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皇权的力量。
前提是,眼前的人能认出这块牌子。
我过往也遇到过认不出牌子的人,那场面,极度尴尬。
曹老板好歹也是江湖万事通,他一看牌子,就明了,神色巨变,恭敬道:“御赐九龙牌,见牌如见天子,阁下是皇家密探。”
我承认道:“曹老板慧眼。”
曹老板又仔细看了一眼九龙牌上刻着的一行小字,看完后,更为惊讶道:“阁下竟是天字一十一号密探,久仰大名。”
我皱眉道:“‘久仰大名’这个词用得不好,我们当密探的,靠的就是一个‘密’字,这名字都传出去了,日后还怎好暗中为天子效力?”
曹老板赔笑道:“大人说的是,方才是我出言孟浪,得罪了大人,请大人见谅。”
“得罪我不要紧,只要不是得罪了我家公子。”
曹老板听后,又看了堂兄许久,脸色越看越白,白到惶恐万分道:“阁下是密探,那姬公子岂不是……”
他话没说完就跪了下去,拦都拦不住,曹老板一跪下,屋中众人也跟着跪下。
堂兄未听我吭声,只得无奈地把这场戏演下去,威严道:“平身吧。记住,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
众人在堂兄的威慑下,连连称是。
临走前,我又问了曹老板一个问题。
我问他,他可知晓花非花的真实身份。
曹老板摇头说,这世上没有活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见再问无果,便和堂兄在一屋人的恭送下出了门。
出门后,堂兄便问道:“为何忽然关心起江湖中事?”
“前几日,师父告诉我,她这回来京其实是为了和重现江湖的花非花决一死战,一报她九年前惨败之仇。只不过这花非花行踪太过隐秘,她始终寻不到,便想让我动用朝堂的力量帮她找。我听后便应了下来,今日这事本该是由密探来查,只不过我这几日心里头被朝堂上的事憋得闷,就想着亲自来查,碰碰江湖事,权当散散心。”
堂兄道:“那你未必能如愿,这江湖中的弯弯绕绕可不比朝堂少。”
“我知道堂兄是在江湖上闯荡过一年的人,所以此番才叫上了你。”
堂兄道:“我那一年也是在胡混,没碰见过什么大事。”
我笑骂道:“你唬谁呢?你连江湖上最大的事秦山论剑都见证了的人,还说没碰见过什么大事?”
堂兄沉默了片刻,又道:“若真要找碰过江湖大事的人,那你还是应该找皇后娘娘。”
“我知道。”
我顿了片刻道:“不过皇后深居宫中多年,已不比当初。我怕江湖险恶,一时不能护她周全,让人伤了她。”
堂兄听后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用心,正如我也不愿小萌再涉足江湖之事。”
我和堂兄出了地美赌坊后,刚走了两步,一道红色身影就到了我们跟前,那身影未发一言,直接上手,捏住了堂兄的耳朵。
我本以为是刺客,正欲出手,待我看清来者是何人时,连忙散去了掌中的内力。
这天下间只有一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理所当然地捏住世子殿下的耳朵。
这人自然就是世子妃姬小萌。
七年过去了,姬小萌容貌没怎么变,依旧娇俏可人,性子也没怎么变,依旧刁蛮无礼。
但有人愿意宠着她,任由她刁蛮做妖,我们这些局外人也插不上话。
好比当下,姬小萌正狠狠地捏住堂兄的耳朵,我压根不敢动手将堂兄解救出来,也不好多言,免得莫名被怼。
“你明明说你今日下午有要务,须得立即入宫,没料到你这入宫倒入到赌坊来了,你是嫌你爹在小倌楼里糟蹋的银子不够多,还来这里糟蹋吗?”
堂兄来这种地方被抓了包,自知理亏,态度极端正,立刻认错道:“小萌,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来此地了。”
我心下十分感激堂兄的仗义,他自己担下了一切,没有一点要甩锅的意思。
然而堂兄未甩锅,锅还是掉到了我头上,
姬小萌松开了捏着堂兄耳朵的手,铜铃大的眼落在了我身上,笑着道:“我就说我家桓哥哥怎会来此地,果真是被某人唆使。”
堂兄小声斥道:“小萌你怎能在陛……堂弟面前这么说话。”
姬小萌毫不在意道:“堂弟宽宏大量,自然不会和我一般计较。”
我哈哈假笑道:“堂嫂说的都是些玩笑话,我自然不会计较。”
姬小萌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堂弟来这种地方,就不怕吗?”
我问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被媳妇抓吗?”
我料想皇后定在宫中乖乖待着,便笑道:“我家媳妇不比堂嫂自在,来不了此地,就算来了,她又能拿我怎……”
我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一道比方才的红影还快的蓝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蓝影落在了我身边,离我极近。
女子蓝衣飘飘,翩然若仙,容颜绝色,目含寒冰,任谁看到这样的冷美人,都会心动。
但我没有。
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而是皇后。
比起心动,当下我心里头更多的是干坏事被抓后莫名的惶恐。
皇后不是姬小萌,她没有野蛮地捏我耳朵,只是按惯例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扫完后,她的双眼在我的马尾辫上停了许久,随即她伸出玉手,扯了扯我的马尾辫。
扯了两下后,她嫌弃道:“这么丑的马尾辫,谁给你扎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说我丑可以,不能说我的马尾丑qaq
☆、皇后的日记:十八杀
今日姬小萌进宫来找我唠嗑,她是坐不住的性子,没唠多久就怂恿我去找皇帝,我知她是想随我一道去见皇帝。一旦见到皇帝,她自然也能见到入宫来商议政事的楚桓。
我顺了她的意思,岂料我二人过去扑了个空,那两人早已出宫去逍遥自在了。
我让暗剑卫去查那二人行踪,未过多久,暗剑卫便回信说那二人去了京城中的地美赌坊。姬小萌听后急不可耐要出宫寻夫,我担心皇帝的伤势,怕他又在外头胡闹出事,便和姬小萌更了衣,一道出宫。
不曾想,刚到地美赌坊,我们就抓了那两人一个正着。
我见皇帝受了伤还在这外头浪荡,扎了个毛毛糙糙的马尾辫,还一脸无辜地朝我眨眼睛,就恨不得直接将他抱回宫,扔到床上,好好教训一番。
我心里越躁热,面上就越冰冷。
皇帝见我神色不善,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温言道:“马尾辫是我自己扎的,我觉得好看……”
我狠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讲了,过了会儿,他诚恳道:“我应好好在府上养伤,不该擅做主张,来这乌烟瘴气之地,平白让你担心。”
说到此,他顿了片刻,才扭捏道:“我错了,小姐。”
我听见‘小姐’二字,心软了半截,面色缓和了些,道:“回府。”
他知晓说不通我,朝楚桓使了个眼色,楚桓忙会意道:“既然我四人难得在宫外相遇,不如趁此机会故地重游。”
皇帝睁大眼睛问道:“什么故地?”
楚桓微微一笑,道:“两位还记得七年前的那间小屋吗?”
我记得很清楚。
七年前,在京郊外竹林里的那间小屋前,我和皇帝碰上了杀手榜上的高手烦客,那日我二人并肩作战方才击败了他。
皇帝的剑很快,我的剑很慢。
可我们的剑意却是相通的。
剑意同心意。
许是剑意相通,尔后我二人心意才能相通。
烦客走后,我们又碰上了楚桓和姬小萌,并一道在小屋里用了午膳。
在楚桓和皇帝的坚持下,我们四人先到京郊外的小镇上买了些肉菜,买好后便到了那间小屋。
七年已过,小屋一如初,较之过往似乎还干净雅致了一些。
楚桓说他每月都会和姬小萌来此地,享一日二人时光。
我记得皇帝当年是我们中身份最微贱之人。
那时的他十分懂规矩,起初连桌都不敢上,我也没叫他,就准备让他在桌旁蹲着吃剩下的,倒是楚桓好言相劝,皇帝才惶恐地上了桌,坐在我身边,默默地吃起他自己做的菜,不敢多说一句话,
如今,风水已转,他成了我们中身份最尊贵之人,即便如此,他还是逃不脱去烧菜的命。
皇帝一听今日有菜可烧,乐得就跟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哼着小曲进了厨房,随即姬小萌也跟了进去。
我和楚桓就在外面候着,相顾无言。
楚桓似有话想对我说,但他犹豫了许久。
终于他开口道:“臣本不应干涉帝后家事,可臣还是有些话想对娘娘说。”
“世子请讲。”
“陛下虽从未向臣等诉过苦,但臣知道陛下这七年活得很累,就算微服在外,看似得闲,心里头也极难放下朝堂之事。”
我心下一阵抽痛,面上仍平静道:“本宫知道。”
世子微笑道:“皇后娘娘能理解陛下,臣对此由衷感到高兴。可臣有些贪心,不仅希望娘娘能理解陛下,还希望娘娘能毫不动摇地站在陛下身边。娘娘是聪明人,就算不顾念夫妻之情,也应能看出其间的利弊,做出正确的决断。”
我道:“本宫明白世子的意思,但本宫尚不能给你保证。”
“为何?”
“因为世事无常。”
楚桓目露失望之情,一时让我忘了眼前这位英俊无双的男子曾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曾也是让我满意的未婚夫。
想到此,我忽然问道:“至尊之位,明明唾手可得,为何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