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日子徐止府上看到的画中人很是眼熟,细想之下眉眼竟是有些与自己相似,但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蓝语思一厢情愿地相信徐止在说谎,那写了字的风筝,仍旧每天都会落到院子里。蓝语思吃了饭便会到院子里散步,一是利于生产,二是看着那风筝。
看着易轻寒面子,太皇太后偷偷派了太医为蓝语思号脉,这日太医仍旧到了绕堤园,隔着帘子,蓝语思将手腕伸了出去,太医号完脉后便出去开了些安胎的方子给蓝语思。
正要收回手,忽然手腕被帐子外的一双手抓住。
“夫人莫怕,小的是徐止徐大人派来的。”蓝语思看不到,其实那人是跟着太医过来的药童,趁着周遭人不注意便又偷偷回到卧房里。
“大人叫小的跟夫人说一声,大人终于找到您了,自从小姐您落入万笃之手,徐大人是彻夜难眠,本想……”那药童还未说话,声音便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钳住了喉咙。
“本想什么?嗯?”易轻寒冷笑道。
那人三魂吓丢了七魄,刚要张嘴喊叫便被堵住了嘴。
“我夫人不予理睬,便急不可耐地派人上门了!”易轻寒忍着怒气,低头阴测测地说到:“先前我夫人被太皇太后关起来的时候,怎不见徐大人来认亲?我夫人是一个番役的妹妹,并不是万笃那的人,你给我记住了,滚回去告诉徐止,别打什么歪主意,咱们倒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再来的话,可别怪本官。”
珠圆玉润很快便回到上房,见着那药童正被易轻寒推到一边。
“你怎么在这儿!”珠圆只出来一会儿,便又匆匆回到上房守着蓝语思,此时正看到那药童,不禁吓了一跳。再一看易轻寒不知何时到了卧房,更是害怕不已。
“这药童忘带了药箱,取了便带出去吧。”易轻寒并未发火,只是淡淡地吩咐着珠圆。
珠圆吐吐舌头,拉扯着那药童便出了卧房。
蓝语思慌忙撩起幔帐,不安地看着易轻寒。“相公,我……”
“他撒谎的,莫信,明日我便多加几个丫头,这屋子里不能离了人。只是珠圆玉润两个,人手还是不够,一个跟着太医取方子,一个换茶水,这屋子里便没人了。以前是我不想叫人打扰,如今不可了,要谨慎些。”易轻寒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相公,我收到那风筝了,是……”蓝语思眼看易轻寒应该都已知晓,瞒是瞒不住的了。
“那都是假的,莫信。”易轻寒抚上她的后背为其顺气,轻声说。
“之前隐瞒你……”易轻寒越是不提此事,蓝语思越是不安。
“我晓得,就如我之前瞒着你一般。只是日后,都要与相公说,知道吗?”易轻寒并不怪蓝语思,虽然也有些不悦,但想起之前自己对她的隐瞒,想必她也是如此不悦的吧。
没有经历过便不知这滋味,发现蓝语思异常起,他便暗中调查,这才知道是徐止放了风筝进来。
且不说蓝语思到底是不是徐止的后代,即便是,也是不值得相认的。徐止早便知道他的后代落于万笃之手,早先两人对立时,万笃的这张牌便没有作用,徐止根本对这个后代毫不在意,且蓝语思有难时,徐止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突然想要相认,怕是要用蓝语思来牵制自己。
不论蓝语思是何身份,她都是自己的娘子,自己孩子的母亲。易轻寒也不知道徐止所言真假,为了蓝语思能安心养胎,便说那徐止说的是假的。
“相公,我再也不会隐瞒了。”见易轻寒并未因此事而动怒,蓝语思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相公,徐止说的真是假的吗?”
“当然,不然为何之前不来相认,偏偏在我要收拾他的时候来相认。”易轻寒说得信誓旦旦。
“那张画……”蓝语思小心地说。
“照着你的面貌,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易轻寒的一番解释,让蓝语思彻底放了心,不再纠结。
安慰一番后,第二日,易轻寒果然新加了六个丫鬟到上房来。
之后,易轻寒仍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的计划,那张大人被查了九族,又牵扯出许多他的族亲为非作歹之事,有好几宗竟是逼出了人命。
太皇太后大怒,将张大人抄家问斩,朝中又牵出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一并定了罪。
大换血引来了一干大臣的联名上书,一时间李天照有些招架不住,太皇太后雷厉风行,果断地镇压了下去,但也惹得‘天怒人怨’,万贵妃适时地出来劝了几句。
此时的太皇太后内有重臣,外有东厂;貌似心直如水的万贵妃在内也有徐止等一些人,外有锦衣卫,一时间竟也说不清谁强谁弱。
为了稳住易轻寒,太皇太后使出了所有的手段,赏金赏银,还将自己身边两个宫女赏了易轻寒。
易轻寒无法,只带回府便不曾再见。对太皇太后便称自己如今只想着那孩子出世便好,既然奸夫已死,他一个太监也就不追究了,只好好养大那孩子为自己养老送终便是。
太皇太后人精一般,万贵妃都怀疑了易轻寒,她也是有疑心的。只不过如今要重用易轻寒,况且他是否是真的太监,对自己和李天照根本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便不去追究。
看着那八个丫头在上房里走来走去做事,蓝语思一时有些不习惯。
“是你想要美貌丫头了吗?还说是上房不能没人。”彻底没有心理负担的蓝语思,撇着嘴说。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也该抬一个通房了。人家夫人有孕,都是主动为相公抬通房的,你这……啧啧,善妒。”易轻寒摇头说到,一副痛苦状。
“你敢!”蓝语思忽地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珠看着易轻寒。
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小嘴,易轻寒绷住笑,说到:“太皇太后都给了我三个了,都叫我放到小院了,你再凶我明日便去那里过夜。不能做些什么,即便给我揉揉肩也是好的,总好过在你这里,还要给你揉肩捏腿。”
“哪个院子?”蓝语思知道易轻寒只是说笑,便也跟着说,似乎是要去那院子拿了人似的。
“就是那北角放了一块天山石的那个,怎地,你要去打人?”易轻寒说笑着。
“哦,就是知道你是……咳咳,还爱慕你爱慕得死去活来的紫晴住过的院子是吧?”蓝语思早先便打听了紫晴的下落,知是被易轻寒卖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是一路哭一路被拖着出去的。
“是又怎样?”易轻寒瞥眼看蓝语思那装模作样的醋样,心情愉悦。
“哎呦,你。”蓝语思捂着肚子说到。
“莫气,莫气,相公是瞎说的,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一妻,妾室通房都不会出现的。”易轻寒忙搂着蓝语思说到。
“哼,看你还敢欺负我。”蓝语思得意地说到。
“相公怎敢欺负娘子,娘子以后带着孩子一起欺负相公。”易轻寒抚着她的小腹,勾起嘴角说。
90、第九十章 娘子徐止
嬉闹着早早吃了晚饭,两人便躺下休息。
“相公,我真的不知徐止的后代吗?”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且自己本身也不希望与徐止搭上关系,但蓝语思还是想多听几遍,这样她才能安心。
“真的不是,连相公也不相信了?”易轻寒认真严肃,仿佛这事已经被他查明了一般。“我已查到,徐止女儿的后代另有其人,现在还在万笃那里做女探子呢,怎会是你?他就是想牵制我罢了。莫想了,天天想着那糟老头子,我女儿出来后长得跟老树皮一样可如何是好。”
“相信。”蓝语思掩嘴笑,又忘记了方才的担忧。“他长得像老树皮吗?”
“恩,还是达达国的老树皮。”为了逗得怀孕的娘子开心,易轻寒是时时刻刻想着说些笑话。
“达达国的老树皮?为何?”蓝语思不解,支起头问到。
怕她累着,易轻寒伸手按下蓝语思的头,说到:“达达国气候寒冷,风沙也大,那里的老树,更……”
领悟到话里的含义,蓝语思笑不可支,哧哧缩到被窝里干笑。
“睡吧,我女儿也要睡了。”易轻寒贴近了她,抱着蓝语思侧卧着。
“你怎知是女儿?”蓝语思撒娇地问到。
“女儿好,在家时我疼她,出嫁了有相公疼她。”热气吹到蓝语思后脖梗,微痒。
怀孕的女人都是敏感的吧,蓝语思又问到:“若我是徐止的后代,你还会如此疼我吗?不会少一点点吗?”
“不会,绝对不会。”蓝语思白日里可以睡午觉,易轻寒却是奔波在外的,此时早已有了困意。
听了这话,蓝语思得意地抿起嘴,想了想说到:“我想吃点心。”
“现在?”微微提高了声音。
“现在,我饿了。”怀了孕有些娇气,也是为了试探易轻寒对自己的耐心。
“这般晚了,吃了睡不好觉的。”易轻寒又抱紧了小人儿,试图说服她。
“我饿了。”蓝语思语气里有些不悦。
“好,娘子等着。”易轻寒无奈,起身吩咐珠圆等人送了点心进来。
珠圆等人将点心端了进来,放下后便出去了。一直想着对策的易轻寒,此时有了办法,按住蓝语思的手说:“先莫吃,来比试如何?我们互相问对方问题,若是答对了才能吃一块儿。”
方才只是试探易轻寒的耐性,点心端了进来,虽说不饿,但还真有些馋了。
见蓝语思犹豫着,易轻寒往后坐直了身子说到:“若是怕了便算了。”
“谁怕了,比试就比试。”蓝语思说到。
“那我先来,听好了。”易轻寒捏着下巴说:“京城里有多少只蟑螂?”
蓝语思傻眼,干瞪眼说不出来,那边的易轻寒却一副得意的样子。
“答不出。”蓝语思没好气地说:“轮到我了,你也听好了。问,你有多少根头发?”
蓝语思虽然机变不够,但善于学习,也是个不错的孩子。此时这孩子正得意地笑,以其人之计反制其人之身,很是畅快。
“许多根。”易轻寒拈起一块点心,吧唧吧唧咀嚼着,表情很是让人抓狂。
“这不对,要说具体多少根,说个具体的数目!”蓝语思很是激动,觉得易轻寒自啊耍赖。
“你又没说要具体的数目,再说我说的可有不对吗?难道不是许多根吗?”易轻寒说的义正言辞。
“那我也可以说有很多棵树的,这不算。”蓝语思伸手便要去抢糕点。
易轻寒左手忙将碟子移走,右手摊开说到:“可你没说啊,你说的是‘答不出’。”
蓝语思泄了气,看着盘子里仍有五枚点心,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糕吃,便不再去抢,等着易轻寒再出题。
“快接着出题,快。”蓝语思撅着嘴说。
“莫急,再来啊,听好了。话说有种动物呢,早上三只眼,晌午一只眼,夜晚变成八只眼,敢问这是什么动物。”易轻寒认真地问,左手将碟子端得远远的,以防她突袭。
“三只眼……一只眼……八只眼?”蓝语思歪着脑袋想不出来,又看着那点心不死心,于是随便说到:“丽鸟。”
“非也,非也。”易轻寒笑着摇头。
“这是你胡编的吧?”蓝语思认栽,她确实想不到,但还是怀疑了这个一脸坏笑的人。
“不是。”易轻寒边说边吃了一块儿点心。
“你为何吃了一块儿,我又没有问你问题呢。”蓝语思这回可不依了,易轻寒分明就是耍无赖。
“你问了的,你问我‘是不是胡编的’,我回答‘不是’。”易轻寒边嚼边说,看着蓝语思急得喘着粗气。
“你肯定是胡编的,不然答案是什么?”蓝语思气鼓鼓地问。
“答案?听好了。是妖怪,小时候祖母给我讲了好多故事,里面就有这种动物,化作人形便是貌美无比的女子,专慑人的心魄,小妖怪。”易轻寒见蓝语思气得不行,赶忙捏了一块塞到她嘴里。
剩下的两块也被易轻寒以这种无赖的方式吞进了肚子,没了点心,蓝语思不再惦记。
屋内笑声不断,屋外夜深风寒,仍旧谈笑风生的易轻寒知道,明天远没有如此轻松。但不论外面如何凶险,只要回到府上,便要尽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快活一点。
两人躺下睡去,可怜易轻寒肚子撑起,调整了两个姿势还是难以入眠。
张大人结案前,将徐止‘供’了出来,顺理成章地,徐止便被请进了东厂大狱。
老狐狸一反常态,不慌不忙地待在牢里。没得到太皇太后的命令,东厂也没有对其用刑。
这日,太皇太后召见,易轻寒匆匆进了宫。
“易千户,坐吧。”太皇太后身子仍旧有些虚,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太皇太后在上,下官不敢坐。”两人可以说是互相利用罢了,越是被重用,易轻寒越是小心谨慎,丝毫不敢有半分逾越。
“易千户真乃国之栋梁,行事不骄不躁,万岁和哀家能得易千户,真是社稷之幸啊。”太皇太后和蔼地笑着,一摆手示意易轻寒莫要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