顶,东边正是一小片微微的橘红,嵌在深蓝的背景中,不过没一会,就有一牙丹红从云里抬起了头。
等云上面终于呈出一轮红彤彤的圆,怀珺道:“上次你来是为了看日出罢,只是不想会遇到我……如今,算是补给你。”
陶晴嘴角挂着笑意,道:“嗯,终于看到了,甚美。”
她抬头从东边的朝霞一路向西看去,不想在西天还有一牙弯月悬在上面,她低头看到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想起陶天后来拿给自己的那一张黄纸,那是自己问姻缘得来的签文:
碧海青天良夜蟾,
浮云乘风遮望眼。
待得云散风定时,
地上清辉天上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里面的三个签,某冈被折腾了老久,不过也有两句是化用的……
这个时间,我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今天更得早了,还是该说昨天更得晚了,反正,恢复日更~!
亲们,都不冒个泡么~?
正文 第94章 三进宫
从西松观回来后,陶晴继续宅在王府里,怀珺已经不再过问政事,不用日日早朝,是以每天都有大半日的功夫陪她在府里呆着。
其实也谈不上是“陪”,两个人不过呆在一处罢了,比如眼下,陶晴正捧了一本怀珺新买进府的本子看的津津有味,而怀珺却一个人对着棋盘怡然自得。
她将手中的书翻完最后一页,叹口气,皱着眉道:“我却是弄不明白这个收妖的道长了,明明是个半仙了,最后却栽在一只紫燕手上,最后潦倒人世,孤独终老,而紫燕也为他魂飞魄散……写书之人一味地自诩多请,却是个小心小性的。”
怀珺将头从棋盘上抬起来,笑问:“那你以为如何是好?”
“道长若是道心坚固,便不会动情,既已动情,就该抛世俗于身后,携了紫燕双宿双飞,若不是他踌躇徘徊,那紫燕也定不会被他所累。心爱的女子为救他死了,他该立即随她而去,或者是好好活着,可他却摆着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敷衍度日……”陶晴说到这里就顿住了,想了想,道:“两人若从未相识,只各安天命,修个逍遥散仙,岂不更好?”
怀珺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笥里,笑道:“可若是这样,就没了你手中这个故事。”
“那倒是。”陶晴想了想,又不服气,“好的姻缘本该是因为对方而过的更好,不是相互折腾掉了性命。”
怀珺正在将盘上的棋子拣会棋笥中,听到这话手却一顿,寻思了一番,才笑说:“匀匀倒是通透。”
“本该如此。”陶晴将书收了,坐到他对面来,帮着拣棋子,“若是有一天,我为你死了,那定是巴望着你活得好。”
她说完就立马闭了嘴,其实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其中的含义却不一般的了,巴望着“他”活得好,弦外之音就成了他是她的“意中人”,这样以来,岂不是变相的告白了么……
王府的房子就是修得好,地上连个缝都没有啊……
好在怀珺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抬首看了她一眼,道:“匀匀又乱说。”
陶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赶紧抓住时机,将他灼灼地望着,道:“若当真有这一天,怀珺定要帮我报仇才是,我的性命可宝贵得紧,不能白白的丢了。”
“你既知道性命宝贵得紧,就该好好爱惜才是,莫要总是将这些挂在嘴上。”
陶晴没有搭话,因为没得到帮忙报仇的承诺,又错失了灌输“报仇造反”的机会,觉得十分怅惘……
棋盘上的子已被怀珺拣干净了,两人中间横着一章光滑平整的盘。怀珺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只我活着,定会护你周全。”
这您还真护不住……陶晴在心里想,于是抬眼看他时就分外的心虚,赶紧转移话题,“我一直想能赢你半子的。”
怀珺将跟前装了白子的棋笥地给她,问:“你是要赢我,还是要我让你赢?”
这选择题也忒直白,忒伤人自尊了,陶晴决定回答得委婉些:“怎么容易些,就怎么做罢。”
怀珺笑笑。
这一句开始,陶晴明显能够感觉到下得格外顺手,果然是因为自己厚脸皮地要求别人放水的原因么……
可眼看着可以吐气扬眉了,却有丫鬟急急地赶来了,说是宫里来了传话的人,要当面说与王妃。
看来华纤凌终于做通了姐姐的工作,皇后娘娘终于行动了,陶晴看了怀珺一眼,起身整了整衣裳,道:“我去去就来。”
怀珺却也跟着起了身,“我同你一起过去。”
等他们进了前厅,果然看到有两位公公正等着,见他们进来,忙跪下行礼,“见过怿王爷,见过怿王妃。”
怀珺道:“公公请起。”
两人起来,年长些的那位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说御花园中的素馨开得正好,想请王妃一同观赏,若王妃午后无事,便可进宫。”
陶晴点点头,道:“有劳公公。”
待人走后,她抬头看了怀珺一眼,“虽没有捧出懿旨来,可若是不去,少不得要给按一个抗旨的名头。”
怀珺点点头:“既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陶晴抬头看他:“皇后娘娘不过是请我去赏花罢了,你去做什么?我带了落蓝就是,那丫头机灵得很。”
怀珺也不坚持,点头同意。
午饭后,陶晴让落碧重新帮她绾了发,又换了身妥帖的衣服,这才乘了车朝皇宫去了。
不就,她就被人引着一路穿过水榭阁台,到了花园里,果然看到皇后娘娘正浑身金光地坐在那里,同身边的侍女说说着什么。
陶晴上前依着礼数请了俺。
“一家人,不必多礼。”华纤凝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空着的椅子,扭头对她道:“匀匀过来坐。”
果然是因为要谈情情报的关系,这架势,跟上次完全不一样,陶晴只得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在一边落了座。
华纤凝笑眯眯地看着她,道:“难得这两日素馨开得如此繁盛,便想请你过来看看,可听闻前两日你不在城中,竟拖到现在。”
陶晴垂头,不卑不亢地道:“谢皇后娘娘眷顾。”
“请你来一则是为了赏花,二则也是想与你闲话家常罢了,匀匀如此距离,反倒生疏了关系。”
陶晴暴跌的拿一句“尊卑有别”将话给堵回去,可最后还是作罢了,看着眼前那一簇簇的素馨花道:“果然开得好看,这样素雅别致的花,怪不得人喜欢那它来鬓发了。”
“是了。”华纤凝在一旁跟着点头,“若我说,素馨鬓发的风致,怕是连‘人面桃花相映红’都比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