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看向皇后时,发现那温柔的笑早已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年前她最爱摆出的那副冰冷面孔。
皇后嘲弄道:“七年多了,你怎么还是那般好骗?”
我脑子一抽,居然道:“我只在你面前才是这般好骗。”
皇后听后嘴角竟生了几分笑意,终于她没憋住,扑哧一笑,道:“你根本就不适合说情话,你的情话听起来就像是笑话。”
我辩解道:“朕没有说什么情话。”
虽然方才那句话听起来的确像是在调情。
皇后摇了摇头,忽然将身子靠了过来,玉手捏住了我的耳朵,笑道:“你的耳根子又红了。”
“朕……”
我打开了她的手,可她的脸却越贴越近。
此刻,她的脸就在咫尺之间,我能闻到她发香,吸到她呼出的气息,数清她的睫毛。
一时间,我失神了。
回过神来的我赶紧别过了头,垂下眼帘,故意不看她的脸,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君子之约。”
她轻笑道:“臣妾不是君子,是女子。”
相依这么近的她太易让人失神,我不愿再失神,便直接起了身,她见我起身,又伸手拉住了我,让我坐下。
我再次服软,坐了下来,这时她的身子已经离开了我,坐了回去,神情冷淡,仿佛刚才的咫尺之间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后,递给了我一杯茶,接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道:“我当然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那便好。”
她举起了茶杯,我会意,也举起了茶杯。
“说好了至死方休。”
“那便至死方休。”
茶杯相碰,一饮而尽。
这一瞬,我竟觉得我们二人像朋友,像仇人,更像是一对夫妻。
而我们本就是一对夫妻。
一瞬之后,各自起身,分道扬镳。
回宫后,我又翻开了桌案上的日记本,看着本子上的“崔灵”二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方才皇后的那张脸。
七年多过去了,她依旧好看,甚至更胜从前。
我想我还是要将那些故事写下去,至少写到我们二人大婚那晚。
因为那一晚便是我这七年噩梦的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 农药排位十连跪,哭到昏厥qaq
☆、皇后的日记:五杀
平兴十九年八月十一
昨日用完晚膳后,我唤来了暗剑卫的队长,让他去查那个叫一一的厨子,摸清他的底细。
今早队长回来了,我让他进了房,接着我便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他汇报情况。
队长说那人是从蜀地来的,寻常人家长大,身世也算清白。
队长说的这些话我大约只信了二三分,我总觉得他有许多重要的事没有向我交代,那个叫一一的小子决计不可能像他口中那般简单。
但我也清楚如果爹向队长下了什么令,我是不可能全然得知真相的。
我边想着,边盯着队长眼角的泪痣看了半晌,才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我见队长一动不动,似没听见我说的话般,于是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队长道:“还有一件事,主人让属下转告少主。”
“何事?”
“世子殿下为期一年的江湖历练结束了,这几日就要回京了。”
我一怔,暗自责怪自己近来一味顾着吃,都快忘了这档子大事。
“我知道了。”
队长听后仍无去意,又道:“主人还特别嘱咐少主另一件事。”
“说。”
“世子殿下这次回来身边还带着一位女子。”
这话让我皱起了眉头。
世子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身边鲜少有红粉佳人。
京城中不少富家子弟出门历练大都携着三五美妾,明面上说是体验民间疾苦,实则不过是假公济私和一群女人去游山玩水罢了。
可世子殿下不同,他离开京城时没有佳人,没有骏马,没有财宝,只背了一把剑。
我有些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位女子是谁?”
“主人那边还未查清,只知道是位年轻的红衣女子,容貌娇俏,但出手却狠辣。”
红衣女子,娇俏又狠辣,我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不曾料到向来正直的世子竟会和那样的妖女混在一起,当真有趣。
挥退了队长后,我心里头有些不舒坦,我知道这是嫉妒,我在嫉妒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被人给占了,哪怕我其实并不喜欢那件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后,运起了功,妄图驱散心中的嫉妒之情。
我明白爹叫人告诉我此事的意图,他是想让我努力习惯这一切,学着接受这一切。
习惯夫君身边出现新的女人,接受未来皇帝的三宫六院。
我不但要接受那些女人,我甚至还要劝谏我的夫君雨露均沾,去和那些女人共度春宵。
这是一位贤后应该做的事,而我则从小便是朝此方向培养的。
爹最宠爱的夏姨娘曾教过我,她说,要做到这点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学会一件事——不爱。
言罢,她又说,但不爱有时却比爱更难。
我那时尚小,不解道,那你爱爹吗?
夏姨娘笑而不答,摸了摸我的头。
这些年过去,夏姨娘依旧是爹最宠爱的一位,哪怕爹这几年一直在往府里纳新人。
所以我不打算爱上世子殿下,我从小便不打算爱上任何男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与理智。
忽然我的脑海中冒出了一张俊美的脸,我越试图驱散那张脸,那张脸却越发清楚了。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那张脸不是世子殿下,而是那个厨子
我大感不妙,又默念了几遍清北派的清心诀,方才把那张脸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看来那个人对女人而言果然是把绝世好剑,但我在用那把剑伤人前,绝不能让那把剑先伤了我自己。
队长走后没一会儿,赵管家便送来了爹的密信,信里面爹让我派人去晋王府盗一封密信给他。
与以往不同,这次爹没有指明让暗剑卫出手,那他的意思大约便是想要我亲自动手。
晋王府格局不大,守卫也算不上森严,但传闻那位表面上玩世不恭的晋王也同爹一般在府里养了一批死士。
如果真是这样,此番盗信倒不失为一次富有挑战性的历练。
这次历练就像是为那个人量身打造的一般。
昨日我下了令后,今日午膳便是由一一一人来送。
一一布完菜后,我让他留下侍奉在旁,其间我注意到他的双眼时不时在看我放在桌上的一个长盒,他越看,眼中的好奇之情便越甚。
待我用完膳后,这回他学乖了,给我倒了一杯茶后才敢开始收拾桌子。
我见他将桌子收拾得差不多,才道:“你不想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
他恭顺道:“想知道,可小姐不说,小的也不敢问。”
我啜了一口茶,欣慰道:“还算知礼,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他立在当场,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是。”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当他发现盒子里是一把尚在剑鞘中的剑后,又疑惑地看向了我。
“你不拔剑出来看看?”
他听后拿起了剑鞘,把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白光一闪,剑声嘶鸣。
我看着他手中的剑,淡淡道:“这剑虽然入不了神兵谱,但在寻常的习武之人眼中也称得上是一件珍宝了。”
他兴奋地点头道:“是好剑,是好剑。”
“既然你喜欢,便收下它。”
听罢,他脸上的兴奋之情散去,不舍地将剑放入了剑鞘,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膳,我不信就凭我做的几顿饭就能让小姐以宝剑相赠,小姐定还有别的吩咐。”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
他撇了撇嘴,低声埋怨道:“我本来就不笨。”
我幽幽道:“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他听后耳根子又一红,低下了头,装作在认真观赏剑鞘上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