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助手终究是助手,破案还是得靠主力,因此我心中不免有些怀疑,道:“非朕不信堂兄,可堂兄你毕竟不是蓝柯,当真有把握能破此案?”
堂兄老实道:“臣没有把握,只能姑且一试。若臣破不了此案,也至少能借着臣的身份给蓝大人多争取些时间,待他酒醒,亲自出手来破此案。”
“朕可告诉了夏京,朕要在日落前见到此案的真凶,君无戏言,就算是堂兄来了,朕也难以为了你收回成命。”
堂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转而又看向了正坐着品茶的皇后,道:“臣只知夏大人急着要破案,还以为是崔大将军那边施的压,未料到原来是陛下的旨意。臣更未料到的是陛下和娘娘的圣驾竟在此,不然……”
我见堂兄面色有些古怪,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不然如何?”
堂兄不答,转而道:“不瞒陛下,今日臣还叫了一个人同臣和蓝大人喝酒。”
堂兄虽是皇族中人,可我却知他的朋友大多是些潇洒仗义的江湖人士,或是出身寒门的贤臣良官,他很少结交那些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和大权在握的朝廷柱石。
我料想能入堂兄眼的人应也能入我的眼,便好奇道:“那人也跟着你来了将军府?”
“是。”
我道:“传他进来。”
堂兄道:“他……他不敢进来,而如今门外都是暗卫,他也出不去了。”
我笑道:“不敢进来?那看来是位江湖中人了,你告诉他,皇帝又不吃人,没什么可怕的,哪有不敢见的道理?让他进来。”
堂兄道:“他不是江湖中人。”
我更为好奇了,笑道:“哦?莫非是朝臣不成?”
“严格意义上讲,他如今还未正式成为朝臣。”
我有些不解道:“堂兄这话说得可真绕,不管是谁,进来再说。”
堂兄自然不敢抗旨,片刻后,他将那人带了进来,待我看清那人是谁后,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
来者确实不是江湖中人,他现今还没正式上任,从严格意义上讲,也确实不是朝臣,堂兄对他的描述可谓是很贴切了。
贴切得让我不禁切齿道:“朕道是谁,原来是你。”
叶非秋垂首行完礼后,久久不敢起身,我不愿给堂兄留下不礼贤下士的印象,只得咬牙道:“平身。”
今日的叶非秋也很英俊,还穿了一件过往没见他穿过的玄色长袍。
待他起身后,我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他的衣服,又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我的衣服,发觉这两件衣服怎么越瞧越有些相似。
我的这身衣衫和叶非秋的那身衣衫颜色相同不说,式样纹路竟也差不多,就连我头顶上皇后亲手挑选的那个冠,乍看之下,都和叶非秋头顶上的像是同一个。
我想到了一句老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叶非秋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容貌,加之他身姿挺拔,一身玄衣穿下来,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目如漆星,眉如点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透着世家子弟的贵气。
两相一比,我便知道“相形见绌”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我眼前虽没有镜子,但不必看就知道,我就是尴尬的那个。我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正打量着叶非秋,无波无澜的双眼中露出了几分欣赏之情。
随即她又看向了我,目光在一瞬间便变得冷淡,就像在看一幅索然无味的画卷。
顿时,一股酸意涌上了心头。
我装作很不故意地故意移了两步,让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皇后的视线,使得皇后瞧不见叶非秋,而叶非秋也瞧不见皇后。
皇后对我此举似很不满,道:“陛下挡在臣妾身前做什么?”
我心中有鬼,便装作很不在意地大声解释道:“朕站累了,想走两步,恰好走到了皇后身前,这样不行吗?”
皇后幽幽道:“陛下站累了就该坐下。”
我怎可能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地坐下,让她继续看叶非秋的脸?
于是乎,我就这样挺直了背站在她的身前,让她就算想看,也只能看我的背影。
片刻后,我瞧着眼前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的两位,又假笑道:“说起来,朕倒未想到你们二人竟能约到一起喝酒。”
堂兄道:“自臣那日在猎场上一睹叶小侯爷的英姿后,便一直想约小侯爷共饮,可惜从未得空,好在今日是休沐日,叶小侯爷又肯赏脸,愿同臣和蓝大人喝一杯。”
被堂兄强行吹捧了一番的叶非秋也礼尚往来,吹捧道:“臣能得世子殿下相邀,又能与蓝大人共饮,才是大幸。”
我冷嘲道:“看来是朕打扰了你们三人共饮的雅兴。”
堂兄虽不知我的语气为何会忽然转冷,但仍按套路道:“陛下这话折煞臣等了,臣等时刻准备着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罢了,堂兄你今日就少说几句官话,好生查案吧。”
“是。”
说着,我看向了叶非秋,挑眉道:“至于你……”
叶非秋道:“臣既然来了,愿协同世子殿下一并查案。”
我等的就是他的这一句话,笑道:“好,既然你要一并查案,倘若在日落前查不出真相,那罪责你也一并担下来,正好连着昨夜的一道罚。”
叶非秋骑虎难下,只得道:“臣遵旨。”
我见叶非秋落了套,心情也好了几分,问堂兄道:“朕着实有些好奇,你们查案到底是如何查的,寻常情况下,又该从何处入手?”
堂兄道:“按蓝大人的法子,通常是从被害者的尸身查起。敢问陛下,被害者的尸身现下在何处?”
“为了便于你们查案,朕已派人封锁了案发现场,尸身自然也留在了原地。”
堂兄目含惊讶,道:“臣未料到陛下竟知晓这查案时的一些常识。”
我笑道:“评书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事发后定要保护好案发现场。”
说着,我便先迈出了步子,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堂兄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道:“陛下要一道去?”
“朕不但要一道去,还要一道去查案。”
堂兄惊道:“陛下这……”
我知堂兄又要说官话,便先一步打断道:“怎么了?允许你这个世子查案,就不允许朕这个当皇帝的去查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皇后冷幽幽的声音。
“陛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怎可这般胡闹,这天底下哪有亲自去查案的皇帝?”
皇后的冰语一出,我刚燃起的壮志就被冻没了一大半,只得转身谄笑道:“朕既然说了要等着此案水落石出,如今就回宫岂不是自打脸?反正闲在此处亦无事可干,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皇后放下茶杯,起了身,步步逼近,道:“臣妾是怕陛下查案不成,又生出什么乱子,陛下随意在府上一逛,就能逛出一起凶杀案出来。臣妾怕陛下再在府里乱逛下去,岂不是要把整个府给拆了?”
我努力摆出架子道:“这凶杀案的事能怨朕吗?朕只不过恰好撞上罢了,况且这回朕身边既有堂兄,又有你心尖尖上的师侄,还有满府的暗卫,哪有……”
我本觉越说该越有底气,可在皇后冰冷双目的注视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弱。待我酸溜溜地说出“心尖尖”三个字时,脸上就跟被皇后的目光给划了一刀似的,冷冰冰地疼。
“陛下若真下定决心要去凑这个热闹,臣妾作为皇后也只能尽劝谏之责,拦不得陛下。不过陛下若真又闹出什么乱子,平白让臣妾为你担心,那你今夜回宫后就得给臣妾一些补偿。”
我壮着胆子道:“什么补偿?”
皇后笑而不答,下一瞬她竟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她居然当着叶非秋的面,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衫,将我拉到了她的身前。
顷刻间,她的脸就近在咫尺,馨香钻入了我的鼻子,使得我耳根顿红,心跳飞快。随即,她轻踮起了脚尖,朱唇落到了我耳畔,亲昵地吹了一口气后,柔声吐出了两个字。
“肉偿。”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的少男心炸了啦啦啦啦啦啦啦
☆、皇帝的日记:二十四杀中
到了案发现场后,我的脸依旧是红的,脑海里装满了“肉偿”两个字,直到堂兄连唤了三声“陛下”,我才回过神来,道:“何事?”
堂兄道:“陛下方才说要告诉臣等此案的一些情况。”
我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才正色道:“朕差点儿忘了这事。被害者是崔懿的十一姨太,名唤阴滢,三月前入的府,本是百渡楼里的清倌人,今年十七。”
叶非秋有些诧异道:“这般小?”
我道:“不算小了,朕记得前些年有个说是十六岁的丫头被送上了龙床,朕一瞧那脸,便觉不像是十六,一问才知,她家里人为了送她进宫选秀,竟报大了三岁,那丫头今年才十三,怪不得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叶非秋目含惊讶和鄙夷道:“然后陛下就临幸了那位姑娘?”
我道:“你问问世子,朕是这般的人吗?”
堂兄醉心案情,一时未答,我只有自言自语道:“朕当然不是这般的人。”
仵作验完尸体后,所得的结论和我推断的一致,凶器是金钗,一钗刺入脖颈处致使被害者身亡,被害者身亡前也确实与人交合过。
堂兄听完仵作的结论后,问道:“那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
仵作道:“卑职只能推断出,现今离被害者死亡应不超过一个半时辰。”
堂兄皱眉道:“这个范围似乎太大了,就不能更精确些吗?”
“卑职无能。”
我走到了堂兄身旁,道:“朕发现尸体时,血迹未干,被害者应是才遇害不久。”
堂兄眼睛一亮,道:“陛下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半个多时辰前。”
堂兄脸露喜色道:“知晓的死亡时间越精准,案子便越好查了。”
我道:“堂兄要据此查崔府中人的不在场证明,若拿不出证明,那便有杀人之嫌对吗?如此一来,便能大大地缩小搜查范围。”
“陛下圣明。”
“朕等会儿多派几个暗卫协助你一同去查整个崔府中人的不在场证明。”
“谢陛下,不过臣还有一个疑问。十一姨太身边难道没有侍女吗,为何是陛下第一个发现尸体?”
我解释道:“这十一姨太虽是刚入府的新人,可却不得宠,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今日她忽然嘴馋,便遣了她的侍女去城西香酥阁买桂花糕,当那侍女买了桂花糕回来时,便撞见了手持凶器的朕,还稀里糊涂地将朕当做了凶手。”
堂兄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如果臣未记错,城西的香酥阁到崔府来回应要一个时辰的脚程。”
我道:“那侍女说她从离府到回府是差不离花了一个时辰。”
“敢问陛下在发现尸体前,可曾发现过什么可疑的身影?”
“朕在进这间房前,确实见到了一个人影,只可惜人影消失得太快,朕又被这房中的事给吸引了过去,便没追上,也未看清。”
堂兄听后疑道:“若那人是寻常人,以陛下的眼力和身手应当不会看不清,追不上。”