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舒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回光返照。她努力抬手,胤禩连忙凑上来让她摸到他的脸颊。
“额娘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是故意遇见当今圣上……但额娘一生中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
可谁能想到这句话,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被她的丈夫康熙帝进门时听见的最后一句。康熙的拂袖而去,加速了良妃卫氏的离去。
书房门外的扣门声响起,胤禩猛然从清晰而凝重的回忆里醒来,才开口应了声叫进来。
门轻轻的开了,侍女白哥用托盘端着杯茶静静的走进来,低垂着眉目自然的唤了声:“八爷”她自然的帮他换下凉掉的茶盏,又换上热气腾腾的新茶。
胤禩的眼角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点亮了他本就俊美的脸庞,沉静而出众。
“好像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吧,却没有你九爷的茶?”
门口忽然有想起一道磁性又特别的金属声线,入眼的是一把扇子徐徐的将门完全顶开来,那人也扶了扶袖口走进来,明明声音冷得很,行动却仿佛像在自己家里般亲热。
“奴婢白哥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白哥手持着托盘,转过身来见了来人便及其规矩的福身给他请安,清浅的声音没有一点紧张。
胤禩抬眼对着白哥莞尔一笑,“去吧”
胤禟撩着袍子往胤禩桌前的黄花梨木椅落坐下来,眼风也不着痕迹的梭了一下白哥应声离去的背影。
待她拉上门,胤禟才缓缓道:“一切还好吗?”
胤禩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胤禟从袖口里抽出几页纸来,先将第一张放到胤禩面前。
“这是后续的方子,有几味药材稀少,京城基本没有。我会让沿海的门人定期给彩霞园里送,你这需要就让小纽子去拿好了。”
又将后面几张纸放到一边,“这是我给良妃娘娘祭日备的东西,已经带来和春园里了,如果到时我随驾不能陪你一起去,你便帮我一齐带去。”
胤禩剔透的目光落到桌案前的纸上,什么话也没说,将手覆上胤禟的手用力握了一握,所有的情义都浸在眼角眉梢里。
门口再度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胤禩松开手应了声。
白哥又静静的走进来,将一杯热茶轻轻放置到胤禟面前恭敬道:“九爷”
胤禟拿眼风轻轻看她慵懒道:“京城的气候还习惯吗?”
白哥轻轻应声道:“谢九爷关怀,奴婢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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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161、交错的时光...
云惠探头看看窗外天色,一边温在白炉子上的热水簌簌的冒着热气。
快子时了。
雍亲王在后院从来都不会超过子时就会回书房,这是雍王府里家眷都知道的习惯。即使是从近期开始有宠的侧福晋年氏也一样,不曾为谁破过例。
三年多了,她不曾看过王爷踏夜归来时是欢喜的,他那冷漠的表情每当踏入院子里的那一刹那间,总是浮现出尖锐的掩饰不住的疼痛,转瞬即逝。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大火那晚的他,是不能理解的。但是她目睹了,眼睁睁的看到了。这之后的一年,纵然身处杂役房,还是夜夜噩梦,梦到她,梦到他,梦到狼藉的火海。他还是活下来了,再见他早已不是当初的王爷,正如,四宜堂早已不是当初的四宜堂。
云惠是遇到过侧福晋年氏的,容貌和打扮都是无可挑剔的,整个后院里恐怕也没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了。美丽又温顺的女人当真是没有男人不喜欢的,但她语气里的三分熟悉感又让云惠敏锐的感到了什么。
随着熟悉的脚步声准时在院门口传来,云惠忙把炉子里的水从阀门里放到预备好的铜盆里,准备随时伺候。
王爷从不让别人伺候他洗脚,每每她端盆进去,总是端到他脚下,他就挥挥手让她出去,这次也不例外。
他坐在榻上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公文,眯着双眼,陷入了沉思,双脚上的官靴有了风霜的痕迹,显得有些疲惫。
她鬼使神差的没有走,蹲□轻轻的开始为他脱靴。忽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
“云烟,我们……”
云惠的手一下僵住了,头顶上的人似乎也一下僵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他缓缓移开挡住视线的公文看向身下人,满脸的阴翳不明,一双眼睛深潭似的引人下坠,烛光下成熟而俊挺的面容带着深深的暗影,像那场熊熊大火中的修罗王。
“滚出去”
云惠脸一下惨白得没了血色,扶着他靴子的手一下吓得松了。
“四宜堂最不需要的就是不安分的奴才,没有下次。”
这个男人的薄唇有着最好看的形状,吐出的却是让人最不寒而栗的字句。
他猛然抽回自己的脚,重新搁上小榻,目光已经再次回到自己的公文上,一室死寂。
云惠惊慌失措得连连磕头,连话也讲不出来,面如土色的捂脸退出去,出门时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被正要进门的苏公公扶住,回到耳房里,眼泪顺着眼眶不住的流下来,浑身战栗,一夜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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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得颇快,进入十一月后已经很冷了。八贝勒胤禩本应该在二十六日随侍康熙前往热河巡视,但正逢他生母良妃卫氏的祭日,便向康熙告了假前往景陵妃园寝拜祭。康熙准了他的假,却对其他只字不提。三年了,康熙从未去看过良妃一次。这样的耿耿于怀怕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这是良妃入陵奉安后的第一次周年拜祭,在其子心中分量可想而知。十一月二十五日,八贝勒胤禩带着贴身奴才小纽子、小扣子和白哥和几名侍卫,带着隆重的祭品,趁着天还未亮已经从和春园早早的出发了。
胤禩一身贝勒冬装,厚厚的青狐毛皮衮服配上头上的冬冠。在不算狭小的马车空间里,整个漂亮的五官突显的如玉般皎洁完美。一身厚厚侍女冬装的白哥静静的坐在他身边,由马车笃笃的走着,眼观鼻,鼻观心。
胤禩沉默了许久,开口问:“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