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中的捕快倒是不错,执行公务的同时还不忘普法教育,着实值得嘉奖。
只可惜如今不是嘉奖的时候。
我怕真被黑市楼前那位正直的捕快当成了碰瓷的惯犯,便诚恳地高声道:“这位官爷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轻生的,更不是来碰瓷的。”
捕快神情严肃道:“那你们在楼顶上做什么?”
我尴尬道:“看……看风景。”
言罢,我给叶非秋使了一个眼色,叶非秋会意后,我二人几个飞身,落到了条偏僻阴冷的街上。
我立定后,看了眼身处的街道,阴阳怪气道:“托你洪福,朕又要从此地走回黑市了。”
“臣有罪。”
我斥道:“以后收敛点,刚越狱出来就这么张狂,你还有没有把我朝律法放在眼里?”
叶非秋有些委屈道:“陛下,臣这回不是奉旨越狱吗?”
☆、皇帝的日记:十九杀中
在江湖人眼中,江湖上有许多谜团,比如藏刀山庄的庄主是否喜当了十八年的爹,比如魔教的上任教主是不是个断袖,又比如凤破和清北派的掌门间到底有没有一腿,崔懿年轻时是否插足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在众多谜团中,有一个最大的谜团,那便是花非花到底是谁?
有少数人觉得花非花就是花非花,不是谁。可更多人却认为花非花还有另一重身份,那是一重足以让人大吃几惊的身份。
花非花自出道以来便从未露过真容,他的脸上永远带着一副金色的面具,世人皆好奇他面具下的那张脸,可极少有人能摘下他的面具,看到那一张脸。
因为摘下他的面具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胜过他。
很多人想胜过他,然后很多人都死了。
作为杀手榜上排行第一的杀手,花非花其实只接过四张单子。前三张单子随意挑一张拿去给说书先生讲,那都是一个让人拍案叫绝的故事,因为他要杀的人皆是高手中的高手,传奇中的传奇。
当那些传奇中的传奇都死在了他的手上后,他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江湖上最大的传奇之一。
当喜爱看热闹的江湖众人皆盼望着花非花能谱写出更多的传奇时,他却在执行第四张单子的任务时失手了,也正是自那次失手后,花非花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未在江湖上现过踪迹。
花非花为何会在执行第四张单子时失手,那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那是七年多前的事,那年我还在大山里种菜,到镇上卖完菜后,还爱去酒铺里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听着说书先生说书,我也正是从说书先生的口中得知了那个故事。
那几年江湖上出了一名叫雾非雾的大盗,雾非雾武艺高强,轻功卓绝,擅长易容,光顾了许多权贵之家,盗走了不少稀世珍宝。这雾非雾仗着自己艺高,胆子越来越肥,越盗越猖狂,最后竟跑到了崔懿的头上动土,盗走了崔懿最宠爱的夏姨太的一盒子珠宝首饰。
这一下,本还打算对江湖之事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官府便再也没有理由看戏,将这雾非雾归入了甲等通缉犯之列。
雾非雾偷盗几年下来,不但得罪了朝廷,也得罪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人。仇家多了,自然就有不差钱的人去找杀手。
那不差钱之人也不知是真对雾非雾积怨已久,还是真太不差钱。
他不找烦客,不找无影,不找师父,就只找杀手榜上排第一的花非花。
听闻这花非花本也不打算接这个单子,毕竟那雾非雾的武功于他而言太无挑战性,可这雾非雾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作死地取了一个听起来和花非花极有渊源的名字。
如此一来,花非花便不乐意了,他一不乐意,自然就只能杀人了,况且此番杀人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那时雾非雾瞧上了越州首富府上雕刻精妙的白玉美男,送了封雅致的预告信过去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越州,熟不知危险已然紧随其后。
说来也巧,七年多前堂兄正当在江湖上游历,又正当游历到了越州。他一听闻臭名昭著的雾非雾要在他的眼皮子下行这盗窃勾当,行侠仗义之心顿时泛滥,再坐不住,向越州的官府亮明了身份,自告奋勇与当地的官兵一同去捉拿雾非雾归案。
雾非雾出手那夜,官府派过来的官兵在堂兄的领导下将黄府围了一圈又一圈,围得黄府就跟一块铁壁似的,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苍蝇没飞进去,人倒还是进去了两个。
一位是花非花,还有一位则是今夜的主角雾非雾。
雾非雾轻而易举地进了黄府,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白玉美男,正当他打算轻而易举地离开时,花非花到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便没有人知道了,世人只知道当堂兄带着官兵闯入放置白玉美男的房间时,花非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雾非雾一人,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嘴里还被塞着白玉美男。
雾非雾就此落网,堂兄也因此又在他的光荣史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知情人都晓得堂兄的此番大功只不过是捡了个漏。
在堂兄之后的江湖游历中,他莫名其妙地捡了许多个漏。
花非花虽没杀雾非雾,可他都把雾非雾捆绑成了这样,又怎会杀不了他呢?
照理说花非花这应算不上是失手,可就在雾非雾被押入天牢前的最后一瞬,留下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他说,他摘下了花非花的面具,见到了花非花的真容。
摘下花非花的面具却没有死在花非花手下,这意味着什么?这便意味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胜过了花非花。
花非花在他面前失手了。
世人大都不信雾非雾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觉得那不过是他心有不甘下的胡言乱语,以此来挽回自己的尊严。
大多数世人不信,可也总有那么一些单纯善良易被骗的人信。
比如我。
雾非雾至今在京城的天牢里关着,叶非秋被打入了天牢后,我便暗中给了他这个任务,让他从雾非雾口中问出花非花的真实身份。
我故意将叶非秋安排在雾非雾的隔壁,而叶非秋被关入的牢房,也早已被我派人动过手脚,让他能与隔壁的雾非雾看似艰难实则容易地进行对话。
此外,我顺带还给了叶非秋另一个任务,让他问到答案后便自己越狱出来。
我答应他,若他能出来,我便赦他的罪,再给他官做,他出来得越快,我给他的官便也越大。若他出不来,那便就安心地在牢里度余生。
叶非秋出来了,而且出来得很快,这让我一时不愿考虑到底该给他个什么官做,而是在想什么时候好好把天牢的守卫大力整治一番。
我和叶非秋并肩走在通向黑市的街上,片刻后,我问道:“雾非雾当年说的可是实话?”
“是实话。”
我追问道:“那花非花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叶非秋道:“雾非雾也不知道。”
“他不是见到了花非花的脸吗?”
叶非秋道:“可是他不认识那张脸。”
我眉头微皱,又道:“那他还记得那张脸吗?”
“记得,记得很清楚,他到了七年多后的今日仍能准确地描述出那张脸。”
我问道:“他描述给你听了吗?”
叶非秋平静道:“臣听了。”
“你听后记住了吗?”
“臣记住了。”
我知道光听描述就想找一个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有时还需得将描述转为肉眼可观的东西。
我忽然又问道:“你的画技如何?”
叶非秋不假思索道:“尚可。”
我命令道:“过会儿到了黑市,给朕把花非花的脸画出来。”
“臣遵旨。”
片刻后,叶非秋小声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
“何事?”
叶非秋极恭敬有礼道:“臣越狱一事已惊动了整个天牢,臣怕此事不久后就会传到叶府中,让臣这个不孝子又惹父母担忧。臣请陛下垂怜,尽快赦免臣的罪。”
我见叶非秋经历一番牢狱之苦后,在我面前的傲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便笑道:“你莫急,朕回宫后便下两道圣旨,一道赦免你的罪,另一道则是封你个官做。到了那时,就算叶侯爷已被你之前的所作所为给气晕了过去,接了这两道旨后,也会笑得醒过来。”
叶非秋的双目中掠过一丝喜悦,平静道:“谢陛下隆恩。”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我们二人眼前闪过,我和叶非秋相视一眼后,极有默契地追上了那道黑影,黑影的轻功极佳,步伐极稳,一瞧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料想这样的高手应早已察觉跟在他身后的我和叶非秋,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之处,很显然他并没有把我二人当一回事。
未过多久,黑影便到了目的地,他的目的地同我们一样竟也是黑市。
只不过他去的不是黑市的一楼,也不是黑市的二楼,而是黑市的底楼,俗称地下楼。
地下楼是客人进不去的地方,里面有厨房,有杂物室,还有侍者们休息的房间,以及藏宝室。半年一度的拍卖会上的珍宝被运送到黑市后,都会暂时放在藏宝室里,等待着被侍者推上舞台,进行拍卖。
我们二人跟着那黑影左绕右转,躲过了地下楼中侍者的眼睛,最终到了藏宝室的门前。
藏宝室在地下楼最偏僻的一角,门是用最坚硬的奇州钢铁所建,单凭人力绝无破门可能,门上的锁是天下第一锁匠穆老三所造,哪怕是最厉害的盗贼,若不花个三天三夜的时间透透切切地钻研一番,那也是决计不可能打开的。
可如今这藏宝室的锁不仅被人打开了,还被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锁的旁边躺着三位昏迷着的侍者,其中一位侍者旁还放着一辆运送拍卖宝物的金箔推车。
黑影进了藏宝室后,我和叶非秋盯着门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决意跟进去。
刚一入门,三道夺命银针便直取我和叶非秋的咽喉,我二人堪堪避过,一把白缨枪又挑向了我的面门。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今晚应该还有一更o(n_n)o
☆、皇帝的日记:十九杀下
我运功于掌,一掌打开了白缨枪,高声道:“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莫伤无辜,我们二人因好奇擅闯此处,虽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
话音落后,那道黑影停了下来,让我和叶非秋看清了他的容貌,那是位容貌平平的男子,双目无神,着一身似夜行衣,却又非夜行衣的纯黑衣服。
据闻杀手榜上排第三的无影,常年一身黑衣,来去无踪,最擅长的便是暗器,死在他夺命银针手下的高手数不胜数。
想必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男子便是传闻中的无影,无影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男子,那位男子也正是白缨枪的主人。
江湖人皆知,这白缨枪的主人不是烦客,又是何人?
烦客看清我的脸后,收回了白缨枪,脸露喜色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美人,七年不见,小美人出落得越发标志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咦,若我没认错,这位应该是清北派的叶非秋吧。”
叶非秋听后面无表情,我则恭维道:“七年不见,烦客前辈风姿更胜从前。”
我转而看向了无影,问道:“这位应是无影前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