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晴跟着点头称是。
于是两厢里都沉默着赏起素馨花来,皇后娘娘还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要说这些贵人当真有什么通病的话,无外乎两点:第一,说话做事喜欢绕弯子,好像直接搞定十分损身份似的;第二,特别沉得住气……
遇到这种喜欢装哔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壮,于是,陶晴摆出一副更加悠然的姿态来,输人不输阵啊!
华纤凝看了一会,终于开口了,扭头看着她:“这素馨花鬓发确是十分别致的,只是我看匀匀平日里并不喜爱这些罢,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女儿,到底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可比的。”
开始往主题上靠拢了……陶晴垂首:“匀匀姿色平庸,恁是如何打扮,也无甚光彩,反倒不如图个自在。”
皇后娘娘立即摆出一副不爱听这话的表情来,嗔道:“匀匀这话却不是真心,只怕整个京师再寻不出盖过你的人儿了……”
离主题越来远近的节奏啊……
果然,皇后娘娘说完,又看着她道:“不然姹紫嫣红开得好,那怀珺怎就偏偏中意你呢?匀匀莫再说抬出‘怀珺不清醒’之话来唬人……”
终于切入正题了……陶晴扭头对她道:“皇后娘娘不信匀匀也应该,只是这其中确然是有些缘故的。”
皇后娘娘这次却没有搭话,因为她直接扭过脸来,将人望着,摆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陶晴想了想,决得还是遮遮掩掩的效果要更好,于是踌躇着道:“因缘际会,王爷同哥哥熟识些罢了……”
华纤凝却比她妹妹沉得住气,比如眼下她听了这个回答,并没有急急地刨根问底,反而开口柔声相劝:“待十日一长,怀珺自会更加知道你的好……”
这安慰还真是敷衍得很呐,却给了陶晴一个引领谈话方向的机会,她露出一个微微有些不甘又宽慰且落寞的笑来,低声道:“只怕到时候……他就忙着去发现别人的好了……”
华纤凝也跟着伤感起来,“怀珺是个长情的人。”
“娘娘如此说,匀匀也就如此巴望着了,”她努力让脸上的笑爽朗豁达些,像是忽然想起将军府的气节一般,挺了挺腰板道:“倘或他有一天,当真……”
皇后像是戏谑她一般,忙跟着问:“倘或怀珺当真……匀匀又待如何?”
陶晴朗声道:“哥哥一直教导,即便是女儿也不可失了将军府的气度,倘若当真有那一天,匀匀必回将军府去,干干脆脆,绝不赖他……”
华纤凝又嗔道:“小丫头,净说些气话。”
“这却不是气话了,自来了京城,哥哥也是如此说呢。”有本事你去跟陶天对质啊……
“新婚燕尔,莫要讲这些,平白招了晦气来。”皇后娘娘皱眉道,然后把就真的将话题转开了,复又回到素馨花上。
接着闲扯了两刻钟,皇后娘娘终于表示有些“困乏”了,不过临走前还是体贴异常地吩咐下人:“仔细送怿王妃出宫。”
陶晴起身恭送凤驾离开,这才随了那宫人出去,然后上了马车,可待车门打开,她却愣住了,明明该呆在府里的人,此刻却正端坐于内。
她怔了一怔,便进去,待车夫将门关好之后,才问:“你怎在这里?”
“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外面眼看着你进去,且等在这里,多少会多些顾虑。”怀珺看了她一眼,又道:“我便跟着你的车子过来,再者整日呆在府里也无趣。”
陶晴的左右手交握着,置于胸前,笑着喊了声“怀珺”……
怀珺没有说话,等车子又驶了一小段复才开口,问:“传召你进宫,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陶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心将事实说出来,她道:“皇后娘娘问我,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有了意中人,我当作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王爷会怎么回答呢?
这个故事要完结了,好舍不得……
不过某冈终于决定要开一个以哥哥为男主的坑了,可惜不是陶天这货……
好吧,大家还是猜王爷的反应吧……
正文 第95章 娶妻
陶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心将事实说出来,她道:“皇后娘娘问我,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有了意中人,我当作何打算。”
怀珺坐在对面,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先前那个样子,只是看着她便问:“你当如何?”
其实她将这话说出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他的心思,不想怀珺却这样问,看来……她果真是想太多了,没事探别人的心思做什么,真是吃饱了撑得……
陶晴面上如端着一碗静水般,回道:“早先我便承诺过,定不会缠着你的。”
怀珺笑笑,道:“你怎知我现在没有意中人?”
“成亲那日,你曾说,若是非娶妻不可,那唯一的理由便是为了自己的心,可你对我却并……”她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低着头默了墨,又抬起头来直视他,咧着一个笑容:“后来,我寻思了许久,便想通了,你愿意娶我不过是因我救过你两次,而你又恰巧看不上其他人罢了……”
怀珺没有出声,车里的气氛便有些压抑。
他这种既不肯定也不否决的态度,叫陶晴很是不安,她这个人就是太容易认真了,其实认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些话当真是藏在心里的比较好,如今这样打开天窗了,反倒教人尴尬得紧……
她转身轻轻挑起车窗上的帘子,道:“我想去将军府取点东西,你若有事便……”
怀珺嘴角又有了笑意,不容她说完,便道:“好,我与你同去。”
这样也好,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等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陶晴立即下了车,直接进了大门,与得了消息一路小跑过来的郑管家打了个照面,她问:“哥哥可在府中?”
郑管家先是对着怀珺行了礼,这才笑呵呵地道:“在呢,在湖边上,小姐要回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陶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怀珺,道:“不过是想起有件要紧的东西在屋里,又怕落蓝丫头找不到,这才过来取的。”
她说完又转过身来,对怀珺道:“你且在前厅休息,我即刻去请了哥哥来陪你,可好?”
要请将军的话,派个下人过去就好,可怀珺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笑意道了声:“好。”
陶晴转身就走了,若按着以前每次完成任务时的状况看,这次遇到怀珺应当是件好事,他不对自己心动的话,那自己也就不会背下人情债,如此,等回到现世,那就可以照常过日子了……
嗯,挺好的,她在心里又念了几遍,确实挺好的,然后就吸口气朝翠湖去了。
陶天果然正在翠湖的亭子里,只是此刻既没有看书,也没有自己下棋,而是左手拿了一把小剪刀,修剪右手的指甲,完了还将手举在头顶,抬眼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十分满意地朝指尖上吹了一口气……
陶晴站在他身后,寻思我是打断他的自恋呢,还是打断他的自恋呢,还是打断呢?
她不开口,某人却开口了:“哥的背影就这么让你陶醉?”
陶晴叹口气,皱着鼻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道:“皇后今天宣我进宫了。”
陶天将剪刀放在桌上,扭头看她:“说哥不知道的。”
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皱着眉头回:“你都猜到了,她果然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他抬头睨了她一眼,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华纤凌是个二缺,拿了竹签就去找贵人帮忙去了,可她姐好歹也是皇后,多半知道怀珺跟皇上的谈判,也不敢贸然开罪将军府,可又经不住她妹妹的游说,如此以来,就只能先从你这里探探底了。”
“你别用拿着鄙视的眼神看我,我为什么在这次任务里发挥失常啊?还不是因为老被你气得失去理智!”
“那您这智商波动还真挺大的……”
陶晴将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一口灌了下去,冷静了冷静,决定扳回一句,于是问:“可这件事如果皇上不支持的话,皇后也做不什么,皇上那边已经跟怀珺达成了协议,你打算怎么去说服?”
陶天将她手里的杯子抽出来,“怀珺先前承诺‘再不回封地,并不与朝中大臣相交’,这两条里,最实在的,也是皇帝最想要的不过是‘再不回封地’这一条,如此怿王就成了他手掌心里的蚂蚁。可当真让王爷同镇国将军府联姻的话,那还不如把人赶回封地去呢,所以说啊,成亲什么的,不过是皇帝老儿的缓兵之计罢了,手里还有后招呢,他铁定不会看着你们幸福美满……”
难怪陶天一直这么有把握,因为一早就看穿了那皇帝的心思,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忧虑简直不值一钱!果然是因为身穿的原因,所以把脑子忘在家里了么?
(众:身穿才该带着脑子一起来啊喂!)
她很受伤,决定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可如今依着镇国将军手里的兵权,皇帝他真敢毁了这门亲事么?”
陶天托腮打了个哈欠,“可以问个有水平点的么?皇帝又不是傻的,他肯定会借机刺探一下哥的态度啊,所以说,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哥手上,嘿嘿…嘿嘿……”
掀桌应该很爽的,陶晴忽然很想尝试一下,可跟前的是个石桌,只好作罢了,“那他还把兵权交给你,这不是找虐么?还是说他‘看好’你?”
陶天一阵恶寒,丢了个“鄙视腐女”的眼神过来,赶紧解释清楚:“他敢把兵权交到宣骆手上,一是因为没有比宣骆合适的人才,二是吃定除了他之外,宣骆找不到可以效忠的人,所以说啊,他早就打算除掉你老公这个眼中钉了……”
陶晴眉头皱了起来,陶天的话不会有错,怀珺那样的人物也绝对早想到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出了成亲,难怪他会一直口口声声地强调“我定会护你周全”……
陶天瞄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既然敢信誓旦旦承诺要护你周全,多半是因为手上有了厉害的筹码,且是皇帝不知道的筹码,不然早就被要走了……”
是这样么?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她拿手用力揉了揉额头,决定将这些事暂时抛开,只问:“接下来怎么办?”
“皇帝老儿肯定等着破坏你们新福美满的婚姻呢,到时候,我就委婉曲折地表示一下支持呗。”
陶晴点点头:“只是时间上,你要把握好,眼看着就要到宣匀触门身亡的日子了……”
“这个不用你着急。”陶天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三朝回门时,怿王与镇国将军相谈至深夜;后来又约于西松观相见;再然后,怿王妃被皇后试探后,立即同怿王一起,去了镇国将军府……可见啊,怿王府同镇国将军府还真走得挺近挺勤的,那皇帝老儿不着急才怪!”
额……这人果然早就算计好了……
许是因为没有午觉的原因,陶晴忽然觉得有点累了,于是起身道:“你去陪怀珺吧,我回院子里眯一会,晚饭在这里吃,让厨房多做点蔬菜,开饭了再叫我。”
“你知不知道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陶天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跟着起了身,两人一路出了亭子,沿着湖边朝外走。
到了肆晴居门口,陶天忽然道:“单是就棋盘上的纵横之术来看,你那个夫君绝对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好在他确实无心权力,不然那皇帝的不知死多少遍了。”
陶晴很郁闷,因为她总觉得这一群人里,最笨的那个就是自己了,认识到这一点后,她就没什么食欲了,连手上夹菜的筷子,看上去都有些恹恹的……
今天是七月初八,半轮皓月悬在天上,照得星星有些少了,她跟着怀珺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刚想回房,却听身边的人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随我来罢。”
什么东西不能拿到房里来看啊,心里虽然这样疑惑,陶晴嘴上还是十分爽快地答了声“好”。
怀珺带着她穿过回廊,出了院子,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往里走。
她隐约猜到这个地方便是怀珺先前不让她来的后园了,可如今又为什么……
等前面的人终于停住了,她才收住东张西望的眼睛,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愣住了。
“本来想再过几日,等月圆时再给你看的。”怀珺看着眼前,“这里本来是我闲暇时种下的一片梅林……你先前问我王府里可有没有湖,我便找人在此挖了,然后引了活水进来,昨日方才修好的……”
眼前是一汪静波,偶有夏风吹起一片涟漪,将投在水里的半弯月亮摇晃起来,抖碎了半盘子的银光……
陶晴总觉得那月亮好像是晃在心里似的,满是揉碎的银光,教人怪舒服的,可是拿人家的手短,她又有些心虚,便道:“怀珺,我……”
“依着你的意思,我娶你乃是因为你救了我两次,那我应当庆幸的,还好救命恩人是个女子……”怀珺将话头给接过去了,说完后,看到陶晴将脸别开,他又笑了,周身沐着清辉,脸上全是云淡风轻的从容,说:“我只是娶妻时,恰巧娶了救命恩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整个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我忽然不晓得该给女主那个结局了,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设置了好几个……
唉,惆怅……
新坑想走欢脱风……
正文 第96章 轻吻
隔了两日,陶晴把手里的本子翻完,长吁了一口气,抬起脸来看着一湖的碧水,又仰着脖子将头上这个竹子搭就的小屋打量了一番,道:“竹子果然是个雅物,这间小屋反倒比那些个亭台楼阁别致得多,呆在这里都教人神清气爽的。”
怀珺正在一个人下棋,听到这话扭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道:“幼时我便想有这么一间竹屋,可住在宫里,必然是达不成了,后来搬进王府,反倒没了幼时的兴致,只觉得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罢了……前些日子挖湖的时候,不想起了兴致,顺便让人移了些竹子过来,置在湖边上,竟也相得益彰……”
早知道怀珺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只是随遇而安的人却忒无欲无求了,陶晴将书放在小桌上,笑道:“那你当谢我的,这湖虽是挖给我的,可反倒圆了你幼时的愿望啊。”
怀珺沉下眼睑,做出一番思量的样子,道:“如此也说得通,那你要我如何谢你?”
“现在嘛,就先下两盘棋罢,好久没有赢过你了。”她想了想又加了句,“以后呢,我若被人欺负了,要给我报仇。”
“好。”怀珺答完,低头开始拣盘上的棋子,状似无意地随口问:“匀匀,当初你为何要救我?”
这个……当初千祷告万祷告,好不容易有了接近你的机会,我铁定不会放过的好吧?可这理由能说么?但她又不想对着他撒谎,只好选择性地实话实说:“若是见不到也就罢了,可你倒在跟前,我总不好视而不见或者是绕道而行的……况且你又是我认识的,倘若当真见死不救的话,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