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子,无论家世容貌都难分上下,要不,母后随便挑一个便是了。”慕沉泓兴趣全无,仿佛此事于己无关。
独孤后被弄得很没脾气,忍着气道:“你到底喜欢那一个?总有一个稍稍如意的吧?”
慕沉泓摸了摸下颌,半晌才道:“嗯,都一样。”
独孤后:“......”那你是都要?还是都不要?
阿九哼了一声:“母后别问了,皇兄的嘴,是拿簪子也撬不开的。”
薛佳噗的一笑:“表哥的嘴又不是蚌壳。”
赵国夫人啐了她一口:“别胡说。”
薛佳吐了吐舌头,对慕沉泓嫣然一笑。
独孤后气恼地吐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如今是倒来越摸不着他的心思了。
赵国夫人见母子俩僵住了,便笑着打圆场:“皇后,你看向婉玉如何?”
独孤后道:“家世不错,容貌还好,人倒也端庄稳重,配阿铎,自是绰绰有余。”
阿九不屑道:“母后,那日选花神,她可是选的她自己。”
薛佳笑盈盈道:“姨母,好像二哥更喜欢宫小姐呢。”
独孤后蹙了蹙眉,面露不悦。
赵国夫人忙掐了一把女儿,嗔道:“你胡说什么。”她早就知道皇后和阿九都不喜宫卿,自然不会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得罪她们。
“母后,其实花神选自己,并不为错。”慕沉泓笑着道:“由此可见,向小姐是个自信要强的女子,侯府倒是需要这样的女主人。”
赵国夫人点头:“的确,阿铎性子毛糙,需要一个沉稳厉害的妻子来管家。我看向婉玉很好,皇后若是同意,我便请人去安国公府提亲。”
皇后点了点头,“阿铎早些生子,父亲地下有知也好安心。”
慕沉泓起身道:“母后,我还有些折子没看,先告辞。”
“你的事还没商议。”
慕沉泓淡淡一笑:“明年才选妃,母后急什么。接下来还有上巳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元宵节,母后若是觉得这次还没看够,不妨再将她们叫进宫,住上十天半月,仔细挑,定能挑一个满意的。”
看着儿子的背影,独孤后气结,这个儿子,完全和女儿相反,阿九是什么都表现在明面上,他却深藏不露。这大抵也是跟两人从小的教育有关。因为慕沉泓将来要继承大统,自小宣文帝和独孤后便对他十分严苛,教授君王之道,权谋运筹的结果便是谁也摸不着他的心思了。
翌日一早,宫卿离开了重阳宫,向太妃知道她志不在此,也没有再强留。
宫夫人见到女儿,差点喜极而泣,自从宫卿出生,从未离开她这么长的时间,这段时日简直是度日如年。
宫夫人仔细拉住宫卿询问宫里的事情,她顶顶担心的就是有没有再次发生摸大腿的事件。宫卿忙说没有。
宫夫人舒了口气,放心地笑道:“太好了。”
宫卿:“......”但是,摸了手,还亲了嘴......唉,头疼。
母女俩刚聊了没几句,向婉玉来了。
走进厅内,向婉玉便笑着对宫卿道:“我还以为妹妹会多住几天呢,看来妹妹也是一天也不呆不下去啊。”
宫卿笑道:“太妃病好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你们在宫里可受了什么委屈?”宫夫人关心了女儿有没有被调戏之后,接下来便是关心有没有受委屈。
宫卿当然不会说,可是向婉玉却毫不客气地把宫卿在宫里受得委屈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宫夫人一听气得火冒三丈。
向婉玉煽风点火:“妹妹脾气好,受了委屈都忍着,我想姑母总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丫头。”她知道自己这位姑母从小就被祖父娇宠,绝不是一颗软柿子。
宫卿这才明白这位表姐为何要来自己家看望姑母了,敢情是来打小报告给阿九拉仇恨的。
正说着,管家来报,赵国夫人和女儿前来拜访。
宫夫人心道:今天还真热闹。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干嘛?
宫夫人对这位赵国夫人不是很感冒,因为自打来了京城,她如同一只嗡嗡乱飞的蜜蜂,到处和人拉关系。初到京城,想要快速地融入这个圈子原也无可厚非,但她做的太过明显,而且处处露出一股小家子气,十分势利,比如宫夫人和安国公夫人韩氏同时在场的时候,她明显的就更巴结韩氏一些。
宫夫人将两人迎进正厅,薛佳一见向婉玉便拉住她的手,喜笑颜开道:“向姐姐也在,好巧,母亲,你看向姐姐果然是和我们有缘分的人呢。”
此话别有深意,向婉玉顿时脸色一红。原本她不想嫁给独孤铎,可是进宫饱受了一顿打击之后,顿时觉出定远侯府远比皇宫好上十倍,因此,再见赵国夫人,便有一种儿媳妇见到婆母的感觉,有些羞窘。
赵国夫人见到她,也很亲热,经过昨夜皇后的首肯,面前的这位,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安国公府的地位和背景,和定远侯府再般配不过。
薛佳笑嘻嘻地看着宫夫人,赞道:“怪不得宫姐姐长的倾国倾城,原来宫夫人貌若天仙。”
宫夫人心花怒放,顿觉薛佳十分可爱,娇俏活泼,一派天真。
赵国夫人和宫夫人及向婉玉叙话的功夫,薛佳凑到宫卿耳边悄声道:“我二哥也想来拜访,被我挡住了。”
宫卿窘了,这位侯爷,还没死心么?
“过几日便是上巳节,他想在芙蓉园和姐姐再谈一谈。”
宫卿尴尬地低声道:“上一回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必再见面,以免被人闲话。”
薛佳嘻嘻一笑:“姐姐这么一说,只怕二哥心都要碎了。”
宫卿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送走赵国夫人母女,向婉玉也随之告辞。
宫夫人道:“这个薛小姐倒挺讨人喜欢。比她势利的娘可爱多了。”
宫卿笑了笑道:“是很活泼可爱,人也仗义热情。”不过,虽然这样说,宫卿心里还是晃过一丝异样。因为薛佳几次貌似无意的言语,都将自己和向婉玉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虽然她后来好心地去请慕沉泓帮自己赏红,又提醒自己别饮酒,但总觉得她的好心,不是那么的单纯,会不会别有用心呢?
想到这些,宫卿自嘲地笑笑,自己原本最不喜欢琢磨人,也从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进了一趟宫,就变得草木皆兵,当真是环境改变人,以后还是能离后宫多远便多远吧。
宫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沈大人,皇上也不知到底要考察到什么时候,他若不要,我也好下手啊。这么拖着人家,真是不厚道。你说另选一个吧,我真是不甘心啊。长的这么好看,天天看着,饭也多吃一碗呢。”
宫卿忍不住噗的笑了:“娘,如此看来,女儿还是找个丑的比较好,不然娘到时候可是胖的不成样子了。”
“那可不行,娘宁愿发胖,也定要找个好看的女婿。不然看着吃不下饭,还不得饿死。”
深度颜控的宫夫人,绝不能容忍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寻个不好看的女婿,拉低宫家的美丽指数,以及影响下一代的美貌。
宫卿正色道:“沈醉石母亲还是放弃吧,阿九对他用情颇深,依我看,驸马非他莫属。”
“当真?”
宫卿点了点头:“当真。”
宫夫人哀哀的叹了口气:“好可惜啊,那么帅的男人。”
宫锦澜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在说谁?”
“当然是夫君你了。”宫夫人一扭腰身,笑嘻嘻上前抱住宫大人的胳臂,媚眼秋波,做崇拜爱慕状。
宫卿低头忍笑。
宫锦澜嘴角一抽,十分窘迫地逃进了书房。
宫夫人立刻收敛了娇滴滴的笑,正色道:“我原本想在琼林宴上给你寻个合适的夫婿,所以一直没有在京城这些贵族子弟中留意。等你生日的时候,娘请人过府来赏牡丹,趁机透出口风,看看谁家有合适的儿郎。”
宫卿也深感定亲是当务之急。一来可以避开明年的太子妃大选,二来明年太子妃大选之后,那些落选的姑娘们齐齐寻找婆家,竞争必定很激烈啊。
☆、28
转眼便是上巳节。庆丰年间,朝野上下游宴之风盛行,到了上巳节这日,曲江江畔堪称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几乎全城百姓倾巢出动,汇聚于此春游野宴,极尽欢娱,美其名曰“探春”。都人士女跨马乘车而来,在江边风景胜美之地扎上帷帐,席地而坐,畅怀欢饮。更有宫中教坊的乐舞人员前来演出助兴,真真是热闹无比。
曲江之南的皇家芙蓉园,更是雕鞍宝马油壁香车,一片繁荣华侈的盛况。按照惯例,上巳节宣文帝在园中大宴群臣,凡是京官皆可携妻子参加。
沈醉石一想到或许可以见到宫卿,便觉得心里砰然,但一想到必定要见到阿九,瞬间心情变糟。
他抽出书架上的诗经,关关雎鸠的那一页,夹着宫卿送给他的那张薛涛笺。他不信这是她的本意,这一切,应该都是阿九的授意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原因,让她写来这样一句诗。
想起那个缺了一般的“觉”字,他就感到憋闷,合上书,他走到后花园里透透气。花朝节一过,春意渐渐显出来。柳枝透绿,迎春盛开。
繁花似锦的未来,人人艳羡的好运,却如一道束缚。
站在阳光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鹏鸟,终于羽翼丰满,想要振翅高空,突然却被一张网罩住了,有人想要驯养它,只为了看它绚丽的羽毛,而是不是飞翔的英姿,搏击长空的勇气。
这可是他想要的生活?向权势低头,臣服于阿九,从鹏鸟变成金丝雀?
不,绝不。
他转身回到书房,冲动之下,很想在那个缺了半边的“觉”字下填上一个“见”字,但是,那张薛涛笺,仍旧夹在书中,却不在关关雎鸠的那一页。
顿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怒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来,手指微颤。本来还残存的一丝丝犹豫和痛惜,瞬间被斩尽杀绝。
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么?他可不是她手中的棋子玩物,可以任意的拿捏掌控。
正午时分,芙蓉园里,朝中权贵和大小官员,衣香鬓影,香风浮动。宣文帝携着独孤后坐在上首,太子慕沉泓,公主阿九,分别坐在宣文帝和独孤后的身侧。
因是游春野宴,官员们穿的都是常服,盛装浓妆的家眷们更是穿得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宣文帝放言看去,顿有天地一家春的感觉。
宫宴极尽奢华考究,对于低等官员来说,这是一年一次才可以瞧得见圣颜的机会,享用的又是这辈子甚少见到的肴馔,每一秒都倍加珍惜。
阿九无心饮食,目光率先落在沈醉石的身上。
他今日穿着一件碧青色的春衫,清雅明净,被一众中老年男人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年轻英俊,卓然不群。
阿九心里的爱慕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上天真是对自己不薄,恰好在自己及笄之年,送来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状元郎给自己当驸马。在她眼中,也唯有自己的皇兄能稍稍比这位状元郎出色了。
她得意地扫向宫锦澜的坐席,想在心里对着宫卿炫耀一番:第一美人又如何,容貌好,不如命好。你能找得到比沈醉石更好的夫君么?你就算看上了又如何,还不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属于我。最好的东西,只能属于我,和我争,你这辈子休想。
可惜,宫锦澜今天只带了宫夫人来赴宴,宫卿根本没来。
阿九的得意瞬间变成了失意,炫耀虚荣的眼神悄然一黯。
见到宫卿吧,很不顺眼,不见她吧,又很不顺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似没什么意思,这种心情还真是纠结。
奇怪的是,薛佳也没来,阿九更觉得没劲,侧身问赵国夫人:“阿佳没来么?”
“她在江边,说是请几位小姐进行裙幄宴。”
“什么裙幄宴?”
赵国夫人笑道:“不用毛毡也不用绣帐,用石榴裙搭成帷帐,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
阿九一听顿时有了兴致,扭头便对独孤后道:“母后,我也想去瞧瞧。”
独孤后道:“等宫宴结束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